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只奶凶阿飘当男友》乱云叠

2、废弃大楼（二）

　　“程哥啊！程哥你还好吗！！”

　　就在他觉得自己要窒息而亡时，孙平浑厚的声音在他后方响起，眼前的火场瞬间消失，程子其猛地从呼吸不畅的窒息中脱离出来，大口喘着气。

　　这楼里八百年没人来过吧，空气质量也太差劲了，吸一口全是灰。

　　程子其平复呼吸，摆手示意没事。

　　他抹去额头上渗出的汗，侧头瞥了一眼两股战战的二人，拿出捉鬼符咒和六边形的捉鬼盒，指着铁皮柜，语气严肃:“就这里，厉鬼。”

　　话音刚落，鬼像是听见他说的话，铁皮柜倏地倒下，猛地撞在另一侧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

　　孙平吓破了胆的尖叫声传来。

　　“别紧张。”

　　程子其蹙眉，刚刚幻觉的影响终于消退，他又恢复往日的淡定，不疾不徐地拿出符咒，念起催鬼显形的“显形咒”。

　　烧死的鬼一般都相貌可怖，而他感受到的鬼执念颇深，样貌可能更加吓人。

　　安静沉闷的空间里，一时只有程子其小声念咒的声音。

　　奇怪的是，往常最多两遍就会显形的鬼，这次却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程子其感到奇怪时，铁皮柜最下面右侧的小柜门突然大开，背后又传来喊声，程子其不为所动，更疑惑：

　　这鬼蹲柜子里也就算了，怎么还自己开门呢？

　　不应该啊。

　　往常显形的鬼，都是直接化形出现在他面前，有的会和他打一架，有时候还能握手言和。

　　这自己出柜的，还真是第一次。

　　小小的柜门开了半天没有反应，要不是走廊窗子没开，程子其还以为是风吹的。

　　他沉下心，准备再念一次，没想到里面又传来“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铁皮上发出来的。

　　逼人的窒息感依旧没有消退，反倒愈演愈烈，他也有些紧张，立马打开六边形的捉鬼盒，等待着厉鬼现身。

　　下一秒，一个毛绒绒的黑色小脑袋从那里冒了出来。

　　程子其一愣，连符都忘了拿。

　　只见这个“鬼”探出头，又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自己头顶，而后抬起头，露出一张委屈巴巴噘着嘴，脏兮兮的小脸，眼角还挂着两滴要落不落的泪水，看上去只有几岁。

　　卧槽，这谁家小孩啊？？

　　刚刚那声音，不会是这小孩撞到头了吧？？

　　程子其整个人都傻了，他看着小鬼慢慢爬出来站好，朝他看过来。

　　令程子其震惊的是，两人对视上那一刻，周遭逼人的窒息感突然烟消云散，刚刚感受到的鬼气也不知所踪。

　　这哪是鬼啊，谁家没管好的小屁孩吧？？

　　他略显错愕地转过头，却看见两人依旧神经紧绷地挤在一起，冯由还在强打精神，“程...程总，鬼...鬼呢？”

　　“这你儿子？”

　　程子其指了指已经站起来的小屁孩，问。

　　“谁...谁的儿子，啊不是，哪，哪啊？？”

　　他们皆是一脸茫然，像是没看见这个小孩。

　　这小孩，不，这小鬼，怎么会有那么强的执念？他还真以为是什么葬身火海的厉鬼。

　　程子其表情有些微妙的尴尬，清了清嗓子，见小孩歪头，有些疑惑地看他，煞有介事地重复道:“嗯。是个厉鬼。”

　　程子其刚说完，这小鬼已经揉着头走到他身边，差不多只有他一半那么高。

　　他飞快上下扫了眼，小鬼身上没什么明显烧伤，长相也和青面獠牙的鬼完全不同，就像个跑丢的小屁孩，看上去也就五六岁。

　　可后方两人都没看见，这小鬼肯定不是人。

　　程子其合上盒子，收起符咒。

　　他从业这么多年，捉小鬼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自认为不是个喜欢小孩的人，但他不接抓小鬼的单子，也许是因为他自己有个弟弟不忍心，又或许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总之，程子其从不亲手抓小鬼。

　　迫不得已遇见小鬼时，他会请他师父或者他弟弟当外援，自己避而不见。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不得小孩儿受委屈。

　　他沉着脸和满脸灰尘的小鬼对视，小鬼似乎看出他表情有些严肃，撅起嘴，张开肉乎乎的小胳膊。

　　下一秒，他咧开嘴，程子其依旧没看见什么血腥可怖的画面，只见他笑得没心没肺，也没有门牙，肉肉的两颊有两个小巧的酒窝，奶声奶气地说:

　　“哥哥，抱！”

　　？

　　什么东西？

　　程子其一愣。这小鬼是不是有点太没心没肺了，他可是捉鬼师啊？

　　“哥哥，要带我出去玩吗？”小鬼一歪头，眼里都是期待。

　　出于习惯，程子其不太忍心把他一个人，不，一个鬼丢在这黑暗又阴森可怖的地方。

　　可又想起他师父的警告，只沉默纠结两秒，就下定决心

　　——不就是又被梁老头唠叨着骂一顿吗，反正又不是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了。

　　程子其低头看了眼，心想，这小鬼看着挺乖的，这次，应该不会上我的身吧。

　　程子其弯下腰，难得没管小鬼身上脏兮兮的，单手将他捞起来，小鬼像是被吓了一跳，连忙揽住他脖子，手上的肉软软的还隐约带着些许温度。

　　要不是转过身后两人皆是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他还以为自己真抱了个小孩。

　　重量也是，跟桶矿泉水似的，死沉。

　　程子其颇为无奈，小鬼倒像是挺开心，抓着他就不肯松手，奶里奶气的，“哥哥带我出去玩！”

　　哥哥送你上天堂好不好，程子其心想。

　　“抓住一个，应该不是你们拍到的那个白影，先回去，再拍到再来找我。”

　　程子其捏住小鬼的后脖不让他乱动，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什么，“还有，别穿西装。”

　　说完他没管身后面面相觑的两人，径直走了。

　　进电梯后，程子其默默地盯着金属电梯门的反光，自己臂弯上确实空无一物。

　　但小鬼浑然不知，笑得依旧很开心，一个劲叫他哥哥，声音清亮。

　　他亲弟弟都只叫他哥，这会捡了个小鬼，目测比他小二十多岁，叫他哥哥，程子其有点恍惚。

　　狭小的电梯空间里安静如鸡，眼看着快到一楼，程子其低沉的声音响起，“你应该叫我叔叔，不该叫我哥哥。”

　　“啊——程...程总在...在和谁......”

　　程子其丝毫不慌，稳如老狗，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但他还是把臂弯上的小鬼转过去朝向孙平，“和我刚抓的鬼聊天呢。”

　　后者吓得腿都软了，差点一屁股直接坐地上，但小屁鬼也不乐意起来，连忙又蹭着抱住程子其的脖子，看上去害怕极了，声音也怯怯的，“不要叔叔，要哥哥。”

　　程子其哭笑不得。

　　正好电梯门开，孙平吓得屁滚尿流，完全丢下对老总的尊重，第一个冲了出去，冯由也着急忙慌地离开。

　　程子其没说什么，单手抱着小鬼走出去，两人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也没管，准备开车回家。

　　“哥哥。”小屁鬼声音小小的。

　　“嗯。”程子其拉开车门，“怎么了。”

　　“哥哥带我去哪里呀？”

　　程子其刚把他放在副驾驶，听见这话，打火的动作一顿。

　　他沉默了一会，转头看着表情茫然又无辜的小鬼，神情柔和不少，放缓语气，像是在哄小孩:

　　“哥哥送你回家，以后不会一个人了。”

　　小屁鬼颇为得意地偏头，“哥哥，星星本来也不是一个人呀！”

　　程子其神色怔松，还以为自称“星星”的小屁鬼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刚想说什么，就听他继续:“白天糖糖会来陪星星玩的，星星不是一个人哦！”

　　程子其心情复杂，不忍再看他带着笑意的大眼睛。这个“糖糖”，大概率就是他要捉的另一只鬼了吧。

　　程子其以为自己早就习以为常，除了扼腕叹息之外不会有其他感情，但这次不太一样。

　　可能因为这次难得，抓了个天真的小鬼，程子其的心情格外复杂，也不忍心告诉他真相。

　　传说有执念的鬼在游荡人间时会执拗地想要完成生前未了的心愿，但小屁鬼看上去没心没肺，不知道为什么会留在空无一人的废弃大楼。

　　他又想起刚刚感受到的那场大火，那感觉过于强烈又清晰，仿佛他不是旁观者，而是亲历者。

　　一路上开得很慢，慢慢悠悠晃回酒吧时，“星星”小屁鬼已经神态安然地缩在副驾驶上睡着了。

　　睡着了，一个鬼居然睡着了。

　　程子其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偏头看着缩成一团脏兮兮的小鬼，心情慢慢变得有些复杂。

　　这样看了许久，他拿出手机。

　　“师父。”程子其声音有些闷。

　　“咋了，酒吧倒闭了？”

　　“没有。”程子其说，“捉到一个有点奇怪的小鬼，就五六岁。”

　　对面沉默了一会。

　　“你又带回去了？”

　　“嗯。”程子其说，见小屁鬼神情有些不安。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对面声音突然拔高，“你是捉鬼师，不是幼师，每次都带回家，说了多少次都不听，吃过的亏还不多是不是！”

　　“哎，师父，”程子其捂住听筒轻叹，“小点声，小孩睡着了。”

　　“程子其！你清醒一点！那是个鬼！！”

　　程子其沉着脸打断他，“我就是不忍心。”

　　对面一阵沉默。

　　“我就是不忍心。”

　　“我懒得理你，你等着后悔吧！”

　　说完对方猛地挂断，程子其的动作却保持没变，他盯着酒吧门口，目光放远，陷入了回忆:

　　“我们捉鬼的，只有一句话。

　　告亡灵已死真相，让亡灵不再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