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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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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寒自佛堂归家之后,坐立不安的人就不止是沈家老爷子一个了,连同那嬴嗣音也和这老父亲一般焦躁不已,心里头火急火燎的都不知道为的是个什么,就想知道人家小仙子现在吃了吗,睡了吗,渴不渴,饿不饿,小厮伺候的周到不周到,身子的被子有没有盖好。
返家之时按照礼数本也该亲自将人送至家门口才对,不过考虑到自己和沈家那老头儿的关系还不算完全缓和,做事多少记着几分分寸,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和麻烦,于是送人归家这一环就被嬴嗣音自作主张的给砍掉了。
想着只要一开始不追的那么紧,人家小仙子的父母便也就不至于被他吓到忙里慌张的把自家宝贝给藏起来的地步。
只是可惜自己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却是不晓得根本不必前往相送,他嬴嗣音哪怕只是动动手指头,就能吓得人沈家立刻动身打包将这小儿子给赶紧送走。
倒是不知道沈家那老头儿打的这个如意算盘,否则他嬴嗣音又哪里能悠闲成这般,只是夜里躺在这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睁眼闭眼全是人家小仙子的手指,小仙子的眉眼,小仙子的唇珠,小仙子身上所有能看到能想象到的一切美好。
从来没有渴望一个人渴望到这种地步,只是想要好好睡上一觉也根本无法做到,从这榻上翻身起来冲去桌椅边还差点儿撞翻了这整张桌子,嬴嗣音只忙里慌张的抓着桌面上的茶壶灌了自己满肚子凉水下去。
他从来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这次自然也不例外,没想过做个流氓去巧取豪夺,但是这时又实在按捺不住思念之情,只想着偷偷潜入那沈家再瞧他一眼便好,只瞧一眼,不做别的,瞧完,自己便又立刻回来。
夜色还不算是太晚,这几日没了哥哥们的管教,顾则笑的日子过的也轻松起来不少。
他白日里晒着太阳睡懒觉,入了夜便是拎着自己养的兔子来这池塘旁边挖蚯蚓。
没听着什么动静,但是头顶却像是突然略过一阵子妖风。
顾则笑手里拎着铁铲跟着这动静站起身来,抬头的时候只瞧见房梁之上飘过一抹鲜红,嬴嗣音的轻功之高自是能达到‘润物细无声’的地步,这番能惊动了顾则笑,怕也是赶去寻人的心思过于迫切了几分,所以乱了些脚下的章法。
不过这孩子看见倒是没想那么多,也没预料到这大晚上的自家侯爷还能想人想的睡不着觉,非得深更半夜跟做贼似得翻山越岭跑去人家家里头偷摸瞧人。
还以为看花了眼是自己的幻觉,不过嘴里却悠悠的念叨了一句。
“这大晚上的是谁在放风筝?”
放也不知道放个可爱的好看的,那红通通的一盏,远远瞧着只跟个女鬼一般。
“这杏花开的好香,不像咱们院子里养的那棵,平日里尽是看着开花结果的,可从来半分香气也闻不到。”
父亲已决意要送自己前往漠北,沈清寒倒是也不曾拒绝顶嘴,只是洗漱完毕后脱了外衫便站在这窗户边望着院子里的那棵杏树怔神发呆,这风吹的发丝轻拂,稍微觉着有几分凉意。
小厮端着烛台进屋,一进门便瞧见沈清寒放在床头边的那只白玉瓷瓶,瓷瓶内还插着一枝粉白色的杏花,进屋便是能闻着这清香的气息,多少瞧着也觉得有几分惊喜,毕竟外头那么大一颗杏树竟是也比不过这区区一根枝丫上的三朵杏花来的要香。
于是张口便夸了夸自家少爷拿了一整天,还费心从那青白山上带下来的杏花枝。
小厮将新送过来的烛台放到桌子上,这才又拿了外衫去给沈清寒披在肩上。
“少爷在看什么?”
“没什么。”
伸手拉了拉自己肩上的衣衫,沈清寒回过头来却又无意瞧见这屋子里收拾好的行李衣物,他拿的东西并不多,一箱子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另一箱子便全是笔墨纸砚和日常要学要看的书籍。
听闻漠北游猎民族,姑娘们都能站在马背上跳舞,沈清寒自是不会骑马的,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住的习惯,记忆里对漠北那小世子印象不算太深,唯独记得的便只有那是个非常吵闹的家伙,不过寻思着有人能陪着说话也是好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这般无聊
杏花的香气萦绕在整间屋子里,即便不去注意瞧看,大脑一旦放空下来便也会自然而然的闻到这股子香气。
目光还是不自觉被吸引,沈清寒在这桌前坐下之后,又侧回头去查看那只白玉瓷瓶。
粉嫩的杏花花枝在柔和的烛光照映之下更显几分精致,沈清寒的脑子里突然想起嬴嗣音,他想起那个男人一袭红衣跃上指头,只为了摘下一枝花来的模样。
本该是有些别的情绪在,但是这时,心里头却是莫名多了一丝惆怅。
“少爷早些休息吧,今日爬山拜佛折腾了一整日也该是累了,瞧这风大的可别是夜里要下雨的征兆,我还是先去把窗户给关上。”
虽是娇生惯养,但沈清寒并不习惯自己的衣食住行都要有人插手来管,即便如今伺候自己的这位书童也算是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但因为自幼随侍也是明白沈清寒的日常习惯,所以像是脱衣穿衣,洗漱沐浴等较为私密的行为,他作为下人都会刻意避开。
这时送了新的烛火台来,又催了自家主子赶紧躺下休息,见外头风吹的大了,书童便赶紧上前去想要将这窗户给关上。
沈清寒轻轻出了一口气,他伸手扯下方才披在肩上的外衫,自行坐到床边去正准备挂下帘子来躺着休息,却是突然听见那前去关窗的书童突然哀嚎了一声。
“哎呀。”
抬眼探头朝外望了望,沈清寒好奇的开口来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不知道哪里飞过来的一块儿石头砸着我手了。”
这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石头力道竟是不轻,书童被打了手,呲牙咧嘴搓着伤处好一阵子才又再伸手去拉这窗户边。
如果说刚刚是将窗户拉到了一半才被人打,结果这下子倒更好,书童第二次伸手出去时,手指头不过刚碰着这窗沿,便是又从远处飞过来一块儿小石子儿稳稳当当的砸中了自己的手背。
“嗷!”
又是一声哀嚎。
见书童反应强烈,半跪在那地上捂着手痛苦不已的模样,沈清寒这才坐不住,于是忙忙起身去那窗边查看。
“怎么了?”这几步走的略有几分急促,跑到那书童身边蹲下身子来,沈清寒只伸手接过那家伙的手指,便是被对方手背上那一大片的红肿淤青给吓得不轻。
也是没想到区区两颗小石子儿便能打的人伤成这般,书童眼泪汪汪,心里憋着火儿只对着窗外放声大骂道,“这是谁家的小兔崽子大晚上不睡觉跑来这处撒野发疯,你拿着个弹弓装什么武林高手?知道这屋子里住着的是你祖宗吗你还敢捡着石头往这屋子里扔?今儿个打着我也就罢了,若是伤着了我家少爷你就是有十条狗命那也不够赔的。”
“好了,别骂了。”轻轻拍了拍书童的手背以示安抚,沈清寒道,“这窗户我来关,你去那桌前坐着,待我回来再给你包扎一下。”
话毕起身,刚刚将这眼睛抬起,恍然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沈清寒竟是迷迷糊糊的瞧见这眼跟前像是突然略过一抹红影,那影子移动的速度极快,只是瞬间,便‘嗖’的一下蹿进了院子里的那棵杏花丛中。
被这场面惊住,脑子里还来不及想到那个人,沈清寒脚下的步子刚刚止住,袖口便是被身后的人拉住后一扯。
“少爷不必管我,您先去榻上休息,若是漠北那小世子脚程快,说不定明日就能到皇都城了,你我不比人家是习武之人,过几日舟车劳顿这还有的折腾呢,再说我这点儿小伤不碍事,区区一个小毛孩子撒野竟然还撒到咱们院里来了,看我今天不好好给他点儿教训。”
挽起袖口,气势汹汹的说着这话。
书童临了跑出房间之时,还不忘顺手抄了墙角旁边放置的一柄扫把。
目送人出了门,稍微安静几秒钟下来后,沈清寒大抵也是猜到了些什么,于是只慢步走至这窗沿边,偏头朝那杏花树上瞧了一瞧,分明是砸着一个人的重量,那树枝竟然半分弯曲的痕迹也不曾有过。
枝头有几朵小花儿稍有几分微微颤动的模样,不过想来应该是被风给吹的。
站在这窗前盯着那棵杏树也算是看了许久,本以为来人会自己主动露面,结果大家就这么干瞪着,也没个人先开口,没个人先动手。
沈清寒比起嬴嗣音来自是要有耐心的多,不过这时却是不想站在这处与人继续消耗,只是心里使着坏,于是低头微微勾起嘴角偷笑之后,便是伸手作势要将这窗户给关上。
“知道本侯来了也敢关窗,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本来坐在这树枝上头就想看看那屋内人是个什么反应。
想着他或许会捡着石头扔回来,又想着他或许会走出房间站到这树底下抬头来看,两人碰面的方式千千万万种,但嬴嗣音却唯独没想到沈清寒就只是乖乖站在那窗户后边,盯着这杏花树瞧过几眼后便是伸手要将这窗户给关上。
嬴嗣音武功高强,别说沈清寒只是关一扇窗,他就是有能耐关十扇,那也根本拦不住自己,什么时候想进便是能进了,想用着什么方式进那也是随着自身的心意,可偏偏是这时候看见人伸手来拉窗户,嬴嗣音这心里头便是开始紧张起来。
他喜欢沈清寒,从人群熙攘之中的第一眼开始。
就像司马卫侯形容的那般,这小仙子连带着头发丝的粗细都是照着自己的喜好在长。
想来也不过是关个窗户,可那一瞬间,嬴嗣音却是有了这扇窗户一旦闭合,两个人便是要分隔千里的错觉。
于是不等脑袋里,心里有过多的情感沉淀,他便是下意识的一把抛出去了自己手中的折扇去。
扇面轻旋,只飞速朝沈清寒站立的方向而去,小仙子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甚至连一个躲避的动作也未曾有过,他像是知道嬴嗣音绝不可能伤到自己一般,不过区区几面之缘,竟是自信到连眼睛都不曾会多眨那么一下。
和扇面一同旋身而来的还有一袭红衣的嬴嗣音。
他跳下杏树的那一瞬间,脚尖轻微在树枝上头踩了几分力道。
杏花树枝叶开的繁茂,枝丫只轻轻一个抖动,那花枝树叶便是‘簌簌’的直往下落。
沈清寒站在这窗户之后,他眼底并无过多的波动,只是冷眼看着眼前景物和人,知晓那把竹骨折扇自是不会打中自己,不过以最快的速度飞驰而来然后‘哐’的一声敲中窗棂,再快速弹回然后被那脚步轻旋快速跟来的嬴嗣音给一把抓住。
眼前人是心上人,身后蹁跹漫天飞花,手中握住的折扇在指尖旋了个漂亮的招式,嬴嗣音缓缓将这扇面放下,只露出自己那双带着的笑意的眼睛。
“月色正好,无意惊扰。”
但本侯,实在太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