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面将军与话本美人》一只小火腿

34、心意通

　　这一句“小娘子”，叫的宋如君微微一愣。

　　她细细看去时，才发现此人看着颇为眼熟。

　　——原来竟是许久未见的风流世子段武成。

　　而段文燕显然对二人相认很是意外。她的目光在宋如君与世子之间停停转转，扇子骨一敲，笑着吐出两字：“稀奇。”

　　比她觉得更稀奇的莫过于段武成。

　　男人嘴里刚说了句“小娘子倒是洒脱……”，话音还未落，就看见了打里间出来、奉命跟着宋如君的许广。

　　“呵，这不是李常郡的狗么。”他话锋一转，认出了是那日帮着将军在红坊劫人的手下，心中恨极。

　　宋如君因为面前的场景越发头大了起来。都说冤家路窄，但若是早知道坐镇晋蒲的那位也在京中，她怎么也得换个日子再来。

　　只是事到如今，容不得她打退堂鼓了。她想到此行目的，顾不得许多，便对着段文燕轻声道：“小女有要事求见，可否借一步详谈？”

　　段文燕这厢还没开口，段武成倒是向前一步：“怎么，有什么话还不能当众说了？”

　　“殿下莫要笑话，不过是女孩子家的体己话，哪好劳烦殿下作陪。”

　　宋如君说完，顿了顿，眼波横流：“殿下可是因为之前的事，恼着我了？”

　　姑娘这一番做低伏小，倒让世子面上有些舒展。

　　有日子不见，宋如君风韵更甚。他对眼前这美人还存着几分心动，毕竟没吃到嘴里去的。虽隔着李常郡这一层，自己不好贸然下手，但若是姑娘心意不改，那自然是青山有意，绿水长流。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夺|人|妻，甚至比偷不着还要香些。

　　如此想着，他态度和缓下来。

　　而静观两人谈话的永安郡主，此时不紧不慢道：“那日望春亭诗宴多少有些不欢而散。听旁人说，将军不是三日后要在府中设宴款待么？这也有些日子了，竟没个动静。”

　　宋如君品出话中松动，笑着道：“将军事务繁忙，想来是疏忽了。郡主若是不嫌，可否现下赏光一行？只是寒舍简陋些，还生着荒草，怕委屈了郡主……”

　　“我不爱去那腌臜地。”段文燕从小长在金玉地里，从不用考虑旁人感受，因此说话直接的跟喷铁钉似的。

　　见宋如君面露难色，模样属实合心意，她心念一转，又续道：“你若真有事求我，不如来我府上。”

　　而这正是宋如君此行的目的。

　　那日李常郡的一句“郡主久在教坊厮混”，戳到了她的心窝里。若是离了将军，她能单独见到段文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有在此地，可以碰碰运气。

　　一旦见着了，她有信心能近身交谈几句。即便套不出什么话，混个脸熟也好。

　　毕竟熟人之间，偶尔一个不设防，就容易露出马脚。

　　宋如君知道李常郡是想让她等，等一个更好的时机。但男人低估了她寻仇的急迫与决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此事倒也不是李常郡看的不够清，大抵是个人有个人的苦衷罢了。

　　虽然段文燕刚刚那句“明日一叙”的邀约说到了她的心坎上，但架子总归要拿一拿。

　　宋如君矜持了片刻，方才温声道：“今日怕是不妥。郡主……”

　　这话还没说完，郡主已经不耐：“那就明日。你独自前来，不要带着这些狗屁倒灶的军士。”

　　“好，一言为定。”宋如君温声道。

　　段文燕是个不爱啰嗦的，说完就走了。段武成跟在后面，似笑非笑的补了一句：“小娘子，有缘再见。”

　　宋如君恭敬行礼，目送这两位瘟神出了门，方才暗自松了口气。

　　“夫人，这娘们什么意思，说谁狗屁倒灶呢。”许广被人戳了肺管子，明显有些不大乐意。

　　宋如君笑笑，这哪是针对许广，分明是针对李常郡。

　　只是不知将军与嗣王的冤仇，究竟到底是什么？

　　回程的路因为心中事已落地，宋如君显得轻松很多。她挑起帘子透透气，目光不经意间路过一处铺子，忍不住喊许广停车。

　　铺面不大，烤饼子的炉子就摆在街边，别有一股香甜气味在街中萦绕，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宋如君从褡裢里掏出几个铜板，递与下人。不多时，油纸包着的东西就到了她手上。

　　车继续前行，她掀开层层包裹，露出里面躺着两枚热烘烘的桃花饼。

　　那饼子是现烤的，掰开酥脆的壳子，里面是绵软如蜜的桃花馅。现下正是花落的时节，吃这个倒也应景。

　　只是这东西还是在濮州时听赵恒提起，如今买是买着了，亲人却不在身边，难免会让人感慨物是人非。

　　宋如君撕开一角，放入口中一下下，细细咀嚼起来。初尝是微甜，但很快就有股子花叶特有的涩味涌了上来，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思念。

　　待到车停，这一枚小小的饼也刚好吃净。宋如君扫掉残渣，把另一枚重又包好，捏在手中。

　　院中静悄悄，一如往常。这时辰正是小药童午睡的时候，因此连个聒噪的人都没有了。想来将军还不知在忙些什么，贴身手下都不见踪影。

　　她长舒了口气，抬脚进了厢屋。合上门，正准备换下这身男人衣服，一个转身，却“啊”的一声惊叫出来。

　　屋子当中椅上坐着一个人——竟然是李常郡回来了。

　　他这几日几乎看不到人影，因此宋如君原本有信心背他些时候。等许广告状时，她已和段文燕搭上干系。到时李常郡就是不郁，也不能说些什么了。

　　男人不紧不慢的摘了面具，浅褐色的眼珠上下打量着她，安静不作声，似乎是在等她主动交代。

　　如今被抓了个现行，是实话实说好，还是扯个谎圆过去好？

　　“你饿不饿？”宋如君急中生智，接上这么一句。

　　李常郡一愣，就见姑娘举步近前。不大会儿功夫，口中被塞进了什么东西，鲜甜里带着点春意。

　　他本可以躲开，但宋如君近身时的那股子香气，让他微微定住。

　　“嚼嚼，甜的。”

　　他听话的嚼了两下，又听见姑娘笑着问：“好吃么？”

　　这是赤裸裸的投食加美人计了。

　　李常郡暗想：宋如君真当自己是个稚子吗？

　　……但心里怎么还有些莫名受用。

　　男人不肯承认自己有些欢喜，面上依旧淡淡的：“你去教坊了。”

　　这句话是陈述，不是疑问。

　　宋如君知道瞒不住，但也没想到会败露的如此之快。她叹了口气，坐在了李常郡身边：“是我身上沾染了脂粉香的缘故？”

　　“我以为你我二人之间可以坦诚相待。”男人这话说的重了些，似是在质疑她独自行动的初衷。

　　宋如君温声道：“将军未曾体会过软刀子割肉吧。”

　　男人没有说话，单是望着她。

　　“明知仇人可能就在京中，离真相不过一步之遥，但却不能上前图之而后快。这滋味，大抵和软刀子割肉差不离。”

　　宋如君坦诚的好像刚出水的磨玉：“你一路送我入京，为我点明隐衷，已经是天大的恩情。这一役本就与你无关，需得我独自前行。”

　　李常郡原本一身不怒自威的寒气，因为她的直率的举动骤然散了些。

　　人心隔肚皮，你不说，我不语，谁也不知道对方想得是什么。

　　男人难得露出了迟疑的表情，叹了口气。他性子孤傲，能自己做的便自己做，确实经常忘了知会对方这一层。只是不知道这样，却会埋下隔阂。

　　如今宋如君把话递到了他跟前，倒让李常郡有了开口的机会：“你可知我为何要你等，这些日子又在忙些什么？我不说，原是因为有些话你听不得。”

　　两人对视，在这一刹那如电光火石般，心意相通。

　　宋如君微微颤抖起来：“可是……”

　　而男人沉吟良久，才吐出要说的话：“你想的没错。赵恒，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