《迷糊之夏》等等月亮

2、六月

　　在元旦之后的这一段时间里，夏康康也不是处于被动的等待之中，他丰富了虐渣的细节——

　　第一步，不露痕迹接近他，继而泡他；

　　第二步，对他一百分好，让他离不开我；

　　第三步，时机成熟，先虐他，再分手，不回头地。如果他没哭，就插他一刀，比如对他说，我以为我可以，试过之后才知道，和男人还是不行；

　　第四步，如果他哭了，就再补一刀，比如对他说，对不起；或者对他说，我们不要再见面、再联系。
　　……

　　看着这些计划，夏康康忍不住以为自己的骨子里也有渣男潜质，插刀再补刀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渣的极限。

　　欺骗别人的感情在夏康康看来是一件卑劣的事情，但与其放任渣男继续祸害人间，还不如给他教训，让他收敛。

　　对于将他从双性恋彻底掰弯，他志在必得；对于虐哭渣男，他胸有成竹。

　　他就是这样，偶尔会盲目自信，乐观得过头。

　　为了接近和认识渣男，他曾偷偷地翻了妹妹的手机相册，原本以为可以得到渣男的有用信息，结果却只找到了妹妹和渣男的一张合照。

　　他用妹妹微信账号将那张照片发到自己的账号，然后快速删除，人不知鬼不觉。

　　夏安安曾威胁家人说：“前任已经翻篇，禁止大家在我面前问起他的片言只语，不然就翻脸。”

　　其实，要不是那天她从医院里跑回来哭哭啼啼，她的家人甚至不知道她在恋爱。

　　对于骄纵的妹妹，夏康康尽量不去招惹。

　　失去最有效的渣男信息获取渠道，他的虐渣之路进行得颇为龟速。

　　古有精卫填海、愚公移山，有志者事竟成。他并不灰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决心非但没有减退，几乎隔几天他就要看一看那张照片，渣男的模样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他报复的决心也越来越强烈。

　　毕竟是同一个城市的人，只要一遇到他，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而我夏康康，”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道：“这张连自己都会心动的脸，渣男.根本没有什么理由不喜欢！”

　　在长相上，夏康康也不是盲目自信，他确实有一张美轮美奂的面庞。

　　他的双眼澄澈清亮、安全无害，能叫直视他的人卸下防备；他的额头有一种难以言传的性感，令人念念不忘；他的鼻梁又挺又高又直，仿若欧洲人，使人印象深刻；每当他笑起来，不只全幼儿园的女老师会沦陷，连最爱吵闹的小孩都会变乖……

　　“每次一照镜子，就忍不住会更爱自己。”

　　夏康康的这种想法，大概是他至今仍母单的主要原因。

　　师范大学毕业之后，通过考试，他被分配到乐融融幼儿园当美术老师。

　　平时他教四个大班的美术课，每周有两节美术兴趣班的课，管理三天美术室，偶尔还要参与园区的美术创设。

　　同时，他也是一个大班的副班主任，每天早晨要和对班李岚默一起，从家长手中接过孩子，放学时再将小朋友送回家长手中。

　　以前他常常觉得小孩子吵，现在已经习惯。照顾小孩虽然蛮累，但小孩的纯真令他渐渐喜欢上自己的工作。

　　一个礼拜四的下午，除了一个叫高知策的男孩，夏康康班里其他的学生都被接走了。

　　他的对班用略觉为难的语气说：“康老师，我和朋友有约，你能不能——”

　　“交给我，李老师你去吧。”夏康康不等对方说完就善意地答道。

　　高知策的妈妈早晨就跟夏康康和李岚默说过，因为要出去旅游，放暑假之前的这十来天时间，高知策都将交由他堂哥接送。

　　夏康康想着，丢下马上就要毕业的孩子出去玩，好像不是正经家长会做的事情。

　　当然，他只是在心里想一想。

　　“康康老师，我们回教室吧，这里好热。”

　　李岚默一走，高知策便过来扯夏康康的衣角，他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老师。

　　在幼儿园，小朋友乃至大多同事都叫他康康老师，也有人叫他康老师，比如他的对班。如果哪天有人叫他夏老师，他会一阵错愕，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叫他。

　　“说不定你哥哥就快要来了，我们再等一等好吗？”

　　这时候，高知策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再点开一个聊天窗，然后小手在一条语音上摁了一下，说话声随之传出——

　　“小屁孩，哥还要一个小时之后才能到你们幼儿园，乖乖等着好吧。”

　　夏康康满头黑线，现在都已经过了五点，看来今天要六点以后才能到家了。

　　不过，那道声音还真是好听，又重又有力，还很很浑厚，语气还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宠溺。夏康康推测，高知策的堂哥年纪应该不小。

　　“那好，我们回教室吧。”他牵住小孩的手。

　　高知策长得有点肉，五官比例很好，眼睛圆溜溜的，留着蘑菇头，头发又浓又黑。

　　“康康老师，你的手好大呀，为什么大人的手都那么大？”

　　“因为老师每天都认真吃饭，从不挑食，睡前喝牛奶，早睡早起。”早起，我夏康康也不想啊，可是幼儿园必须七点半前到园，工作日每天都要起得比鸡早。

　　“你和我晨哥哥一样，长得又高又好看。”

　　“我和你哥哥，哪个好看？”

　　“康康老师好看！”小孩笑嘻嘻。

　　夏康康心疼地看着假笑的高知策，小小年纪的他看来已经懂得成人世界残酷了。“你知道你爸妈出去旅游了吗？”他换了一个话题。

　　“嗯，知道。”小孩的声音又纯粹而清澈起来。

　　“那他们回家之前，你跟谁在一起？”

　　“跟我哥。”

　　“你不想跟爸爸妈妈一起去旅游吗？”

　　“不想，要是去旅游的话，就没有游戏机。”

　　啊，原来也是二选一，小孩果然好骗，如果再长大一点，估计就会什么都想要了。

　　夏康康带着他回到教室，打开空调，才在外面站了半个小时，他已经流了汗。

　　进入六月下旬，榕城每天都是都超高温天气。

　　“高知策，我们来画老虎好吗？动物之王。”

　　“康康老师，我的心好累啊！”

　　夏康康被高知策的语气和认真的模样逗笑，“你的心为什么会累？”

　　“因为，蔡灵葭和付琬琬总是抢我，要我做她们的老公——”

　　“你知道老公是什么吗？”夏康康想不到让他心累的居然是一件非常成人的事情，高知策俨然已经赢在起跑线。

　　“知道啊，就是结婚。我好困难，妈妈说，让我赶快选一个，然后拒绝另一个，不能伤小姑娘的心。

　　“可是，她们每天都给我带不同的零食，我也不知道要选谁，所以我觉得好累。康康老师，蔡灵葭，她爸爸家有一间超大的便利店，付琬琬爸爸的钱，有一百亿，我在想——我可不可两个都选啊。”

　　小孩子双手比着，脸上露出成年人一般的彷徨，看来他真的被难住了。

　　“不行啦，结婚只能跟一个人，而且要等到你长大以后，像老师一样高的时候才可以。”

　　“老师，我跟一个人玩的时候，另一个就会生气。我不想惹她们不高兴，如果只能选一个，明天，我还是选择蔡灵葭吧。”

　　“学校又不让带零食，你为什么要选择她？”

　　“康康老师你不知道吧？零食可以藏在书包里。”

　　“是，老师不知道。”夏康康再笑，轻轻地摸摸他的头。

　　本来，学校有专门值班的老师替迟到的家长守孩子，不过这个星期不巧，原本值班的老师请假，但又找不到替代的人，所以如果班里有家长迟到，每个班的老师就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夏康康看看高知策，又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五点半。

　　忽然，高知策的电话响起来，“我哥。”他接通了电话，“晨哥哥。”
　　“……”

　　“我和康康老师在一起。”
　　“……”

　　“好啊，我现在出去。”

　　挂断电话，高知策抓起自己的书包站起来，“康康老师，我晨哥哥在门口了。”

　　“嗯，那我们走吧。”

　　对方比预期来得早，夏康康有点开心，他牵着高知策走出教室。

　　远远地，夏康康看见一个身量和自己差不多、但壮实得多的男人站在园门前，他的衣服颜色很亮，很吸睛。

　　“晨哥哥！”高知策大叫一声，挣脱夏康康的手，向那个穿着梅红色T恤的男人飞奔而去，小男孩像猴儿那般跳脱。

　　“高知策，在学校里不能跑得那么快！”夏康康忙追上去。

　　好在，门卫确认有老师带领之后才放行。

　　一出去，高知策就扑到亮丽衣服男人的腿上。

　　夏康康在距离他们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下来，抿嘴看着他们兄弟俩，他们的年纪也差的太多了，一定超过二十岁吧。没想到这小孩的堂哥已经那么成熟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对方抬起头。

　　夏康康呆住了，他！——他就是这大半年以来他日日夜夜地想着的那个人啊！一时间，他的眼睛就像被对方吸住一样，挪也挪不开。

　　“我长得那么好看吗？康康老师。”

　　对方现实中的声音比微信语音里不知道好听几百倍，夏康康不懂，为什么他年纪轻轻就会有那么浑厚的低沉中音，那声音，真是无比地性感。

　　那大约就是传说中能够让人耳朵怀孕的嗓音了，他说话的时候，就像天生自带美感的滤镜，甫一听到，夏康康完全回不过神来。

　　“康康老师，我晨哥哥问你话。”高知策和他哥哥一起，看向夏康康。

　　“是、是的啊！”

　　夏康康看着对方的眼睛，他虽然是单眼皮，却不是眯眯眼，眼睛狭长，眼神十分聚光，显得非常犀利。再看下去，他觉得自己就要被吸进对方的眼睛。

　　这么久不见，他依然是一副祸害人间的模样啊，我可终于等到你，虽然从未想到过会是这样的方式！夏康康打起精神，让自己从对方的美好色相中抽离，正色说道：“方便的话，请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

　　对方露出疑惑的模样。

　　“哥哥、哥哥，我们回家吧。”高知策拉住男人的左手摇晃着。

　　“是这样的，非直系家属单独来接学生，第一次我们是需要看身份证确认的，高知策的家长没跟你提及吗？”

　　夏康康解释道，现在，他的心里就像有无数的蝴蝶再翩跹而飞，如果不是渣男就站在他的眼前，他一定会跳起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时此刻在他身上发生了。

　　“没说，我弟弟亲自确认还不够吗？六岁小孩的认知度，还是可信的吧？”

　　男人的右手插在短裤袋里，他好好地盯着这个年轻得像大学生一样的老师，实在没想到幼儿园里还会有男老师，而且，长得还相当可以，一副安全无毒、无副作用和很好吃的模样。

　　“要不然你能给高知策的父母其中一个打电话确认吗？抱歉哈，这是我们幼儿园的规定。”

　　对方没回应夏康康，而是掏出手机，立刻拨打了电话。

　　夏康康看他还算有耐心，脸上表情并没什么变化，看来，他已经完全想不起他们曾匆匆地见过一面，在他和妹妹的大学里。

　　正好，这样更好办事。他正想着怎么要到对方的联系方式。

　　“没接，估计关机了，他们五点钟飞昆明。”男人将手机收起来，他始终表现得很配合，也很有礼貌。

　　这种彬彬有礼的渣男，才是高段位的。夏康康开始幻想他爱上自己然后被自己抛弃的样子，脸上忍不住浮出笑。“这样我很为难。”

　　“康康老师，他真的是我哥哥，他叫高再晨，是个画家，他的画和老师画的一样好看。”高知策生怕老师不放他哥哥，努力地解释着。

　　“高再晨吗？”夏康康并不是再和对方确认，而是没想到今早从高知策父母口中听到听到的这个名字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人。

　　对方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夏康康，几秒钟后，他问：“你也学画？”

　　“算是吧，美术学。”夏康康心中千头万绪，本来他已经想过不下一千种和渣男相遇的方式，却没料到会是在这么寻常的时间和地点，但又十分出乎意料。听起来，大家差不多是同行，毕竟高知策也说了他是画家。

　　“麻烦老师跟我们走一趟吧，我家在附近的公园旁，走几分钟就到。”高再晨觉得这老师看着自己的样子痴痴傻傻的，大约是很少见到自己这种品级的帅哥吧。

　　夏康康犹豫了下，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