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妖师修养手册》讨厌大蒜不吃姜

47、山神（二）

　　饭饭从结界中醒来，他整个眼睛都是赤红色，像血浸的，但是仅一瞬，他的眼睛就变得漆黑清明。他捂嘴咳了咳，不在意地把手心的血往上衣抹了抹，弹指消了结界。
　　他撑起木棍，照着唐堂之前走的方向前进，走了两步就摔趴在地。他手掌有刺痛感，自己坐起，照着手掌吹了吹，然后他抬臂，抓住了后方向他袭来的东西。
　　他回头，几个狞笑的恶灵在看着他，绿油油的眸子里是浓浓的怨气。饭饭甩出手里的棍，打中一个恶灵，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到几个恶灵面前，手在他们脖子上一抹，他们就被无形的妖力勒住脖子，弹蹬着双腿，伸出舌头。
　　饭饭默念净化咒，恶灵们挣扎乱动，渐渐安静下来。
　　饭饭消了他们脖子上的束缚，他们成了正常的魂魄，饭饭可以摸到他们，感受到他们冰冷的体温。
　　“你们都是孩子？”饭饭指着个子最小的魂魄道：“他多大了？”
　　个头高一点的魂魄道：“他还不会说话，不知道多大了，我......我七岁了。”
　　饭饭抱着那个小魂魄道：“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个高的魂魄道：“山神大人让我们来拦着你。”
　　山神？那唐堂岂不是打不过。
　　饭饭语气不善道：“他把你们变成了恶灵？”
　　个高的魂魄摇头，道：“不是，我们出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失控了。”
　　上山的时候，山上明明什么都没有，突然冒出几个魂魄，饭饭不得不谨慎小心。
　　他道：“为什么要拦我？他要杀了唐堂吗？”
　　“不是的不是的！”个高的魂魄连连摆手：“他就让我们吓吓你......”
　　饭饭嗤之以鼻，吓他？他饭饭小爷是那么容易被吓的吗？
　　饭饭勾指，让魂魄们靠近他，低声道：“你们想不想吃糖？”
　　几个魂魄都是孩子，点头点的头都要断了，饭饭大方地掏出兜里的糖，一魂分了一颗。他怀里这个魂魄虽然小，手却比谁都快，抓了饭饭的糖就往嘴里塞，饭饭夺都夺不走，还是费了老大力气才从他嘴里抠出来，把糖纸给他剥好。
　　他们和饭饭一起坐在地上，稀奇地盯着饭饭的海绵宝宝裤兜，饭饭得意地让他们摸了摸，他们“哇”的惊叹，眼神崇拜又羡慕。
　　饭饭嚼着糖道：“你们都是怎么死的？”
　　胖乎乎的那个魂魄道：“我睡着了，不知道自己被谁杀的。”
　　其他几个魂魄纷纷点头，他们的遭遇和胖乎乎那个如出一辙。
　　饭饭又道：“那你们的父母呢？”
　　个子高那个魂魄道：“就在山下，我们都是村子里的孩子。”
　　饭饭眉头一皱，村子里的孩子？他上山前听解放军说村子里都是中年人和老年人，孩子却很少，难道是因为都被杀了？
　　饭饭无意地道：“你什么时候死的？”
　　个子高的魂魄掰掰手指算道：“二十年了吧应该。”
　　饭饭把最后一颗糖扔给他：“那你真可怜。”
　　胖乎乎的魂魄道：“我也很可怜，我都死了十年了。”
　　“那他呢？”饭饭晃晃怀里吃手指的小魂魄，探究道：“他啥时候死的？”
　　个子高的魂魄道：“也就一两个月，那时候在下雨，他就突然出现了。”
　　“一两个月前，下雨......”饭饭琢磨着这段话，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胖乎乎的魂魄道：“我死的那天是晴天，我爸说带我上山打兔子，没想到把我自己打死了。”
　　饭饭疑惑道：“你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几个魂魄微微颔首，他们问过山神大人，山神大人说他也不知道。
　　饭饭接着道：“那你们没有想过回家去见你们的父母吗？”
　　“有啊有啊～”几个魂魄争先恐后道：“我们下不了山，山神大人也不让我们下山，他说我们如果下山，就会魂飞魄散，特别惨。”
　　饭饭怀里的魂魄无端打起哆嗦，他双眼紧闭，发出“嘤嘤嘤”的哭声，饭饭无措道：“他......他咋了？”
　　其他魂魄一脸茫然，个子高的魂魄一拍头道：“他困了，想让山神大人哄他睡觉！”
　　他们抱起那魂魄就跑，饭饭怀里空落落的，一眨眼，几个魂魄就没影了。
　　饭饭摊摊手，感情他们是来骗糖的？
　　当然，他们的魂魄虽然走了，“痕迹”却留下了，饭饭拍拍屁股起身，沿着痕迹，慢慢靠近。
　　饭饭边走边思考，从几个魂魄嘴里问出来的东西太少，连他们是怎么死的都没问出来，白白牺牲了几颗糖。
　　那些魂魄从山神那儿出发时还是好好的，半路变成了恶灵，是谁把他们变成了恶灵？山神让他们阻拦自己的目的什么？从魂魄们的表现来看，他们本意不打算杀自己，他们说走就走，是不是山神在召他们回去？
　　这处山很有灵气，但他和唐堂初上山时，这山很平静，仿佛是从他睡着开始，这山开始不一样了。
　　山上魑魅魍魉丛生，灵魅遍地，看得出他们很恣意，也没有伤人的意思，山被毁了，他们的本体没有任何损伤，有的很好客，还冲饭饭打招呼。
　　饭饭身上带血，很容易会被非人之物闻出他是风林一脉，这些魅和魂也都闻出来了，他们只要有本事抓住饭饭，拿饭饭去炼药，就会灵力倍增。
　　以饭饭的本事，压制不住他的就要听他号令，压制住他的，拿他去炖汤他都没法反抗，这些东西合力的话，饭饭是打不过的。
　　饭饭不敢掉以轻心，他离痕迹的终点越来越近，所以脚步越来越轻，走到一处山洞口才停。
　　他走到了大山深处，这里竟然没被泥石流侵袭，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蝴蝶扑腾翅膀，驻足在饭饭鼻尖，有精灵从花蕊里探头，好奇地看看饭饭，嘻嘻哈哈地和旁边的精灵打闹。精灵很小巧，他们约摸有人类食指大小，背后是透明的羽翼，穿梭在花丛，身姿轻盈。
　　精灵在饭饭耳边飞来飞去，俏皮道：“你是妖怪，新来的？”
　　饭饭不置可否，只问道：“你们看到有人进去了吗？”
　　精灵笑嘻嘻道：“没有没有，你是第一个过来的。”
　　饭饭不相信道：“如果你骗我，我就捏死你。”
　　精灵佯装害怕，飞到饭饭右耳边道：“你这样子，让人好怕怕，心慌慌的～”
　　饭饭冷淡道：“你不是人，你是精灵。”
　　精灵自讨没趣，飞远了。
　　饭饭抬步往山洞走，山洞洞口很宽阔，一入内，漆黑一片，饭饭差点摔一跤。他扶着洞壁，洞里飞出很多蝙蝠，乌泱泱往饭饭脸上扑，饭饭抬手挥退这些蝙蝠，踩着蝙蝠的尸体向前。
　　血液的腥臭味让饭饭反胃，他走的很缓慢，洞里太暗，他不敢疾行，耳朵时时刻刻听着动静，小小的身影透着冷静睿智。
　　山洞很曲折，拐了几个弯，饭饭顿步，指尖乍亮，眼眸微冷，擒住朝他袭击的人。他一个过肩摔把那人摔到地上，紧接着，更多的人朝他袭来。
　　其实，这些不是人，都是魂魄，他们很凶猛，动作狠厉，饭饭脸上挂彩，眼睛里是和年龄不符的沉稳，他踩上石壁，手腕反转，符纸形成细剑形状。饭饭指挥着剑，将攻击他的魂魄挤在包围圈里，随后，符纸化成细绳，将魂魄们栓成麻花。
　　饭饭手指轻晃，他指尖有火在燃烧，照亮了山洞，也照亮了那些魂魄的脸。他们脸上绕着黑气，眼睛全是绿色，饭饭双脚悬空，飘着看了几个魂魄一眼，语气阴沉道：“究竟是谁把你们变成这样的？”
　　饭饭念好净化咒，几个魂魄恢复神智，正是饭饭给他们糖的那几个。
　　他们呜咽着说不出话，饭饭猜测道：“守密咒？”
　　个子稍高的魂魄大叫一声：“小心后面！”
　　饭饭侧身，巨大的藤蔓半路拐了弯，只冲他来，分成了好几个细小的枝蔓，缠住饭饭的手脚。饭饭费力解了魂魄们的束缚，大喊道：“快跑！”
　　四面八方涌出来更多的藤蔓，箍住魂魄们的腰，只几下，就把那些魂魄撕碎。曾被饭饭抱过的那个小魂魄向饭饭伸手，饭饭想挣脱藤蔓去够他，还没够到，他就表情痛苦，化为细沙。
　　饭饭眼眸红了一瞬，他握拳，藤蔓越收越紧，他头顶的叶子扑簌的剧烈，手腕和脚踝都被勒出了血。那些藤蔓吸了他的血，像是瞬间喝饱了，每一根藤蔓都长出了刺，刺扎进饭饭的皮肤，饭饭的血液在流失，唇色白到如刷漆的墙。
　　他看到一丝光亮，光亮里朝他走来的人笑容温暖，嗓音若春风轻柔，他长袍上绣着祥云，袖口上有两片叶子，翠绿通透。
　　“你怎么又淘气了？还不快回来.......”
　　他呼唤着，拉回饭饭的意志，饭饭嘴角渗血，吃力道：“破！”
　　所有藤蔓收紧，饭饭四肢都被拉扯到极限，他咬牙坚持，再次喝道：“破！”
　　藤蔓收缩了一下，旋即断裂，断裂的声音很大，山洞都跟着抖了抖，掉下来很多尘土。
　　饭饭手腕和脚踝剧痛，他挽起裤腿，不让衣服剌到他的伤口。后方“呼啦”响了一声，饭饭回头，迷雾就这样笼罩了饭饭，饭饭身躯下滑，坠在雾里。

　　石子汇聚成庞然大物，关节嘎吱嘎吱响，巨大的手掌挥舞，拍向唐堂。唐堂跳起，躲过这一招，劈月刀飞出，直击庞然大物的眼睛。
　　庞然大物呼出一口气，这口气夹杂了尘土和碎石子，朝唐堂砸下。劈月刀迅速回到唐堂身边，挡住碎石子，浅蓝的光迸发力量，刀身似被淬了寒冰，凝结出冰凌，唐堂竖指轻点刀身，劈月刀如破弓之箭，极速扎到庞然大物眼前。
　　在戳到它眼珠那一刻，劈月刀停住，冰凌分裂，碎进庞然大物的关节各处，同时，劈月刀刀身狠狠向前一横，庞然大物的眼睛，也就是两颗漆黑的小石子，应声脱落。
　　庞然大物怒吼，冰凌蔓延它全身，把它冻住，唐堂提起灵力，抹了血在劈月刀上，铿锵有力道：“八荒遗风，破空寒冰，利以劈月，开天之刃，此以龙主之名为召，威如耀阳，吾命令汝，即刻现魂。”
　　劈月刀疾速飞上半空，它左晃右晃，刀柄上的图腾发光发亮，龙啸的声音慢慢响起，起初低沉，后面响亮。唐堂的头发被风吹的遮眼，他只凝着劈月刀，庞然大物有复苏的迹象，冰快融化了，坚持不了太久。
　　图腾猝然闪烁，浅蓝色是唐堂唯一能看到的东西，一条浑身赤金的龙盘旋在唐堂面前，它和浅蓝的光融合，变成半透明的蓝，一摆尾，鳞片颜色却又变成暗蓝色，和深海水域的颜色一样。
　　庞然大物扭动脖子，那龙捋了捋胡须，低吟一嗓子，穿透庞然大物，把庞然大物碎的只剩渣。
　　解决了庞然大物，它扭头蹭到唐堂身边，一副撒娇讨好的模样，眼睛里都是依恋和久违的欣喜。
　　召唤它耗了唐堂太多灵力，唐堂喉咙腥甜，抬手摸摸它的龙首，温柔道：“劈月，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自唐堂灵力丢失，劈月就沉寂了，它也很想唐堂，一听到唐堂夸它，劈月高兴坏了，抓着劈月刀来了一场龙飞凤舞的表演。
　　唐堂眼前发黑，他勉强看完舞蹈，用山洞的石壁支撑身体，起了符道：“回刀里去。”
　　劈月老听话了，它乖乖和刀合为一体，飞到唐堂手里。
　　唐堂明白自己很需要饭饭的血，这就是用血来提升灵力的弊端，龙鳞被饭饭吞了后，他每喝一次，就感觉自己身体舒畅一次。相应的，他也越来越依赖饭饭，如果饭饭不在他灵力耗尽前出现，他再遇到对手就真的对付不了了。
　　唐堂身体向一侧倒，倒进了温暖宽阔的肩膀，他很熟悉这个肩膀，只沾到那肩膀一下，唐堂就挺直身子。
　　任何扶住他道：“我只是不放心来救你，你厌恶我也不用这么明显。”
　　唐堂扒开任何的手往前走，道：“不明显点难道还要含蓄吗？”
　　任何跨步追上唐堂，在他背后拍了定身符，唐堂咬牙切齿道：“你最好给我解开。”
　　任何不由分说地扛起唐堂：“我不能让你送死。”
　　任何快速地往外走，唐堂全身上下也只有五官能动，他恨恨道：“你他妈是在激怒我。”
　　无论他说什么，任何都没有放开他，唐堂只能不情不愿道：“带饭饭一起下山，他还在山上。”
　　任何脚步一顿，道：“我在山上没有见到他。”
　　出了洞口，任何放下唐堂，解了符，唐堂立刻用寻魂令追踪饭饭，他头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发出去数十张寻魂令，没有一点饭饭的消息。
　　唐堂和饭饭有感应，他此时却感应不到饭饭，那就说明饭饭铁定出事了。唐堂眼睛里划过担忧，他解下任何的烛阴铃道：“借我用用。”
　　唐堂心里默念口诀，烛阴铃感受到召令，轻微晃了晃，任何压住唐堂的手道：“我来吧。”
　　烛龙现身，使劲儿吸收了天地之气，喷出水雾，水雾里，饭饭阖紧双眸，看着只是睡着了。
　　这才是唐堂最担忧的，因为饭饭不是睡着了，而是进入了迷雾，如果他在迷雾里一直沉睡，他的魂魄就会被迷雾吞噬，成为迷雾的一部分，引诱新的猎物进入迷雾，蚕食其他的魂魄。
　　灵山灵地风水好，却出现了很多邪煞，唐堂没时间细想这些邪煞的来头，他最紧要的任务，是救出饭饭。
　　烛龙只是在天地之气中寻到了饭饭微弱的气息，想了解饭饭的具体方位，烛龙是办不到的。唐堂也没有精力再召劈月，他镇定下来细细思考，这山里有什么地方可以吸引饭饭踏入。
　　任何走到别处点燃了烟，他吐出烟圈，透过烟圈，看到了飞在他眼前的精灵。
　　精灵受了伤，翅膀上是斑斑血迹，她落在任何掌心，气若游丝道：“你们的朋友在后山有危险，快去救他！”
　　精灵说完就咽气了，任何波澜不惊地翻手，精灵的尸体掉在他脚下，被风吹散。
　　任何掐灭了烟，回到唐堂身边道：“我们去你给他下结界的地方看看，也许他在那里。”
　　唐堂同意了任何这个提议，两人一路无言地回到唐堂和饭饭分开的地方，唐堂在周围转了转，看到了地上的几张糖纸。
　　他不让饭饭一次性吃很多糖，这些糖不可能是饭饭一个人吃的，可饭饭对自己的糖很爱护，怎么可能轻易把糖分给别人？
　　唐堂脑子里闪现一个可怕的念头：那人的目标是饭饭！
　　唐堂照着糖纸出现的地方前行，走了一段路后，他面前出现了分岔路口，一左一右两条路，等着唐堂选择。唐堂聚精会神地盯着两条路，他想用符指引，烛龙猛然溜进右边的路。
　　任何道：“他应该是在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