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恋爱指南》忒修斯

37、存档这件小事儿

　　我们配得上更好的事物，我们枯萎在温情中。——茨维塔耶娃

　　（一）
　　8月14日。
　　早晨八点整，广濑康一驱车载老师道斯特、师妹谷崎直美与师弟冈部伦太郎前往横滨市立医院。准确来说，真正的驾驶者其实是他的好友岸边露伴。自庆功宴一别，这位大漫画家似乎就对道斯特老师产生了某种别样的兴趣，听闻此行与银发研究者相关，他立刻大发慈悲同意开车送一行人前去医院。

　　道斯特是个不太乐于掩饰自己性情的人，加之岸边露伴又与学生广濑康一私交甚密，因而刚一上车，他就直接把问题挑明白：“岸边君，请问你究竟想要从我这里取材什么？自上次一别，我也有拜读过你的作品。你是擅长热血故事的漫画家吧？我不觉得自己的故事对你有任何的启发意义。”

　　“不，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身上一定有足够有趣的故事啊。”驾驶席上的岸边露伴摇头否认，他没理会小伙伴广濑康一崩溃似的表情，相当直接地对道斯特发出了第二次邀请，“如果近期有空闲的话，道斯特老师，你是否能与我共进午餐呢？我只想和您聊一聊，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既然坐到了对方的车子上，道斯特自然不能断然拒绝。
　　他想了想，干脆收敛了锋芒，语气淡淡同意了这个邀约。不过作为底线，银发男人将时间限定在了今天的午间。他打定主意速战速决，不将岸边露伴这个麻烦留到更久之后。

　　闻言，岸边露伴也挺满意。
　　只要取材顺利，他倒不是很在乎被取材对象的心理活动。

　　剩下的车程都很顺遂，他们在静悄悄中准时抵达了横滨市立医院。
　　早晨的医院门前相对安静，四人默默前往住院部——白驹甚至连面子情都不留，没有派任何人过来带一带他们。见此情状，道斯特镇定自若一马当先，他走路虎虎生风，衬得后面的学生鹌鹑一样。

　　“白驹医生，啊不好意思，我们到早了。”一把推开病房的道斯特阴阳怪气，他理直气壮地挤到病床边，俯视着刚刚还在‘接受治疗的少女’，直接打了个招呼，“我是J.J.道斯特，横滨国立大学的交换学者，接下来将会是你的负责人。”
　　“欸？您、您好……我是飞鸟井木记。”长发少女脸色苍白，她悄悄瞄了一掩另一侧的白驹，细声细气自我介绍，“很高心认识您，但是，我的主治医师不是……”

　　好像在配合她的困惑，被挤到白驹二四男黑着脸，按住了道斯特的肩膀，想要强迫后者离开C位。不过窘于自身的力气，他最后只能含恨放弃这个不智的选择。他是非常典型的霓虹中老年人形象：头发花白，小个子，身形单薄而佝偻。额间密布的皱纹和总是耷拉的嘴角让他充满了一股不好接近感，当然，也有人把这叫做‘专家的长相’。

　　“你越界了，道斯特。”白驹不悦地瞪视着面前这个高大的异国男人，他见实际行动无法撼动对手，干脆就用言语发起了新一轮冲锋，“首先，项目的发起人是我！飞鸟井也是我的病人，所以你没有权利自作……”
　　“直美，把项目书拿给白驹医生看一看。”
　　道斯特睨了他一眼，懒洋洋对学生发出了命令。当确定白驹因项目报告书上的主持者姓名而气得浑身发抖时，他才冷笑着提溜起来飞鸟井头上的仪器。

　　这个动作严重刺激到了白驹二四男，对方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瞬间用抢夺表达自己的愤怒。
　　“还给我，道斯特！这是我自己的发明，你没权利动它！”

　　“哦？那还请白驹医生解释一下未阐明作用的仪器用作实体研究带来的伦理问题吧。”道斯特笑得猖狂，他任由对方夺回自己手里的头盔状物体，肆无忌惮的样子十分具有反派BOSS风格，“如果理由不能说服我，就要麻烦医生你先去协会伦理办公室走一趟啦！反正计算项目人手的话，光用我的学生就足够了。”

　　被捉住三寸命脉的老医生恶狠狠剜了银发后辈一眼，他咬牙切齿，声音力道重得吓人：
　　“道斯特先生，这是我自行开发的脑成像仪器，兼具空间分辨率和时间分辨率的优点，您可以放心，它对人体绝对无害——否则，专利权是不会下放的。”

　　“听上去很棒，但是一无是处啊。”道斯特轻描淡写，他转向病床上的飞鸟井，冷笑着反问，“飞鸟井小姐，您是长期病患吧？”
　　“是！”
　　骤然被叫到名字的女人瑟缩了一下，立刻高声回答。

　　这答案让银发男人的冷笑越发明显，他瞥了一眼愤愤不平的老医生，最后却是对着一旁的学生们提问：“你们几个，谁来告诉我，近红外设备的优点。广濑，你年龄大，你给医生打个样板！”

　　羞辱，这是明明白白的羞辱啊！
　　广濑康一如芒刺背，他很明白道斯特老师这一招就是在刁难白驹医生——不过话说回来，联合研究项目里的确会出现这种问题，‘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否则，今天一早，白驹医生也不会试图利用飞鸟井对他的熟识来给道斯特施压了。

　　“是便携性，在兼具了一定程度的时空精度后，近红外自身的精度反而不如脑电设备之于时间分辨与核磁设备之于空间分辨率，总体而言，研究者其实是因为其便携性而选择它的。”
　　仅在内心同情了白驹三秒，广濑康一还是如实回答了道斯特的问题，毕竟从立场角度，他也不能资敌的嘛。

　　闻言，白驹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他张了张嘴，努力维持最后的倔强：“可是，我的仪器并不是利用血氧变化，它比近红外设备存在一定优势——”
　　“优势明显超过了另两种仪器？对此我存疑哦，医生。”道斯特冷笑，他双手抱胸，刻薄得甚至赛过经费审批室的小姐姐们，“如果您真的掌握了此种技术，恐怕您就不需要呆在小小的横滨市立医院啦。”

　　闻言，白驹恶狠狠将仪器塞进怀里，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最末位的冈部伦太郎，一言不发冲了出去。被推搡的冈部倒是没什么不高兴的，他也承认自己老师毒舌过头，是个人都会被气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问题在于——
　　“真的没问题吗？老师，”冈部担忧地凝视着老医生逐渐远去的背影，他很在意对方刚刚那淬了毒的眼神儿，“我们还是要和白驹医生合作的吧？”

　　“嗯？啊，那个没问题，反正最后署名带上那家伙就可以了吧？反正也是三流人物。”
　　浑不在意挥挥手，道斯特根本没将白驹医生的怨恨放在心上。从他个人经验来看，只要最后成果分配大方一些，这些家伙很快就会笑脸相迎了。

　　对此，广濑康一和冈部伦太郎都心生隐忧。
　　反倒是谷崎直美乐观过头，她直接和飞鸟井小姐聊上天，很快就投入到套话的任务里。
　　一个上午下来，他们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些访谈资料——其余的研究记录，本该是由白驹转交给研究小组的，不过从早晨的不愉快冲突推测，他们基本没可能获得这些讯息啦！

　　“没关系，反正飞鸟井小姐也需要定期进行影像学扫描，我还信不过白驹那家伙的新设备呢。我们前期更多要注意获得访谈类资料，大致确定特异皮层的可能位置。”
　　道斯特非常熟练于另起炉灶的研究安排，他想了想，干脆委派谷崎直美进行访谈，广濑康一进行记录。而工科出身的冈部，则需要快速熟悉医院内部的几种仪器操作。

　　“这不会很难的，冈部君。毕竟你见识过研究室的仪器了，它们大致原理类似吧。”
　　轻轻拍拍学生的肩膀，道斯特瞄了一掩手表，淡淡道，
　　“我先去赴约，估计下午晚一些回来。广濑，你带师弟师妹解决午饭，飞鸟井小姐的份儿可以打包带回来。记住数额，我之后报销。那么，回头见。”

　　说完，银发男人干脆离去。
　　三个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征求了飞鸟井的意见后，最终笑嘻嘻冲向了邻近的美味餐厅。

　　（二）

　　道斯特冲出医院时，还在畅想明天的烟火大会。
　　他今早出发前，无意……好吧，其实是特意偷偷瞄了瞄恋人藏了几天的礼物。他没想到，被人精心打包塞进衣柜最下面抽屉的，居然是一套银灰色的男士和服！虽然更细节的部分受限于包裹的完整性看不到，但光是看着布料与自己发色的相近性，道斯特就觉得心间甜到发烫！

　　/中也那家伙，真是太贴心了。据说送和服的含义是想要和对方建立稳定关系，嘿嘿嘿，他居然这么不安又急切嘛？/
　　默默为中原中也的操作贴好标签，银发男人掩饰不住眉宇间的飞扬。
　　/明晚，我一定要好好安慰他！就算法律不允许，但实际上我们完全就是一家人了啊！/

　　想到这里，温柔溢满了冰蓝色的双眸。
　　回想与恋人相处的种种，道斯特甚至都不认为岸边露伴的要求是个冒犯了——他们的完美恋爱当然值得一位见证者，哪怕转换成漫画，它一样值得被观众们收藏啊！

　　想通了前后，道斯特反而期待起与岸边露伴的午餐。对方预定的餐厅恰好在街区的斜对角，如果穿过巷子的话，他就能节约出一刻钟的时间慢慢享用午饭。

　　/呦西，效率第一啦！/
　　轻哼着小调走进昏暗的巷子里，道斯特毫无防备在转角处遭遇了迎面一击。
　　失去意识前，他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留露出的，仍是彻头彻尾的茫然——

　　“哈？怎么会这样？真是的，这样不是没办法完成撕臂了嘛。算了，勉强凑合的话……”
　　凶手逆着光，俯视着倒在地面一动不动的猎物，语气里都是抱怨和轻蔑。
　　他最后踹了一下尸体，草草割下了作为战利品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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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顶锅盖的话痨君，事先声明，本文是甜文，但是也是恋爱悬疑啊伙计们——故事没结束，道斯特确实遇害，但是故事没结束，他还会继续进行！我们只是跳档了！！！其次，道斯特是会成长的，目前他的确还是一个工作方面自大又傲慢的家伙，参见谢耳朵~
如果看过异度侵入的小伙伴估计已经认出来了，没看过也没关系，最后动手的是一个连环杀人犯的。
咳咳咳，评论区等着你们【顶锅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