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思君愁

20、（二十）身世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周围豪华无比的装修，讥笑说：
　　“咱们家赵森现在也不比你日子过得差！”
　　办公桌对面的老人有些傻眼了，他想不到对面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就是昔日里让无数男人倾倒旧人，他吃惊地说：
　　“赵森不是已经死了么？”
　　只见老太太大笑两声，说不出来的得意，眉目之间还透着一股子凶狠，说：
　　“你以为他死了？还活得好好的！他可以长得越来越像你了。”
　　这个男人听了不相信，摇摇头，说：
　　“不要骗我了，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吧。”
　　这件事情，的确不能够令人相信。十几年前，邱无双也就是老太太，她爱上了另外的男人，恰巧现在坐在老太太对面男人，也就是赵森的父亲——赵晋也爱上了别人，本来两个人是准备好聚好散分手，重新组建家庭，可这时候就出现了麻烦，赵森谁抚养？两个人开始推脱，巧的是两人的新对象都是单身，都想要自己的孩子，于是关于赵森的抚养问题就此开始，两人之间的矛盾也是愈演愈烈。到后来无意间让赵森知道了整件事情，年幼的赵森就心脏病发，得知自己成为父母的负担之后，自尊心极度强烈的赵森逃出了医院，躲了起来。两个人虽然都不想带赵森，但毕竟这是自己的孩子，都赶紧四处打听赵森的下落，一个星期后，一位好心人发现了昏死在路边的赵森，把他送到医院也报了警，两人匆匆赶到医院，却得知赵森已经停止了心跳，这责任也自然没有了。
　　“叭”的一声，老太太一巴掌甩在了桌子上，吼道：
　　“这么多年了，我病得要死要活的，何曾问你要过什么东西！”
　　坐在老太太对面的赵晋嘴唇有些发白，他回想起上次送自己老婆去医院，刚好看到一个年轻人送邱无双做手术，那张熟悉的面孔，他当时还干笑着问自己那是谁，原来那个孩子竟然像每日在镜中出现的自己。赵晋盯着老太太，颤抖着说：
　　“我原本想，如果你实在不想养他，我会找关系送他出国的。”
　　老太太讥笑说：
　　“出国？就算你是送他去外太空也不能治好他的病！如果当时不是你要求那么早离婚，我儿子根本就不会被病缠身，我也不会差点死掉！”
　　坐在对面的赵晋火气也跟着上来了，这么多年了，也没人敢和他这么说话，最近又快升官了，这风光得意，他瞪着老太太大声说：
　　“这事还不是你挑起来的，你不是也想早点结束吗？”
　　听完这话，老太太满脸悲痛，苦笑地说：
　　“是啊，我想结束，赵森假死后醒来，这一切就结束了！”
　　原来赵森当时只是假死，并没有真正的死去。赵晋听了低下头暗暗的高兴，却又有些愧疚，一时间，心中滋生万般的情绪和想法，让他头痛欲裂。老太太看了看他，冷冷地说：
　　“我今天并不是想找你要回什么东西，或是来找你诉苦的，我们的一切都已经过去的，赵森是我们过去留下的伤疤，你必须负责。”
　　赵晋抬起头，看着神情冷漠的老太太，说：
　　“负责？凭什么我负责？”
　　老太太的语气依旧冷漠，说：
　　“我已经负责了二十几年，虽然我不是个尽责的母亲，但是我在努力弥补我曾犯下的错误！你呢？你竟然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活在这个世界上，你不觉得可笑吗？儿子病后，他的性格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开朗，虽然爱笑，却总是拒人千里之外，我在他身边守了五年，他才和我说第一句话，你知道那种感受吗？明明两个人都在家里，可是他完全感到不到我的存在一样，那冷漠的眼神，我想起来都觉得心寒！在我和儿子住在一起后，就明白自己要过上单身生活，可是那个男人没有离开我，他也陪我守在了儿子身边。”
　　说到这里，老太太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说：
　　“五年！那个男人用了五年的时间骗去了我所有的钱财，可我要感谢他，他让我知道了，儿子是关心我的！”
　　老太太也不管赵晋的感受，继续说：
　　“那个男人跑了的那天，我坐在房子里哭，儿子递给我他的存折，告诉我里面有几千块钱。当时我高兴坏了，他终于和我说话了，我决定东山再起，做一番事业，可是，当我重新上岗，我才发现我的身体出了问题，一个需要倾家荡产才能治疗的病。”
　　音没落，两行泪水簌簌而下，老太太抹了抹，说：
　　“是儿子，是儿子让我重新活了过来。他从小就背负着家庭的责任，为了我每夜都会去打工，现在他出事了，该是我还债的时候了！”
　　这番话令赵晋也不免有些痛心，他想了半刻，说：
　　“你说吧。只要不是违背我的底线。”
　　老太太苦笑着说：
　　“底线？儿子就是我的底线。要不是我没有能力帮他，我是绝不会过来求你的。”
　　赵晋把头转向一边，说：
　　“你说吧。”
　　“很简单的事情，让别人知道他是你的孩子就行了。”
　　这个要求令赵晋眉头盯着老太太皱了皱，说：
　　“你这不是故意刁难吗？”
　　听到赵晋语气不善，老太太也火了，她刻意压了压，吸了一口气说：
　　“刁难？这是刁难？这不过是儿子该获得的权利！早二十几年就该有的。”
　　这理由实在是太充足，让赵晋说不出一句，过了半刻，赵晋说：
　　“至少这段时间不行。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
　　老太太的态度强硬的说：
　　“哼，你不要拿官场那些东西来糊弄我，不要以为推着拖着，就能躲过去。”
　　赵晋听了，别过脸去，声音低沉地说：
　　“我这段日子不能惹事，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切都好说。”
　　叹了一口气后，老太太站了起来，说：
　　“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
　　说完，老太太就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发呆的赵晋。
　　儿子，自己竟然还有一个在世的儿子。赵晋苦闷的摇摇头，一直以来他心里就藏着一份愧疚，甚至很多个夜里都无法入睡，他总是梦到那个躺在手术台上面色惨白的孩子，令他的心不能安宁，原来那个孩子还没有死，他呼了一口气，拿出钥匙，打开自己保险柜，从最底下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年轻的男女夫妇合力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两人面带微笑，特别让人注意的是那孩子，笑得如出生的太阳般……
　　当年赵晋和邱无双都不曾想起过把孩子抛下，他们只是觉得对方应该担当这个责任，自己还是出一部分抚养费，如果实在是拗不过对方，还是把孩子带在身边。这样的想法让他们开始了战争，围绕着抚养赵森的问题日益升级，两个人都过惯了指挥别人办事的日子，难肯服输退让。他们的争吵终于让年幼的儿子赵森知道了，原本打算好聚好散的两人终于意识到给赵森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可是追悔莫及。
　　走在路上的老太太一边落泪，一边快步走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发黄的电话本，翻开第一页，照着电话打了过去。
　　几声“嘟嘟”，对方接了电话，说：
　　“你好，这里是邱家，请问你找谁。”
　　老太太咽了一口气，说：
　　“菊姨，是我，无双。”
　　对方突然激动起来，老太太可以感到对方已经泪流满面，至少现在的她是如此。
　　“小双啊，你在哪里，我去叫老爷太太，你等着啊。”
　　过了一会儿，那边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大声说：
　　“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还打电话来做什么？”
　　还没等他说完，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开始责怪他，那是自己的母亲。老太太甚至感到自己都不能说话了。邱母抢过了电话，说：
　　“孩子别听死老头的，你也真是，终于肯往家里打电话了……你又想气走孩子不是？”
　　话说到一半，对方就哭了，声音嘶哑，说：
　　“回来吧，妈知道你在外边受了苦，这个死老头子就是不肯让我接你回来，乖孩子，等着啊，你爸爸要是不让你回来，我就和你去住。”
　　一直以来，老太太都以为只剩下赵森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何曾知道父母一直期待她回家。她哭了，几乎不能开口说话，这时，她父亲已经抢过了电话，说：
　　“别听死老太婆乱说，你马上给我回来，不然让你好看。”
　　只听到旁边母亲已经开始责怪起父亲，老太太这时候才开始明白，无论自己多老，在自己父母眼中，自己还永远是个不想回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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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已经挂断了，老太太感觉到自己不但为儿子解决了后顾之忧，连自己的事情也解决好了，自己终于可以回家了，本以为父母会挂断自己的电话，没想到他们居然还在日夜想着自己给家里电话，期待自己回家。
　　老太太擦干泪，拦下一台的士，有些心急了。
　　这座城市往外边去的交通基本上已经瘫痪了，火车站和飞机场停留了很大一批不能返家的乘客，随着雪越下越大，他们对家的思念更甚之前。
　　一座的城市情绪都开始不安。
　　刚睁开眼的赵森吸了一口气，没等他睁开眼，他就明白自己到了哪里，他穿好衣服，在众多护士病人的诧异的目光里，逃难似的离开了医院，站在雪地里，他抬头望了一眼，白茫茫的一片，去哪里？自己能去哪里？不知道，他也索性不去想，放开脚步，发狂似的奔跑起来……

作者有话说

　　抱歉，偶会尽快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