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逆旅》妄殊

135、第七章

　　“今天打扰了，阿姨~”
　　“……您好。”
　　“不用这么客气，我很欢迎你们来做客哦。”
　　松木夕子十分温柔地回应了两个孩子的问候，然后看向了自家的儿子：“治君，今天在学校里也一切顺利吗？”
　　“嗯。”
　　松木治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你先带着朋友们去自己的房间好吗，妈妈去准备点心。”
　　这点小事松木治自然是答应了下来，比起还有点拘谨的中原中也，深雪则是大大方方地说了句“谢谢松木阿姨~”，得到她的一个微笑后才乖乖地跟上了带头的松木治。
　　男孩的房间正中柔软的地毯上已经摆好了一张矮脚圆桌，还配了三个一看就很舒服的垫子，很明显是为了他们特意准备的——自松木治和他们一起上学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了，于是前几天深雪就提出了想要去松木家三个人一起做作业的建议。中原中也虽然不是特别热衷，但是也没有什么意见，而松木治在询问了松木夕子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也就同意了下来。
　　今天就是他们约好的日子。
　　“好多书……原来你的房间是这个样子的啊。”
　　将书包放下后，三人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始写作业——严格来讲是中原中也和松木治坐下来将需要的东西从书包里拿出来，认认真真地做着准备，而深雪兴致勃勃地开始了观察第一次来到的地方。她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被内容丰富的书柜吸引了过去，凑过去看了一圈之后她的目标就转向了一旁的书桌——
　　“啊，在这里。”
　　她从桌面的书立架中抽出了两本书，转身问向松木治：“你已经看完了吗？”
　　“当然了，”松木治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书的封面，回答道：“又没有多少字。”
　　“你想拿回去也可以。”
　　——那两本书正是第一次见面时她送出去的绘本。
　　“都说了送给你了。”深雪鼓了鼓脸颊，将绘本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似是随意地问着：“那，看了之后的感想呢？”
　　“……你喜欢看这种东西吗？”松木治勾起了嘴角，鸢色的瞳孔中有点刻意的取笑，“我觉得很无聊。”
　　“真是失礼的回答。”
　　女孩撇了撇嘴，话里却没多少责备的意思——毕竟这种堪称冒犯的答案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指望他对这种小孩子看的绘本给出什么合宜的评价才是妄想吧，而且她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听他说出什么“很有教育意义”、“图画很好看”之类的话。
　　“虽然这家伙嘴里的话基本上都很讨厌，不过这次倒是没错吧，”中原中也似是觉得有点好笑，居然开始拆她的台：“你自己看的时候不也这么说过吗？”
　　中原中也当然知道深雪送出去的是哪两本书，在她告诉他自己的决定的时候，中原中也甚至都产生过她只是想清理掉自己不喜欢的书，隔壁的小子有点可怜的想法。
　　迎着松木治似笑非笑的表情，深雪有点懊恼地瞪了中原中也一眼——不就是她今天趁着他午睡的时候给他画了鬼脸吗，至于记仇到现在吗？更何况这个主意松木治也有参与，怎么说也不该做出这种对罪魁祸首中的另一人有好处的事吧？
　　中原中也摸摸鼻子，有点心虚地转移了视线。
　　绘本有没有趣他是不关心啦，要是能趁这个机会让松木家的那个小子讨厌深雪的话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往常只有深雪一个人仗着他的容忍度无法无天就算了，他可没有连带着去包容另一个人的想法。既然不能太明目张胆地排挤松木治，那他只是说出一点“真相”也没什么问题吧？深雪肯定也不会因为他这点“失误”跟他计较多久的。
　　“深雪是把自己不喜欢的、多余的书送给了我吗？”抓住难得的痛点的人一脸难过地开了口：“说想和我做朋友什么的都是谎话吧，这可太让人伤心了……”
　　“……”
　　深雪抽了抽嘴角，对这只黑兔子的演技的佩服程度又升了一级。
　　本质上还是善良的好孩子的中原中也见他这个样子难免生出了几分想要安慰他的欲望，不过一想到自己的目的和这家伙平日里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话头咽了下去。
　　“……我会说无聊是因为里面的内容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盘，深雪想了想，还是在松木治身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牵过他的手解释道：“但是我觉得也许你会需要才送给你的。”
　　“你觉得无聊是因为它们对你来说也没用吗？”
　　“……”
　　这次沉默的轮到松木治了。
　　通透的碧绿色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不允许他再说出什么谎言一样，让他不得不在心里整理一下自己的语言。
　　无聊？
　　如果单论内容的话当然是无聊的，可一旦想起送出这两本书的人是谁的话，他就没有办法只看表面的内容。
　　她到底在暗示什么——这个问题到现在还在困扰着他，所以这两本书也就依然摆在他的书桌上，时不时就会被他拿出来翻阅一下，试图结合那些他已经背下来的文字来看透隔壁家的女孩的脑子里在想着些什么东西。
　　“一个人……可能因为我是一个人看的？”快速地思忖了一下，松木治给出了一个理由：“也许你今天和我一起看一次，我就不觉得无聊了。”
　　中原中也一听，立刻出言反对：“让你妈妈和你一起看不就好了吗？”
　　“妈妈和朋友是不一样的，中也应该也能明白这一点的吧？”
　　“……嘁。”
　　深雪看看自家哥哥哑口无言的样子眨眨眼，爽快地应了下来：“可以哦。”
　　适当娇惯一下坏心的黑兔子也不是不行嘛。

　　松木夕子送来饮料和点心之后还邀请了一下中原中也和深雪留下来吃晚饭，不过在两个孩子婉拒之后她反而露出了一副安心的样子，自嘲了一下“等我的手艺再好一些的时候一定会邀请你们一家来做客”后就将空间重新留给了三个孩子。而在那之后面对中原家两个孩子好奇的目光，松木治委婉地用“营养搭配很完美”回答了他们对看上去做什么都很完美的松木阿姨的疑问，得来了颇为同情的眼神。
　　二年级的课业并不多，按照要求抄完假名和新学的汉字以及完成布置的算术题没有花费三人太多的时间，所以深雪就开始履行自己陪松木治一起看绘本的诺言了，而没被给予任何其他选项的中原中也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啃着仙贝倾听女孩阅读绘本的声音。
　　“在一个丘岗上，坐着一只焦急的小野兔……”
　　“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狐狸和兔子互道晚安的地方吗？”
　　“狐狸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唱起催眠曲来……”
　　“他们一齐动手，竭尽全力把沉睡中的狐狸拖出了兔子洞。‘晚安。’三只兔子在狐狸耳边悄声说道，然后……就牢牢地拴上了家门。”
　　故事并不长，内容是常见的歌颂食物链中弱势一方的聪明机智的题材，如果是寻常的亲子阅读时间，由着父母带动情绪的话对于小孩子而言肯定体验感更好一些。但是此时此刻只有深雪用着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读完了本应充满童趣的文本，末了还煞有其事地问了一句“怎么样，这个故事”来作为结束语。
　　中原中也打了个哈欠，答案不言而喻。
　　松木治则是反问道：“又读了一遍，深雪有产生什么新的感想吗？”
　　“……你喜欢这个结局吗？”女孩用指尖拂过粗糙的绘本封面，笑着说道：“我果然还是不喜欢。”
　　“抛去狐狸是个笨蛋不说，如果我是那只兔子的话，是不会放过那么好的机会的。”
　　“毕竟即使结果是好的，那只狐狸最开始也是想吃掉我的啊，怎么可能会因为我有幸遇到了只傻狐狸就说‘没关系’呢？”
　　“但是如果那只狐狸是在装睡呢？”松木治闻言，继续问道：“也许它已经不想吃掉兔子了，只是不好当着它的父母面醒过来。如果兔子爸爸真的打算伤害它的话，狐狸就会反悔，然后吃掉兔子一家吧？”
　　“那你是想说，兔子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阻止自己的爸爸妈妈，兔子爸爸妈妈也反应了过来，最后还和它说‘晚安’吗？”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嘛。”黑发男孩笑着眨了眨眼，“毕竟那是比兔子强大好多的狐狸啊。”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深雪点点头，“那我就多喜欢一下这只聪明的兔子好了。”
　　“你们两个……是不是想得太多了点？”中原中也趴在桌子上吐槽道：“虽然内容是没什么新意，不过也没必要往里面加别的可能性吧，简单地恭喜这只兔子保住性命就好了不是吗……”
　　“并不是因为无聊才加入猜想的。”
　　深雪说完，和松木治对视一眼，从他的眼神里知道了对方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是因为加入了自己的猜想才会觉得无聊啊。
　　这让她忍不住露出了更深的笑容。
　　他们无法纯粹地享受这个故事，也无法爽快地去称赞作为主人公的兔子，那这个绘本对他们而言就失去了本该有的意义。
　　“不管怎么说，听你读的话确实比我一个人看要好多了，”松木治瞟了一眼已经眼皮发沉的中原中也，轻声说道：“如果以后找到什么有趣的书再来和我一起看吧……现在可能还是先回去比较好。”
　　“这里可没有能搬运中也的人。”
　　“我还没睡着呢……就这样当着人家的面说坏话，你还真是有够差劲的。”
　　“就是知道你没睡着我才说的啊，不然就没有意义了。”
　　大概是因为困意冲上了大脑，所以中原中也的呛声也弱势了几分，没什么威胁性地瞪了一眼松木治，他就直起身伸了个懒腰，从软垫上站了起来。
　　“那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
　　深雪将手中的绘本往松木治怀里一塞，笑眯眯地和他约定道：“下次再来拜访的话，我会带着新的书来的。”
　　“……那我会期待一下的。”

　　邻居家的兄妹俩道别后回到了自己家，返回自己房间的松木治摸摸那本《当狐狸和兔子互道晚安》的书脊，将它重新放回了书立架上。
　　说不定……他以后还会再读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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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谜语人.jpg
金钟和侧柏的花语大家知道吗（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