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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五十岁的冬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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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下雪,只是阴冷得紧。
白玉堂早年间的伤没能根治,一受寒气,便是浑身酸软。展昭自然知道他这毛病,早便备好了炭炉,已烧了几日。但因怕人闷得厥过去,门窗不敢关严。白玉堂也就只好避着那道缝,窝在榻上不动弹。
“你还是得出去走走。”展昭掀了门帘进来,劝道,“躺太久,血脉不畅,更伤身子。”
他带进来一阵冷风。白玉堂颇难受地往里缩了缩,只是摇头。展昭走到他边上坐下,道:“大嫂还捎信来,让我们上岛去呢。说是珍儿媳妇快生了,岛上添丁,可不能少了你。”
白玉堂抬了抬眉,撇嘴道:“我算得还有旬日,哪里这么快便生了。”展昭笑道:“大嫂不比你清楚。”白玉堂道:“论医理她是比我清楚,论人心你却没我清楚。她分明是独个儿在岛上无聊,珍儿又没空理会她,故此想叫我们去解闷子。”展昭道:“即便这样,也不出奇。大哥走了几年了,你们几个做弟弟的,又早都搬了出来。这眼看快到年关,还不许她想热闹些么?”
白玉堂打了个哈欠,手在被子底下捶了捶腿,道:“等那娃儿出来了,有的是热闹,那时再回去不迟。现在去作甚?珍儿连她都顾不上,还能顾上你我两个老头子。反是添乱。”
展昭闻言,想了一想,点了点头。见他被子耸动,遂伸手过去帮忙揉了几揉,转而道:“这王大人来了江宁府之后,很受百姓拥戴,却不知怎地好好的宰相做不下去。”
白玉堂又打了个哈欠,哂笑道:“多少年了,还惦记着开封府那点儿破事呢。皇帝都换了两个,宰相做不下去有何稀奇。我瞧你啊,若不是伤筋动骨,当年只怕根本不肯辞官。”展昭道:“哪有此事。”白玉堂道:“怎么没有。赵顼小儿那年打西夏,你不还蠢蠢欲动么?要不是我恰好染了风寒,你多半还要偷偷溜去边境。”展昭摇头笑道:“你对当今天子可尊重点儿。虽非仁宗皇帝血脉,毕竟继承大统,怎可直呼名讳。”白玉堂瞪眼道:“你一点也不反驳想偷偷溜去边境的事,还管我对官家尊不尊重,还说不是不肯辞官。”
展昭说不过他,低头给他捶腿,不再开口。
白玉堂不依不饶地瞪了他好一会儿,才转头看了看窗外。隔着厚厚的窗纸,外边又阴,也看不出什么来。又过了片刻,方又挑起话头道:“院子里有过动静么?”
他指的是他布下的那些机关。两人刚在这里住下时,常有不速之客打扰。非是求名,便是求利。彼时展昭身手矫健,白玉堂亦血气方刚,从没有人能讨得了好去。后来人少了,他们也懒了,不想隔三岔五就闹得街坊四邻没个安宁。白玉堂琢磨了几日,寻了些勉强趁手的材料,把陷空岛自个儿房间的布置照搬了一遍。自此清静不少。直到最近几年,无人来犯,也不知那些机关生锈没有。
“已经没几个人知道我们了。”展昭微笑道,“别说我们,就是云生、艾虎几个,也早被人淡忘。好在珍儿尚算年轻,陷空岛威名还剩了几分。”
白玉堂也扯扯嘴角笑了,伸了个懒腰,道:“明儿若天气晴好,我去拆了它们吧。”
展昭凝视着他不复清明的眼睛,道:“随你。”
北风又吹得猛了些。这天气晴好的“明儿”,恐怕还要些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