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第 1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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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呢？
《圣经》中的天堂是一座充满上帝荣光的圣城，街道由精金铺就，城墙用碧玉宝石修饰。不再有黑夜、悲哀和任何不洁之物，生命河与生命树为永恒的居民带来医治与更新。纯洁的灵魂将在完美、和平与喜乐中，永远快乐幸福地生活。
但丁在《神曲》中描绘了与天堂完全相反的地狱，充斥着恶臭的沼泽、燃烧的坟墓、沸腾的血河、火焰雨和永恒的冰封，整个空间都弥漫着绝望与痛苦的哀嚎。
当姜潮彻彻底底死掉后，他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死后的世界是空的，一片纯白，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这是一个死的、静的、不会流动的空间。
“有人吗？”姜潮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大喊。
没有回应，一片死寂，他似乎被抛弃在这个死者的世界里了。难道死后的世界就是如此？一想到要在这种地方待到时间的尽头，姜潮就觉得恐慌。
他随便选了个方向，迈步向前，试图探索空间的尽头。
死后的他没有时间的概念，不知道走了多久，好处是身体不知疲倦。他一刻不停地走，为了不让单调吞噬自己，他同自己对话，自言自语的样子很像一个疯子。偶尔失落，偶尔斗志满满，搜寻那个不知道隐藏在哪个角落的出口。
可是怎么也找不到，空寂的空间不仅仅让他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也让他模糊了空间的概念，他陷入迷惑，怀疑自己是否一直原地踏步。此时停下来或许会很舒服，可是无疑是取死之道，极致的空旷，足以将他逼疯。
当他第一次意识到应该过去了很久很久时，他已经将自己的生平回顾了数十遍。他回忆起第五大道街头的芝士热狗时，可猛地发现，记忆中温暖的香气似乎有些黯然失色了。
渐渐的，他不再说话。记忆逐渐褪色淡化，只剩一些刻骨铭心的事情还留藏在脑海深处。他的语言功能也开始退化，只是偶尔能回想着“昆兰”和“妈妈”，熟悉的脸让他眼眶酸楚，却干涩得流不出一滴眼泪。
再后来，他变得麻木，本能指挥着身体移动，像一具行尸走肉。他不敢停下来，此时，一旦他停下，立刻会变成僵硬的雕塑，永远凝固在静止的空间。
到最后，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像一台生锈的机器，嘎吱嘎吱地运转。视觉听觉都变得异常迟钝了，假如有人给他一拳，他甚至感受不到痛楚。他忠诚地执行最初的指令，机械地迈步，去到一个永远抵达不了的终点。
一年，十年，一百年，也可能是一千年……他就这样走着走着走着。
当一片纯白中出现一抹红，他的脑子已经不会转动，是身体拖着他栽倒其中。
他跌倒在嫩绿的草地上，撞上了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
“咦？”皮鞋的主人正在惬意地享受下午茶，手上不稳，红茶洒了大半，“你竟然出来了。”
克劳利摸了摸下巴，惊异而兴味:“从来没有人从那里出来。”
他以为自己精心培养的一颗棋子没了，正准备去其他世界碰碰运气。谁知道姜潮自己逃出来了。
姜潮哆哆嗦嗦地跪坐在草地上，他的意识尚不清醒，所有一切都朦朦胧胧隔着一层纱。
他艰难地仰头，眼睛无法聚焦:“那是……哪里？”
克劳利又倒了杯红茶啜饮:“是生与死的缝隙，一个混沌的空间，天使掉进去都难以逃脱，你的命真大。”
姜潮缓了一下，觉得头脑一清，终于可以站起来。
“坐下吧。”克劳利倨傲地吩咐。
他踌躇了一下，坐在克劳利对面的椅子上。茶壶非常热情地跳起来，给客人倒了杯茶。
克劳利怜爱地用指腹摸了摸茶壶，小茶壶像一个动物一样舒服地在他手指上蹭了蹭。
姜潮有太多疑问，不得不问出来:“你不是说，米迦勒复活后，我就会死吗？”
克劳利撇了撇嘴:“的确。”
“那我现在是死了吗？”姜潮追问。
“你很幸运，”克劳利用手支起下巴，“你不算活着，但是也没有死。”
“有人用他二分之一的灵魂给你做了一个护身符，所以你很幸运，活了下来。”
姜潮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斩钉截铁道:“昆兰。”
克劳利点了点头。
姜潮的力气卸下了，肩膀垮了下去，神情有些恍惚。
昆兰曾经与克劳利做过交易，以换姜潮不死。姜潮一直不理解他为什么要付出那样沉重的代价，明明他知道自己可以死而复生。
原来昆兰同克劳利交换的，并不是姜潮那一次不死，而是这一次。他自己因失去一半灵魂疯疯癫癫，清醒后遗忘了交易内容，所以第一次看见克劳利才会疑惑是否在哪里见过。
“你很幸运，”克劳利真心实意，“阿兹瑞尔创造的小世界排斥我，我不能出手，只能投影到那个世界。我推算出结局，本以为你必死，爱啊，真是个伟大的东西！”
这个金眼睛的恶魔站起来，夸张地吟咏着爱情，笑吟吟地欣赏客人泛红的双眼。
克劳利本没有抱希望，将一切告知了那个混血吸血鬼，出乎意料，昆兰干脆地答应。
克劳利看着昆兰，心里萌生出一个计划，一个大胆的计划。于是当场撕下昆兰一半的灵魂，像这种自愿献出的魂魄最为纯洁，可遇不可求。然后他把一个法阵交给了昆兰，让他在姜潮身上画满符咒，那些符咒会在姜潮最后一次死亡的瞬间，保护住他的灵魂不消散，即使只有一瞬。
克劳利不断引导姜潮去到阿兹瑞尔遗骨之地，帮忙他和昆兰吸收阿兹瑞尔残余的力量，让阿兹瑞尔短时间内无法复活。又诱惑姜潮与自己签下契约，抽取他五感之一为抵押，确保姜潮可以为他所用。
等姜潮第七次死亡，克劳利特意在最后一瞬才分离出姜潮的灵魂，这样就诞生了一个非天使非恶魔非人类，一个不受任何规则管束的新神。同时，这个神还具有媲美米迦勒的力量。
克劳利不是天生的大恶魔，力量远不如初代恶魔阿兹瑞斯，更别提米迦勒了。现在他有了一个奴隶，一个低配版米迦勒！
克劳利自己去阿兹瑞尔创造的小世界尚且会受到压制，而姜潮可以随意穿梭时空却不会被法则排斥。
想象一下，这多么完美！
他本应该卷着姜潮的灵魂回到他自己的小世界，可惜，姜潮的灵魂被混沌空间吸走了。
他难过了足足两秒，以为费了这么多心血培养的姜潮死了。谁知道还有意外之喜，姜潮竟然逃出来了！
一时间克劳利看着姜潮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充满了欣赏。
他还有一件事没有说，姜潮确实是米迦勒的躯壳，但是他本不在血族的世界。是克劳利使了些小手段，把他抓过来的，姜潮原本的身体在时间穿梭时损坏了，克劳利就顺手把他塞到了一个叫加西亚的刚死的少年躯体里。
姜潮听完克劳利的话，已经面无表情了。而克劳利却一点不在意，兴奋地双手一拍，培养了许久的牛马终于有用武之地，立刻给他安排任务。
“好了，现在你就去《邪恶力量》的世界，把主角摁死了！”
是的，克劳利一直苦心孤诣制造可以自由穿梭小世界的灵魂就是为了这个。他热衷于搅乱剧情，让小世界毁灭，趁机吸收残余力量。
他慷慨激昂说完，发现姜潮一点反应都没有，整个神弥漫着淡淡的死感。
姜潮知道自己有了米迦勒部分力量，看都不看克劳利一眼，划破空间，返回血族的世界。
被丢下的克劳利一脸茫然，没有想到与自己签过契约的姜潮根本不听自己的命令，擅自行动，也赶紧追着投影到血族世界。
——现在不能叫血族世界了，米迦勒临走时将时间倒流回两年前，随手将几个始祖抹杀了。没有了吸血鬼，这里就是一个普通的小世界，不存在任何怪力乱神。
当然，昆兰也不存在了。
姜潮隐身停在半空，意识在世界来回搜索，也没有找到熟悉的半血，反而以上帝视角旁观了“加西亚撞见马库斯与助理偷情”的情节。
马库斯害怕身败名裂，正用枕头狂捂加西亚的面部，想把男孩闷死。
姜潮找不到昆兰，本来就烦躁，看见马库斯畜生不如的行径，立刻弹了下手指，马库斯使出吃奶的劲，捂了有十几分钟，手臂酸痛难忍，掀开枕头一看，加西亚精神奕奕地看向他。
马库斯以为是枕头不够严实，于是亲自动手扼住加西亚的脖子，想把人掐死。一来一去，耽误了不少时间，让伊娃和她的朋友们已经找上来了，正好目睹这一幕。
马库斯光着两条毛茸茸的腿，正坐在加西亚身上，拼命掐住他的脖子。同样光溜溜的助理正手忙脚乱在旁边帮忙按住加西亚的腿。
一群正义感满满的少年人一见这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呢，伊娃大义灭亲，当即把马库斯和他的助理送进了监狱。
被押上警车的时候，马库斯一改慈父形象，还在愤愤不平地咒骂伊娃:“见人，和你妈一样！没有我的供养，你以为你会好过吗？我等着看你怎么死！”
伊娃本来还有些不忍，听见这话当即硬下心肠。她冷笑着，举起手机让马库斯看看律师发来的继承文件:“醒醒吧，我现在是首富！”
等车开走，她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虚弱的加西亚强撑着过来安慰她，结果被伊娃一把抱在怀里，加西亚腼腆地挠挠头，小鸟依人地回抱了伊娃。
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姜潮了却一桩心事，却陷入更深的茫然。
车水马龙间，为什么找不到那个苍白的青年？
“别找了，他死了，米迦勒抹杀了吸血鬼，他是半血，也一起变成飞灰了。”克劳利追上来，真心实意地劝说，“和我回去做任务吧。”
他本以为姜潮听了会释然，结果姜潮一听昆兰死了，整个人都濒临黑化，竟然转头攻击起克劳利。
克劳利抚了抚心口，刚刚他被姜潮撕成碎片，好险只是一个投影。转而大怒，姜潮可是和他签过契约，不仅仅不听话，还袭击主人！一定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克劳利正发怒，姜潮已经撕开空间回到这里。两个人在克劳利的老家大打出手。
克劳利经验丰富，可是姜潮不怕死，一副要跟克劳利同归于尽的架势，竟然把克劳利按在地上打。
克劳利的茶壶忠心护主，跳到姜潮身上袭击他，却被姜潮护身的圣光击碎，看得克劳利心痛不已。
他忍不住后悔，当时不应该非要等姜潮无限接近米迦勒才复活他，这下奴隶的力量反超主人，自己反而控制不了他了。他连忙抖着手掏出一份卷轴:“住手！你是我的奴隶，怎么可以攻击我！”
卷轴自动展开，符文在半空闪耀，受到契约束缚，姜潮确实不能再攻击克劳利，但是他也不听克劳利的命令。
他冷冷地看了克劳利一眼，扭头在草地上一躺，任凭克劳利怎么驱使，都不肯动弹。姜潮不听话，契约就会惩罚他，像有一把小刀在姜潮肉里搅动。
克劳利想着让他吃够了苦头就好了，姜潮觉得比在混沌空间里受的折磨差远了，甚至还没有血祖花样多。两个人这样僵持了十年。
克劳利都折磨累了，很崩溃:“你要怎么样才肯去做任务？”他是个很有上进心的恶魔，他急着去吸收力量啊。
姜潮白了他一眼，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他懒得搭理克劳利，克劳利又打不过他又弄不死他，那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克劳利管不着。
克劳利看懂他的眼神，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真的把姜潮弄死，但只能忍气吞声。
被打碎的茶壶，好不容易修复好了，却有了疤痕，现在整天藏在他的口袋里哭，不肯出来，克劳利心疼坏了。
克劳利已经不指望姜潮能做任务了，只想把他赶出自己家，免得茶壶看见他就发抖。请神容易送神难，姜潮懒洋洋地表示这里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他不想走。
曾经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克劳利，把姜潮和昆兰耍得团团转的克劳利，现在终于体会到了被人无视的滋味。
他强忍着怒气，收起卷轴，开始转变态度，好声好气地劝:“你不要这么死心眼，男人多得是，好看的男人更是数不胜数，你喜欢安提诺乌斯吗？他很早就来了地狱。纳西索斯怎么样，这可是神话中的美少年。或者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给你捏一个。”
他每说一个名字，姜潮眼前就出现一个男人，排成一排，各具特色，花枝招展的，而且全都没穿衣服。
姜潮不说话，嫌弃地扭过头，一脸没有世俗的欲望。
克劳利一个大恶魔，有生之年第一次想哭，以往都是他让别人哭的。
他左思右想，突然醍醐灌顶:“我帮你复活那个谁。”他不记得昆兰的名字了。
姜潮闭着眼睛假装听不见，他知道昆兰死了就是死了，魂飞魄散了，不存在复活。克劳利说的复活，大概就是把其他时空的昆兰拉过来。
但是其他时空的昆兰不是他的昆兰。
克劳利很着急:“没有骗你，我真的可以复活他。你还记得他用二分之一灵魂和我做过交易吗？”
姜潮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克劳利看着他的样子，气得想吐血，装死啊，怎么现在不装死了？
他伸出手，一个五彩斑斓的小球在他掌心悬浮着。
姜潮立刻扑过去，贪婪地凝望昆兰的虚影。
克劳利怕他争抢，也想吊吊他的胃口，一下子收回手:“我复活他，但是你得答应我……接下来，你去要做任务。”
有昆兰的灵魂在，姜潮迟疑了一下，乖乖点了点头。
克劳利瞬间产生了巨大的满足感，不容易啊，熬鹰一样终于把人熬成了。
他开始着手复活昆兰，世界树的果实，耶稣的血液，女娲造人的泥土……
克劳利甚至贴心地把阿兹瑞尔残骸的灰烬全掺进去了，让昆兰具有半神之力，却不再害怕银和阳光。看着复活后的昆兰，克劳利心中有了淡淡的自豪感。
“来，看看，这是不是你的昆兰。”
昆兰完完整整站在姜潮面前，苍白的脸，浅色的眼珠，高挺的鼻梁，灰紫色的唇，神秘繁复的银色图腾从脖子蔓延到胸口……他看起比死前还要好。
姜潮扑到他身上，眼睛不受控制飙出来。复活后的昆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一眨眼就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但是看姜潮哭得这么惨，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环住了他。
克劳利被遗忘在角落，他觉得自己是个不称职的恶魔，辛辛苦苦签来的牛马，反客为主殴打主人，甚至要求给他发个对象……
不争气啊，克劳利，怪不得你斗不过阿兹瑞尔。
“做任务……”克劳利无力地提醒。
姜潮已经划开空间，和昆兰有说有笑地走了，只留下了袅袅余音:
“走，我带你去看看我妈。”
克劳利后知后觉，他们俩去的世界不是《邪恶力量》，而是姜潮穿越前的家。他捂着胸口，觉得自己的命比他们苦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4章 第 13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