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末，蜜蜂的手账》李再霓

2、［春夏］飞行在有你的世界

　　我叫谭夏，今年22岁，刚从家乡最好的念江大学空乘服务专业毕业。对于所有学习空中乘务的女孩儿来说，什么向往蓝天的说法都太浮夸了。我心里念的想的只有进入一个稳定的工作环境，在一个正经的航空公司上班，虽然很现实，但这才是真理。

　　“夏夏，明儿飞？”说话的是我的室友，王如霜。

　　咱俩不知道是不是爹妈给抱错了。我叫夏，性格却冷若冰霜，她叫霜，性格却开朗热情，刚见面自我介绍之后就叫我夏夏，让我叫她小霜或者霜儿。我实在是叫不出口。

　　“嗯，首都。”我们两个做室友已经快一个月了，而我还是不想多说任何一个字。

　　看我态度冷漠，她也自讨没趣地去了厨房，准备给自己的小胖肚子添一点儿家具。

　　我可没闲工夫管她，小妮子自己一点事儿都不会有，反正等会儿她肯定有局，陪她的娘们儿可不少。收拾完我的行李箱，抬手看了看表，是时候保证充足的睡眠了。什么酒局饭局逛街，跟要飞的空姐儿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睁眼，心跳像突然停了一下，22年来，我已习以为常。时针安稳地停靠在3点，不知是因为机械的工作生活，还是自己长期的失眠，总是会自然醒。去机场的地铁上，我哪怕补觉，也总是在倒数第二站突然醒来，调整状态。

　　实不相瞒，今天是第一天飞首都，我一如既往地紧张。每次飞行，我都在紧张中度过。你敢相信吗，我恐飞。

　　“谭夏？”这个声音很熟悉，循着方向望去，是我的老同学，栗晓万，“你在这个等候室...难道！不会吧！”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刚刷完的睫毛忽闪忽闪，双眼皮还是那么深壑好看。

　　她早就想和我一起飞行了，在学校里，她就喜欢听我唱歌，跟我讨论帅哥。跟小霜没什么两样。

　　她拉着我的手，难掩激动：“哇！冰美人！不是吧！是谁说不飞首都航班的？”她的分贝越发升高，我环顾四周，周围投来的目光越来越多。我尴尬地笑笑，也算是示意大家不要在意。也许是大家都认识栗晓万，看到是她之后，都疾步走开了。

　　“我想干嘛就干嘛，那只存在于梦中。”我轻轻抽出她的手，拿出随身小包里的粉饼，熟练地递给了她。

　　栗晓万也十分熟练地接过，视线都不用集中在手上，她都知道我拿给她的是什么，直接上脸，咔咔就是一顿猛拍。

　　栗晓万真的是数一数二的美女，虽然她一直都夸我漂亮，但是在学校里谁是班花，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除了，她的皮肤真是唯一的瑕疵。看到她脸上卡粉，无法抗拒为她补妆。她也是我少有愿意去聊天的女孩儿，她性格泼辣真实，又精致得像个娃娃，如果我是男生，也难免心动。

　　“那你是跟我一趟吗？来来来，咱对对。”

　　“抱歉，不是。”我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扫她兴的话，她也没好气地哼了我一声。我伸出手摸摸她的头，难掩我的开心。说真的，今天在这里遇见她，我是真的开心。虽然不表露出来，但是我知道她懂。

　　而女生最方便讲话的地方在哪儿呢，反正我们是习惯在女卫生间“约会”。等候室的卫生间又大又干净，远远地就能闻到香薰的迷人味道。

　　“你这趟啊，我知道是哪趟，这次给你换航空，肯定有目的！”栗晓万甩了甩刚洗完的手，跟我说道，“这趟是我们最难搞的一组机组人员，一般都把新人往里塞，我刚来的时候也跟过。”说完，她点燃了一根女士烟，吐着烟圈，用心疼的眼神盯着我。

　　但其实我不以为然，再难搞有多难搞，无非就是喜欢挑刺，数落你。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忍，谁说我我都能忍，而且我也没有任何回应，听着就是了。

　　栗晓万翘着兰花指，搭在我的肩膀上：“不过我觉得你ok，你能力比我强，也比我看得开。”

　　一切准备就绪，我跟着陌生的机组在一起集合。这时候才发现，机长不在，我还疑惑呢，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到后来我才知道这趟航班的机长早就登机进行检查和准备了。

　　“诶诶，你是新来的吧。等会儿跟机长通话，就交给你了啊。”一个面带笑容，有些谄媚又有些骄纵的女生一边上下打量着我，一边貌似是跟我说话。看样子她应该就是栗晓万口中的万小荔。一个让栗晓万第一次因为名字相似而讨厌到不行的女人。

　　早就听说过她们航空公司的这一班机组的随性，通话空务随机产生，机长不跟组集合也不交流，空乘座位随意调配。虽然不影响到乘客们的飞行体验和安全，但是对于我来说，也是很不满意了。

　　而第一次送咖啡，就是我和那个他的第一次见面。

　　不是什么偶像剧，也不是浪漫爱情电影。没有慢镜头的一见钟情或者原地转圈圈地抱住要倒地的女主角，我和我的男主角，康小春，仅仅就是一句问候和谢谢，匆忙地结束了第一次见面。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了栗晓万口中许多空姐儿都眼馋又不愿意靠近的美男机长。

　　一个冷巴巴的制服诱惑机长，浑身该露出的地方都能见到的雪白的皮肤，够高挺的驼峰鼻，不大不小的眼睛往上勾起，浅色的瞳孔在清晨的航班机长室因为阳光的照射，显得轻透发亮。饱满的嘴唇有着男生少有的粉红，纤长的手指，让我感觉到他是一个整洁修长的男孩。整齐的牙齿，微笑时露出刚刚好的弧度。

　　我似乎也用了偶像剧般的手法去描绘他的干净美好。

　　虽然真的如众多女人们口中一样好看精致，但是我毕竟也是美女。欣赏一个美男的颜值，那一下就可以了。不用去留恋，也没想过会有什么后续了。毕竟我只是临时调配的，说不定这一班就是最后一次见面。

　　航班很顺利，我在一群不认识的姑娘身旁听她们说了一路八卦，乘务长要备孕了，谁谁想坐那把椅子，空乘组男生追女生，飞机上谁找茬，遇见了几个大明星......这些八卦真的是烂透了，也是我跟过最嘴碎的航班。

　　也不是我多想，她们边聊边打量我的眼神真的不计其数，我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几个人在互相使眼色，也不知道她们在讨论我什么，也可能是夸我呢？谁知道呢，我也不想知道。

　　在临时酒店收拾行李，一个电话打来，我差点没吓着。栗晓万这丫头，阴魂不散的，我估摸着她要约我吃顿饭啥的，我记得她也是飞首都来着。

　　“怎么样，大小姐。顺利吗？”

　　“挺好的，我认真干好我的工作就行了。”

　　“也是，肯定老认真了。不然也不会被留下了。”

　　“我办事，一向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嗯？你说什么？留下？什么意思？”

　　“没通知你吗？上面已经交流过了，把你换过来。飞首都的航班组缺人，梁乘务长要去备孕了。你这次临时换过来是很临时，但是也是想调度，这不正好看上你认真做事的态度了嘛，不过主要原因可能还是好看，哈哈。”

　　我正听着她说话听的愣神，手机短信提示音突然响了。

　　果不其然，每天都会有很多巧合，通知我工作调度的短信这就来了。

　　其实我没有很意外，女人嘛，第六感总是特别准，我就觉得我和康小春还会见面。但我想到的是公司聚会年会或者哪儿偶遇，或者最近的一次就是在返程的机场或者再跟他一次，没想到现在我要留在这个组，以后就是朝夕相处了。

　　不对，为什么知道留组之后，第一个想到的是康小春这座比我还冰的冰山呢？

　　我摇摇头，也没顾得上栗晓万在说什么。我把行李箱整理了整理，知道返程，要去机场和他们碰面了。

　　还是熟悉的机组人员，熟悉的漂亮空姐儿。估计她们也没想到我会留下，这趟飞的时候刻意跟我说了几句话，毕竟以后是共处的同事，招呼还是要打的。

　　夜晚的航班，乘客们都渐渐地入睡了。不过是两个半小时的飞行，不知怎的，觉得好漫长，可能是因为陌生吧，好不容易建立起友谊和默契的同事突然就换了，又要重新，和另外一帮人打交道，社交恐惧的我真的挺无奈的。

　　如霜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换组之后，我的住宿可能就要换了。她又要重新找室友，我记得，她之前的一个室友就是突然回老家，然后自己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房租。现在，我只能尽量让自己不搬走吧。

　　我捧着咖啡杯，在小窗口陷入了自己都不明白的沉思中。突然，一阵颠簸，我最害怕的气流来了，我赶紧放下咖啡杯，要坐回到位置上。

　　不对，想起了今天已经交到我所有的播报都由我来完成，美其名曰让我熟悉工作环境。虽然我并不抗拒，但是我很明确地知道这不过是她们想偷懒的借口。

　　气流越来越强烈，由于我的分心，我没有及时反映，现在紧急灯已经亮起，我还没有进行播报，我尽力让自己沉着下来，但是离播报处还是有一段距离，这时我刚放下的咖啡杯又因为突然的情况，没有固定好，眼看着就要摔下来。

　　“各位乘客你们好，这里是机长室......”

　　一个带着磁性又带着点儿口音的男声响起，天呐，这应该是机长的紧急播报。是机长室的人临时帮忙的口播，我觉得丢人极了，抬起头，梁乘务长正准备拿起播音器。我和她眼神相对，她埋怨般地看着我，摇摇头，又笑了。乘务长是机组里最和蔼可亲的同事了。

　　我手里还拿着刚刚接住的咖啡杯，猛地站了起来。

　　一过式晕厥！

　　大家都有这种经历吧，突然站起来就会头晕，供血不足，让我又一阵趔趄，我只想快点儿回到座位上。

　　可没想到，这时候，副机长却通知想要咖啡，我强忍着晕厥带来的天昏地暗的感觉，又回到了操作间。乘务人员也是通过训练才入职的，这点儿头晕怕是一点儿问题也不会有。

　　刚缓过来一点儿，飞机又是一阵颠簸。我一下没站稳，往桌子边摔去。放心，这儿没有你们以为的男主角出现用一只手抱住了我，我在他怀里，两个人四目相对。我是自己一个人重重地磕了下去。一瞬间，头晕感，颠簸感，加上磕到桌角，瞬间整个人感觉要失去意识了。难受，说不出的难受。

　　梁乘务第一个发现了我，奔过来想要扶我起来，没想到我年轻力壮的，她根本动弹不了。这不才叫上了男主角。

　　男主角正好自动驾驶，留副机长一个人在里面，因为我一直没有送去咖啡，而自己出来了。看到这一幕，他没需要乘务长的要求，自己就过来帮忙了。

　　也不是抱在怀里，只是扯上了我的胳膊，一下子就把我拎起来了。说过了，偶像剧，不存在的。

　　我安全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揉揉脑袋，看着这个眼前的大高个，自己在桌子上捣鼓捣鼓。当事人就是非常愧疚非常丢脸。口播没有完成，咖啡也没送。自己摔地上了，还要机长和乘务长两个人来扶。来趟还被夸奖还被表扬工作严谨认真，怎么回趟就成这样了呢。是不是，上天都安排我会被打回原形，我也不用搬走如霜的房子了。

　　“嗯。”康小春递给我一包冰块。我愣着硬是没接，“嗯？”他终于因为我没接过而抬起了头。这个场面他怕是没见过。这包冰块，是用乘客的呕吐袋装起来的，纸都快化了，但是想想这飞机上也没能装的袋子了。想到这里，我还是赶紧接过来吧，不然全化在他手上，更说不过去了。

　　后来才知道，康小春喜欢喝可乐，冰块是他自己一定要有的东西。我送的咖啡，只不过是送了个寂寞。

　　“梁姐，咖啡机怎么操作？”哪怕是请教别人，也是这种冷漠的语气。好家伙，谁愿意搭理你。

　　“喏！你问问她去，看看她怎么弄的。”梁乘务长朝我努了努嘴，我不知所措地盯着他俩，缓了两秒，终于知道我不该有任何反应，直接过去就完事儿了。

　　我也二话没说，直接上手，操作了一遍。康小春这家伙，也啥也不用问。直接自己就操作上了。又快又熟练，给我一种秀儿的感觉，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操作。第一次操作自己还拉了个花？嗯？？？？？？

　　这趟飞行，是我遇到过事儿最多的一次。但是，没想到却感觉这么不一样。平时按部就班，该干嘛干嘛，两三个小时的旅途严肃又无聊，我无非就觉得是个工作。而这一次，虽然不顺利，但是我却感受到了乐趣，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也会犯迷糊带来的新鲜感，还是因为那个叫康小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