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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长腿叔叔 ...

  •   其实Amy骂得得没错。
      温燃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

      小学那会儿,她不想被春游会落下,就从酒鬼父亲那里偷拿钱上交,偷不到就去邻居家借,回头被揍一顿也不知道哭。

      上了初中,被蒋雅和带歪,装大学生做兼职。

      到高中,私下搞了套美甲工具,用勉勉强强的技术,赚隔壁卫校女生的钱。

      可惜后来被隔壁寝女生举报,老师把她的“作案”工具收走,被全校通报批评。

      大概是类似的事经历太多,温燃面对危机总有种刻在骨子里的麻木和冷静。

      只是这种冷静对事不对人。
      当她对上薄祁闻那道琢磨不透又余韵悠长的眼神时,还是没出息地心乱如麻了一瞬。

      他好像总能关注到她不好的一面。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又想到他正在三楼等她,温燃那短暂的几分钟路都走得步履维艰。

      等在茶室门口的是Amy。
      见她上来,女人火气不小,眼神就好像在看玩聊斋的狐狸精,“少拿对付傅北宸那套对先生,先生什么人没见过,就你那点儿小伎俩,他脾气来了,让你滚你就得滚。”

      说得尖酸刻薄是真。
      但谁让温燃做的不对。

      她任由她误解着,也没挂脸,就这么安安静静站在门口,“可以进去了吗?”

      “……”
      女人翻个白眼转身下楼了。

      这会儿茶室里不止有薄祁闻一人,还有一位西装革履,样貌端正的年轻人,是他的助理周擎。

      周擎恭敬站在薄祁闻身边。
      薄祁闻抄兜立于长桌前,低眸端详一副书法字画。

      温燃屏息凝神,敲了敲门。

      薄祁闻没抬头,说了声进。

      温燃摸不清在他这的分寸,大约走到长桌前一米,停下来。

      薄祁闻瞥着那字画,谑笑一声,明显带了几分情绪,“会写几个字就当自己是个腕儿了,他倒真瞧得上自己。”

      说话间,他长手不客气地一拂,几幅字画颜面扫地般从桌上逐个往下落。

      周擎眉心一拧,赶紧俯身捡起来收到一边,说,“我这就退回去,让他别来您这儿丢人现眼。”

      薄祁闻压着火气,拿起茶杯呷了口茶。
      等周擎走后,茶盏一撂,才抬眼朝温燃望来。

      眼前姑娘身材姣好,身上穿着标准统一的淡蓝色工作服套装裙,奶白色高跟鞋,脖子上系着一条金黄色的丝巾,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规整的发髻。

      长相是那种很高级又很有韵味的清纯,又有几分未被社会浸染的学生气。

      两只纤细白皙的手臂听话地交叠在一起。
      目光亦是乖顺的,垂落看向地面。

      要不是刚刚亲眼看到她披着肆意的长发,神情淡漠地抽着烟,薄祁闻根本想不到这姑娘还会有这样新奇的一面。

      只是这会儿,她并不怎么“叛逆”。
      她甚至不敢看薄祁闻。

      薄祁闻也发现了。
      眉宇间凌厉稍敛,他主动道,“温燃?”

      心跳明显快了一拍。
      温燃循循抬眼,与他四目相对,说了声是。

      那是一双很纯净漂亮的眼。
      唇色也很淡,不知是被他吓的,还是本身就这样,显得她这人底色很软。

      可她看人时,眼睛里又莫名有种很坚韧的东西,让人无端觉得锋利。

      大约是她气质里的矛盾感,让薄祁闻产生稍加了解的心思,他故意端起家里长辈训人时爱用的老腔,挑眉说,“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

      到底年纪小。
      温燃眸里飘过一丝很浅的紧张。
      她说,“知道。”

      说完,她上前,从制服左右两个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规规矩矩摆在薄祁闻面前。

      是打火机和烟。
      烟是傅北宸钟爱的牌子,打火机是他姑姑从新西兰给他带回来的孤品。

      薄祁闻审视着两样东西,又看了温燃一眼,清邃的眸光让人很难参透。

      温燃说,“傅北宸让我帮忙保存的,我平时不带这些东西。”

      薄祁闻不置可否,拉开椅子长腿交叠着坐下,“有烟瘾?”

      说话间,男人俊隽的脸微扬,专注地看她。
      他没什么表情的时候,也不总是那样温和的,特别是那双狭长深湛的眸,投射出来的锐利洞察感,多看几眼都会让人心颤。

      温燃忽然无地自容起来。
      她说,“没。”

      薄祁闻略一挑眉,“那是?”

      “……心情不好。”
      温燃实话实说。

      薄祁闻从松木盒里不紧不慢地抽出香,插在香托上,顿了下,拿起傅北宸那只浮夸的打火机。

      咔哒一声。
      火苗跳跃,线香燃出青烟薄雾,那股幽柔沉凛的气味,再次真切地钻入温燃鼻腔。

      似乎刚刚的火气消得差不多,薄祁闻静默须臾,语速不快地开口,“听说你今天被骂了几次。”

      就在温燃上来之前。
      Amy把她这一天的奇遇都告诉了薄祁闻,周擎当时还笑来着,说这姑娘点儿可真背,千万不能去打牌。

      温燃没想到他会这么清楚。
      她眸光轻闪,说,“您都知道……”

      薄祁闻应了声,平声静气的,“那两位设计师就是这样的脾气,三顾茅庐请回来的,有自己的骨气,有时候连我都恨不得怼上两句。”

      他说这话时语气几分无奈,不像在哄人开心。
      可不知道为什么,温燃觉得这会儿的薄祁闻,又变成她印象中那个宽厚温柔的长腿叔叔。

      这种感觉让温燃熟悉而安全。
      她微微张唇,“她们连你都——”

      “我怎么了。”
      薄祁闻眼神里没有一丝倨傲之气,呵笑间有丝隐约的惫懒,“我不过也是个普通人。”

      这话如果从别人口中说出,温燃只会觉得他们这种身处高位的人装腔作势道貌岸然。

      可这话是薄祁闻说的。
      她就没有任何怀疑与批判。

      在她的世界里,薄祁闻就是这样不屑伪装,不矜不伐,或者,更离谱一点,哪怕他指着黑色说是白色,她也会相信,愿意相信。

      温燃遵从本能地开口,“不,您能说出这样的话,就不是普通人。”

      平时恭维话听得太多,薄祁闻第一反应便是笑。
      可笑完又觉得这姑娘这一身硬骨头,还真不是曲意逢迎长袖善舞的好材料。

      拿着火机在桌上轻轻磕了两下,薄祁闻尽量温和地说,“A大的学生应该有很多选择,为什么来这儿?”

      A大作为北城第一梯队的大学,即便是暑假,大学生也能找到很好的兼职,或者实习公司。
      可温燃却甘心做店员。

      在这儿做店员,说有发展前景,是诳人。
      要说没发展,之前那几位长相不错的店员,又都给自己找了个高枝儿。

      温燃不蠢。
      知道薄祁闻是什么意思。
      她很直白地给出答案,“我缺钱,我来这儿只想赚钱。”

      倒是从没见过年轻小姑娘,如此坦诚对物质的野心,薄祁闻眉心无端一跳,看她的眼神也从原先的慵懒散漫,逐渐贯注深沉。

      蓦地一勾唇,他打趣,“志向远大,值得称赞。”

      那笑像一把火架在温燃心间。
      温燃呼吸轻轻起伏,悄悄红了脸。

      忽然门被敲了两声。

      薄祁闻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温燃顺势扭头往后看。

      是周擎回来。
      他跟薄祁闻汇报,说两位领导已经到楼下,Amy正带人泊车呢。

      薄祁闻轻点了下头,把打火机毫不吝惜地随手丢桌上,云淡风轻说,“你去跟Amy一起把人接上来。”

      周擎颔首说好。
      前脚人刚走,后脚薄祁闻就看向温燃,“还有你。”

      温燃正色,以为他要自己也跟着去,结果薄祁闻下句便是,“先回去吧,今天给你半天假,好好调整一下。”

      温燃怔住,以为自己听错。

      薄祁闻见她没动,玩世不恭地扯了下嘴角,“怎么,还真想在我这儿罚站一天?”

      “……”
      那语气很难说没有一丝纵容。

      温燃不敢深想这是否是一种优待,只摇了摇头。

      转身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来回头看他,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觉唐突。

      薄祁闻正在看电脑屏幕里新草拟的合同,余光瞥见她没走,他视线朝她身上轻飘飘一撂,“又怎么?”

      虽然用了“又”字。
      可他并没有厌烦和不耐。

      温燃鼓起勇气说,“我懂些茶道,也会点茶,如果您需要的话——”

      “不需要。”
      薄祁闻毫不犹豫地打断她,即便这会儿他需要这么一个人替他招待,他也只是说,“情绪不好烹出来的茶,就算技艺再高超也是苦涩。”

      “……”

      薄祁闻神色温淡地瞧她,“下次吧,下次有时间,你点茶,我再尝。”

      话音刚落。
      茶室的门便被推开。

      Amy和助理领着两位身穿行政夹克气场不俗的中年男人进来,薄祁闻面上挂起不紧不慢的社交蔼笑,清风霁月,“两位老师来得倒是快。”

      说罢,他徐徐起身,长身玉立,不紧不慢迎上前。
      两个男人中间的一位,回握住他的手,“您好,薄总,幸会幸会。”

      在Amy和助理的招待下,几人去了沙发那边。
      薄祁闻长腿交叠落坐在主位,从温燃的角度看去,他侧颜眉清目朗,立体清俊,谈笑间游刃有余,气场有种浑然天成的运筹帷幄之感。

      平日里幽静风雅的茶室好似忽然有了人间烟火味,根本没人会在意温燃这样微不足道小人儿。

      说不上哪里来的空落感,温燃垂了垂眸,从善如流地退离出去。

      关上门的瞬间,其中一位忽然说道,“没记错,祁闻都快三十了吧,婚事定了没?”

      “都快三十了?你这还不结婚,家里那边说得过去?”

      “肯定说不过去啊,这不刚回国家里就一个劲儿给他安排相亲,可你看,他去过几回?尽躲清闲了。”

      后面紧跟着年轻男人低磁清润的嗓音,几分自谦地叹笑,“翟叔,您可饶了我,您知道我怕这事儿。”

      两个中年男人哈哈大笑,像是好不容易捉到他的弱点,笑声几乎灌满整间茶室。

      等温燃转身离开时,几人已经聊到“京里名声最响亮那家的姑娘”。

      她本该径直朝前走的。

      可偏偏,她听到后面那句——那很可能是薄家给薄祁闻定下的未婚妻。

      脚步下意识停住。

      下一秒,就听薄祁闻漫不经心地笑,他说,“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男人腔调有种看透红尘世俗的凉薄,“婚姻这种事,我们薄家,又有谁真说了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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