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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更行更远还生 ...

  •   甘棠和程渊回到漆吾时,先去看了看程珞,不知道什么原因,程珞一直不愿醒来,甘棠也没有强求,陪他说了会儿话,就向洞穴走去。

      快至洞穴时,甘棠看向程渊说:“你还跟着啊?”

      程渊指了指自己的手腕,示意甘棠他手上还有甘棠赠予的红绳。

      甘棠说:“你能进,不代表欢迎你进。”

      程渊说:“你不希望我进?”

      “说不好,”甘棠耸耸肩道,“不过我的族人们肯定不欢迎你。”

      程渊原本坚定的步伐顿了一下。

      甘棠说:“别让我为难。”

      说完,甘棠便穿过屏障进入魔界,程渊没有跟上。

      程渊无法透过屏障看到另一个世界的甘棠,所以他不知道此时甘棠正在魔界看着他在原地踌躇、看着他转身走向池塘、看着他在池塘边席地而坐、看着他看着程珞发呆。

      绿竹走到甘棠身边,唤了声:“小姐。”

      素衣也走来,说:“恭喜公主身上的阵法得解。”

      自从甘棠在崇吾山下的那间小屋感受到程渊神族的身份,她身上的阵法自己就解开了,不痛不痒,甚至恍惚间甘棠差点儿都没能察觉。

      甘棠解释不了为什么阵法会突然解开,但想来也只能是翼摇说的“时候到了”。

      自然,这也是她从小屋出来后程澹察觉到的不同——现在的她,彻彻底底是魔族中人,从头到脚都是一个“标准的”魔。

      甘棠看着水面上的程珞说:“你们说,珞儿以后会是神还是魔?”

      绿竹没有理解:“小姐是什么意思?”

      但素衣却听懂了甘棠的话:“神魔一念间,都看小王子自己日后的选择。”

      甘棠回过神看素衣,问:“素姨早就知道程渊的身份,是吗?”

      正是因为素衣知道,她才会提出让程珞在漆吾阴阳交界之处养伤。

      因为程珞不仅有魔族的血脉,还有神族的血统。他不仅需要阴面的精华,还需要阳面的灵气。唯有阴阳调和、神魔兼顾,才是真正于程珞有益,才能让他早日好转。

      “第一次见面时觉得程公子不凡,加之程公子生母因难产而死,心中有所猜测。”素衣解释道,“当年神君长子,也是神君唯一的儿子失踪,神君曾来质问过是不是魔君做的,后来隐约听说是被投入了人间。”

      “还有小王子的身体,虽然小王子现在不愿苏醒,但身体的确是没有问题了。”素衣叹了口气,又说,“不过还是方才听公主有此一问,才敢确定。”

      甘棠笑笑,接了素衣上一句话:“是神是魔都好。神和魔,又有什么区别呢?”

      素衣说:“无论如何,珞儿都是魔界的小王子,我们会尊他、敬他、爱他、护他。”

      “我回来了,素姨。”甘棠说,“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

      程渊总是在池塘边待着,大多时候在画画,偶尔也会看看程珞。他时不时会消失一段时间,不长,有时一两天,长也不过四五天。

      这些甘棠都知道,她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她总是站在屏障一侧看着。

      程渊在,她就看看程珞,再看看程渊;程渊不在,她就出去和程珞说两句话。

      然而尽管程渊的画越画越多,画又不收,通通铺在池塘附近的石头上,甘棠从不去翻看那些画,不小心瞥见也只当自己没有看到。

      不过后来甘棠去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因为魔界的事情愈加繁杂,又一天一天邻近她继任魔君的大典,她的空闲时间少之又少。甘棠在处理过族中乱七八糟的事情后,还要去试服装、学礼仪。烦得她跑去问素衣怎么魔界也这么多有的没的礼仪,素衣说六界都这样,公主您躲不掉的。

      如此,过了大半年的时间,甘棠和素衣说自己想在继位之前回人间看看。

      ——*——

      甘棠特意选了程渊不在漆吾的日子,悄悄扬帆出海,离开漆吾。

      甘棠本想一个人去,但绿竹听说了上次崇吾的事,说什么也要和甘棠一起,甘棠拗不过她,便带上绿竹。

      甘棠首先去了宜苏。

      初春的宜苏还带着些料峭的寒意,街上行人却是熙熙攘攘,甘棠和绿竹在城中最大的茶楼要了雅间,坐下看世间车水马龙。

      茶楼的跑堂是新招的,倒是掌柜的还是熟面孔,一见甘棠便领着去了视线最好的房间,又照以前的习惯上了茶点,说:“二小姐好久没来了,尝尝看,这是今年的第一波茶。”

      除了绿竹,现在还唤她一声“小姐”的,也就只有宜苏城中这些看着她长大的老店家们了。

      甘棠觉得心里很暖,道了谢,又问候店家身体,看着老人家愈发蹒跚的步伐,心里想不知道这样的温暖还能维持多久,也许下次再来的时候就会换了批人,也就不会有人记得她的喜好、她的习惯了。

      绿竹问:“小姐在想什么?”

      甘棠笑:“以前和表哥玩累了,就会跑到这里看街上人来人往,那时候总是要两盘点心、再要一壶茶,就像现在这样。”

      绿竹也笑:“我记得,那时小姐总在街上这里吃个水煎包,那里要碗胡辣汤的,等到晚上回府就什么都吃不下了,夫人管过两次,后来就由着小姐去了。”

      “是啊,我是被娇惯着长大的。”

      “有一次夫人在外面给小姐买了零嘴,结果小姐还不吃,夫人就知道小姐根本不是馋嘴了。”

      “那时候小嘛,就是想着出去玩。”

      “不过小姐修习也很厉......”绿竹的话说了一半,又道:“夫人很为小姐骄傲的。”

      甘棠装作不懂绿竹为何突然噤声:“我知道。”

      小时候最大的烦恼大概就是被向夫人追着罚,今日是听讲和夫子顶嘴,明日是和师兄弟在外面野误了时辰。

      那时向夫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大概是:“你看看你,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饶是如此,甘棠也知道,舅母是打心眼里疼她爱她,对她好也希望她好。

      甘棠觉得眼睛有些酸,她扒到窗边向街上卖果子的婆婆喊:“王婆婆,帮我包份果子,我一会儿下去取。”

      绿竹看着甘棠,觉得真是应了向夫人的话,这么多年小姐都没变过。

      甘棠转过身,道:“走了,拿果子去。拿了果子我们去西街,吃刘叔做的烩面。”

      绿竹随甘棠离开茶楼,掌柜的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倒是方才那个不认识甘棠的小跑堂来送,说二小姐再来啊。

      甘棠到王婆婆身边吃着果子,又叙了会儿话。

      天边隐隐约约传来伶人的唱腔,距离太远,甘棠听不清楚,只依稀听到句——“鲜衣怒马,烈焰繁华”。

      ——*——

      甘棠带着绿竹把宜苏上下逛了个透彻。

      如果不是甘棠带着,绿竹还真想不到偏僻陋巷里能有那么美味的炒饭,富丽堂皇一看就是骗钱的酒楼也做得出如此正宗的灌汤包,就连甘棠自己也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味道竟还与儿时无异。

      等到二人仔仔细细走完每一条街道,已是小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甘棠在向府见到向敦旷时,他正坐在正厅,看着甘棠说:“你还知道回来。”

      甘棠没有隐瞒行踪,在宜苏上上下下逛了这些时日,向敦旷知道也不意外。

      甘棠见向敦旷有气,也没有哄一哄的意思,只是问:“之恒呢?”

      向敦旷无奈地叹口气:“你嫂子陪着睡觉呢。”

      甘棠掏出一包马蹄酥,朝向敦旷笑道:“别生气了,这可是李阿婆做的,特意给你留的。”

      向敦旷道:“怎么,你来宜苏视察民情啊?”

      “可不是,我跟你说表哥,我都没有想到,小时候我们常去的那家炒饭店竟然还在!我还记得那时候你一个人就能吃一盆饭,吃得我都害怕。”

      向敦旷没理甘棠后一句话,而是惊讶道:“那家店竟然还在?以前见它位置那么偏僻,还以为早晚要黄。你还和我商量过要不要帮吴爷爷在繁华些的地方盘个铺子,还是吴爷爷说他怕累,不想去那些地方才作罢。”

      “是啊。”甘棠也想起来了,“现在的店主是吴爷爷的儿子,和吴爷爷像极了,做饭的手艺像,连脾气都一模一样。”

      “还有还有,西街刘叔的烩面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以前说刘叔的手艺只有东街的张婶儿能比,还悄悄跟我说他俩那么般配,应该撮合到一起去,也不管人家各自都成了家,孩子都满地跑的。”

      “年少不懂事嘛。”甘棠挥挥手道,“张婶儿的铺子没了,听邻居说儿子在外发了财,就跟着儿子走了。不过刘叔的铺子还在,还是那么受欢迎,不少人来得晚了就端着面蹲在一旁吃。”

      “我记得有一回你偏也要蹲着吃,结果正巧被阿娘看见,还关了你一个月的禁闭。”向敦旷笑,“不过就是该罚。”

      “我扮了男装的。”甘棠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那不是去晚了么。”

      “我看你这半个月真是把宜苏逛透了。”

      “还差一点儿,”甘棠比着两个指头说,“所以我这不是就来了嘛。”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欠打。”

      甘棠撇撇嘴,继而正色道:“表哥,按人间时间算,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该继任魔君了。”

      向敦旷叹了口气:“你长大了。”

      甘棠笑:“我都当娘多久了,怎么才长大呀。”

      “在我眼里,你可不一直就是个小孩子。”

      “好好好,我是小孩子。”甘棠的眉眼笑成弯弯的月牙,“那表哥陪我这个孩子去后山走走好不好?”

      “你不累吗?休息休息再去也不晚。”

      “小孩子哪里知道累。走嘛走嘛。”

      “小孩子也要听大人的话,乖,回去休息一会儿,表哥陪你去。”

      甘棠撅撅嘴,没再坚持。

      ——*——

      甘棠回到蔽芾居,也没休息,索性重新搭了一架秋千。

      绿竹说:“小姐小时候,这院中就有这么一架秋千。我还记得小姐那时最喜欢荡到高处往下跳。”

      “宜苏问道大会那次,程渊见我往下跳还以为是我不小心掉下来了。”甘棠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不是第一次。”

      “啊?”

      “第一次是小姐四岁多的时候。”绿竹解释道,“那时老向宗主帮夫人贺生辰,府里上下热闹极了,我顾着玩,一时没看住小姐,让您偷跑出府。当时程三公子随族中长辈去子桐,在宜苏歇脚,也不知怎么就遇上了小姐,把小姐送回府了。”

      “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故事,程渊怎么也没和我说过。”

      “可能程三公子自己都不记得了。”

      “我觉得他可能那个时候就起了邪心,所以不好意思说。”

      绿竹失笑:“真要起了邪心也是小姐您。”

      “一个四岁的小娃娃懂什么?”

      “懂送花啊。”绿竹笑,“程三公子把您送回府,您死拉着人家的手不肯松手,最后好说歹说撒了手,临走前,还把府里开得最艳的那朵牡丹掐了塞给人家。”

      宜苏产牡丹,每到春季,向府各处都是盛开的牡丹花。

      绿竹回忆道:“程三公子都懵了,那么小小个人儿,手里捧着一朵大大的牡丹,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我要告诉程渊,你笑他滑稽。”

      绿竹继续笑:“小姐也是啊,还踮着脚尖掐花,哈哈哈哈。”

      甘棠:......

      “我本来是想伤春悲秋一下的,被你这么一说,连强说愁的心情都没了。”甘棠嘿嘿一笑,说,“你帮我跟表哥说,他再不来,我就自己去后山玩,不等他了,连烤鱼也不给他留。”

      ——*——

      甘棠和向敦旷走在后山的小道上,向敦旷指着溪边的一处平地说:“你以前总在那里练琵琶,还得让我给你打掩护。”

      “小时候不懂为什么舅舅百般顺我,唯独不准我学琵琶。”

      “因为姨母一手琵琶弹得好,然后被、魔君骗走了?”

      甘棠点头:“那大概是舅舅很不好的回忆。”

      向敦旷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身旁甘棠没有跟上来,于是回头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突然想起来,我父亲和我说的一句话。”

      “魔君?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就我生琭儿那次,梦里见过。”

      “什么话?”

      “他说,他只要我幸福,别的所有一切,哪怕是国仇家恨,都不重要。”甘棠笑了一声,“所以其实他早就知道程渊的身份。”

      向敦旷叹了口气:“月底空桑问道大会,你和我一起去吗?”

      “程渊会去吗?”

      “不知道,”向敦旷摇了摇头道,“程氏公布了泽鲵神君的身份,想来应该是泽鲵的意思。”

      “他说他叫振理。”

      “什么?”

      “他在神界的名字,叫做振理。”甘棠笑,“表哥你说回头我要不要公布我魔君的身份啊,我敢保证,这样人间的说书先生最少能编出来八十个神君和魔君的爱情故事。”

      向敦旷敲了甘棠一个爆栗:“你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呢。”

      甘棠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没有说话。

      “程氏没有追究陈缉熙的责任,把人放回了柴桑,但让陈氏那几个长老好好看管。”向敦旷说,“没几天,陈缉熙就死了。是自杀。”

      甘棠“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陈氏被自家那几个长老搞得乌烟瘴气,实力大不如前,前段时间听说要分家,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魔界那些事儿就够我烦的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表哥你就留着自己糟心吧。”

      “陈氏垮了对向氏来说又不是什么坏事。”向敦旷说,“我有什么好糟心的,陈缉熙要活着才是糟心。”

      甘棠赞同道:“表哥,我就喜欢你这种坦荡的无耻。”

      向敦旷要一掌打在甘棠后脑:“这就是你和长辈说话的态度?”

      甘棠说:“之恒是有多调皮,你怎么脾气越来越暴躁。”

      “你说什么?”

      “吃不吃烤鱼,我专门带了调料出门。”

      向敦旷笑:“吃。”

      甘棠又说:“我跟你去空桑。”

      “嗯?”

      “走啦,抓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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