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论情》谢堂前u

25、论罢

　　镜中乱雪纷飞，几与镜外茫茫北极冰洋合为一体，再无边界。
　　“做人，又有什么不好？”南华仙君本欲再饮，可一举起看见手中酒壶，便觉兴味索然，讪讪然放下。
　　洞灵仙君看着他不说话。
　　南华仙君眉头一挑：“看不出您这老神仙还挺睚眦必报？堕入灵识迷阵，被人安排一场，哪怕对方已然亡故，千载之后，仍旧记得报复回来。”
　　洞灵仙君认真摇头：“如此局面……”他停顿片晌，才续道：“是啊，怪只怪我为吕岩所误，看不出您表面话多，其实关键时刻还挺沉得住气。”
　　“为何……”南华仙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洞灵仙君屈指一召，南华仙君便觉眼前似有一重青影揭开，然而视野所见却并没有任何变化，就连洞灵仙君的脸也还是那一张脸，只是莫名地，有一节刻意截断的心弦似又连接上，那张脸，便也和郑思远、亢仓子，乃至庚桑楚的脸，渐渐重合叠在一起。
　　两叶翠羽，缓缓飞回洞灵仙君手中：“情障遮目，不小心从蓬莱仙君的青鸟身上偷取来的。”
　　南华仙君一时语塞，良久道：“怪不得当年侥幸飞升之后，洞灵上仙也是一样好为人师，专等着送我那些良言。借助天劫之力飞升上界，终究不是成仙正途，通常生前尘缘未断干净，仍待磋磨历练。想来，还是切身体会，肺腑之言。”
　　洞灵仙君不由暗自轻叹。
　　“做人，也没什么不好。”
　　“做人，的确没什么不好。”
　　“那你何苦花那么多工夫，拖我下水？”南华仙君一脸悻然，一说就来气。
　　“拖你下水？”洞灵仙君哑然失笑，“人人争先恐后求长生不老，超脱轮回苦，对你来说是……”
　　“是苦海。”南华仙君不客气道。
　　“果然……”洞灵仙君笑容初时略带苦涩，慢慢又转作释然，“或许，我早知你会如此回答……”
　　南华仙君直视而问：“你说的‘你’，指谁？”
　　“无论是谁。”
　　南华仙君一噎，点头道：“不错，无论是谁。千年前的子沐，黄粱梦中彻底放下酒壶，便是如斯回答。而洞灵上仙你，错解了。”
　　洞灵仙君摇头。
　　“何意？”
　　“非是错解。”洞灵仙君神情冲和，显然无意再做任何遮拦，坦白道，“不过是尘缘未断干净，我的一己私心罢了。”
　　坦诚便好。南华仙君重重点头，举起酒壶，又道：“至于吕岩，不怕直言坦白。此壶若非先师所赠，即便上古传宝、先贤遗存，吹破天的多么多么珍贵，我也不会长留身边。”
　　洞灵仙君表情凝重起来，似乎对他接下来的话有所预感。
　　“如今，我为天下剑仙之首，掌判五雷正法之令，能召役雷霆，代天惩恶扬善，说来多么令人称羡，可这一切，并非出自我本意。多谢洞灵上仙费九头牛力气，助我脱凡成仙……可我从来不是子沐。”
　　“我也不是郑思远。”
　　倘若话未讲透，兴许还能如前般，毫无芥碍地闲聊下去。一切摊开曝光，却又无所适从，即便再意难平，终究只能就此作罢，不了了之。
　　不知此番论道，可能助益二位上仙破除尘碍，终证大道。
　　北极冰海，茫茫无涯，冷若幽冥，非世人所能见之地，岱屿、员峤二山于此绝境，或许漂泊永无休止，或许忽有一日会消失，泛舸回航，去向人间也未知。
　　正是：
　　万里飞龙入庐山，高真秘录露谈端。
　　春雷发地岩惊绿，夜鹤飞坛鼎转丹。
　　仙露清风催玉炼，酒壶赤黑遁天剑。
　　虚谈论罢无尘事，北冥茫茫月半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