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桀骜少将军》遮雨木桃

59、第 59 章

　　她这副模样实在难以见人，不说这身装扮，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男子的衣物，倘若就这般将她送去帐处，人多嘴杂，难免有碍女儿家的名声。

　　这点道理贺青还是知道的。

　　迅速掠过排排篷帐，他的脚步不停，只觉得臂弯上的重量似乎比上回还要轻。

　　方才抱起她产生的那股子难以言喻的满足感，顿时散去大半。

　　黑眸中闪着不满，这才过了多久，她是怎么照看自己的？

　　轻得跟根羽毛似的。

　　可不是嘛，他常年握枪，他的湛金飞燕枪乃混铁精钢打造而成，长一丈二尺三，不仅锐利无比，重量更能达百余斤，而他，单手便能轻松握起。

　　怀中少女的这点重量，于他来讲，确实轻得不像话。

　　夹雨的冷风迎面灌入衣料的间隙里，即便隔着一层厚实的斗篷，都能感受到她的颤抖。

　　倏然回神，他手臂的肌肉一紧，愈发用力地抱紧她，不叫风灌进里头。

　　“我让人给你那小婢女带了口信。”开口时想起方才发生的事，话里难免夹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原是想骑马带你回去的，骑着马，一盏茶的时间就能把你送回去，但是秦芷瑜，很可惜，雨大，你现在只能花更多的时间坐马车回去了。”他咳嗽一声，故作板正道。

　　边说着边把她塞进一辆马车里。

　　“当然，你若想要骑马也不是不行，老子的马，万里挑一，奔时不扬尘，不留蹄印，所向披靡，你在这京都可见不到。”

　　笑话，京都圈养的马娇生惯养，怎可比得上战场上飒爽英姿的战马？

　　无视一旁神情震惊的小婢女，他跻身跟进狭小的空间，丝毫没有意识到——因为他的进入，让原本不宽裕的空间更狭窄了。

　　这动作可谓是很不要脸了。

　　只见他大大方方地往对面一坐，接着先前的话头，话锋一转，“然依我之见，我的马也不是不讲理的，会让你骑的，只要……”

　　他盯着她的眼眸，神情认真，然而语气却与动作极为不符，颇显小心翼翼，“只要你记得，你方才承诺下的事情。”

　　前几句皆不重要，最后一句才是关键。

　　秦芷瑜听懂了。

　　她双手抱着桃柳塞过来的手炉，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

　　半晌，轻柔地点了点头。

　　这副顺从的模样，似乎给了某人无形的鼓舞，他立即得寸进尺起来。

　　一双眼睛粘在她身上，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盯着。

　　灼灼目光如原上星火，秦芷瑜心砰砰直跳，直想叫她捂住他那亮堂的双眸。

　　一旁的桃柳从震惊中清醒，敢怒不敢言，心里暗骂一句——登徒子。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在荆州的人如何眨眼来到京都，怎生又缠上她家姑娘了！

　　当下只能竭尽全力贴着姑娘，企图用自己挡下她的半边身子。

　　贺青对其行为嗤之以鼻，却也没开口阻拦。

　　马车辚辚，行至半路，他终于收回了他自认为“坦坦荡荡”的目光。

　　随后，状似不经意道：“你们是来看赛龙舟的？”

　　秦芷瑜没有否认，“今日无事，便与婢女过来瞧瞧。”

　　“这有甚好看的，净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他“哼”了声，抱着臂靠在车壁上，说得那叫个煞有介事。

　　“不仅粗俗，还时常为个名次争得脸红脖子粗的，饶是你听着名声再好的男人，也是豪无任何风度可言。”他意有所指道，“也就骗骗那些个姑娘家，实际根本没甚看头。”

　　秦芷瑜眼皮一跳。

　　“当然，若你实在想看，也不是不可。”他摸了摸鼻子，“等过两日，决赛的那场，应当会很精彩。”

　　要贺青说，这太子定下的那劳什子赛制疏漏太多，只要有人连赢六场，便能钻空子不参与后面的比赛，直接进决赛。

　　巧了么不是，他恰好连赢六场，更巧的是，叫陆什么卿的后面两天都会去划船。

　　他瞥了眼清丽婀娜的女郎，按捺住心猿意马，清清嗓子，补充道，“咳，届时我也会上场竞渡，你只那日来便好。”

　　桃柳呆若木鸡，她张大嘴，心想自己可真没见识，难以想象，有人说人坏话，会说得这般面不改色……

　　好不要脸啊！

　　秦芷瑜的注意力反倒集中在后头，她直起身子，眼眸中闪着细碎的亮光。

　　“你也会去比赛？”

　　贺青大度地点头。

　　秦芷瑜抚摸着暖烘烘的手炉，指尖轻滑，当即应下他的邀约。

　　桃柳对这一连串变故的发生很是无助，她紧张地揽住自己姑娘的手臂，看看这看看那的，忽地想起府中的余嬷嬷，顿时头皮发麻。

　　贺青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咧着嘴角，心情更愉悦了。

　　哼着曲儿估摸着路程，心知也快到了，他撩开车帘瞟了眼外头阴沉的天，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叮嘱道：“你身子不好，回去喝点姜汤，这几日便在府中好好休息。”

　　未曾想过他也有体贴之时，秦芷瑜愣愣地点头。

　　贺青满意一笑，纵身跃下马车。

　　秦芷瑜忙撩开一侧车窗繁重厚实的帘子，朝后望去……

　　雨丝飘在脸颊上，冰冰凉凉，烟雨朦胧中，只见一道宛如猎豹般的黑影敏捷地跃上屋檐，眨眼间便消失了。

　　她目含担忧，随即后知后觉，又没问明他如今是何身份……

　　“啪”的一下，桃柳抬手一掌拍下帘子，对上少女疑惑的目光，结结巴巴道：“外，外头雨冷。”

　　***

　　谢扶瑾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接连几日皆宿在大理寺。

　　窗外大雨滂沱，屋内烛光熠熠。

　　谢扶瑾搁下狼毫，将案卷垒于左侧，疲惫地按着眉心。

　　思绪百转千回，少顷，他睁开眼，朝外喊道：“王汉。”

　　“大人。”

　　“随我去趟大理寺狱。”他淡淡道。

　　王汉颔首应是，这时候去狱中看谁，答案不言自明——从江夏郡码头逃走的案犯，李虎。

　　说来也意外，江夏郡漕运河道四通八达，人若逃了，几乎可以说是踪迹难寻，可谁知那李虎倒霉，偏偏叫那贺小将军碰上了，直接一根麻绳绑到了大理寺狱。

　　也幸得此人憨傻，一根肠子通到底，嘴里套得出话，否则这案子恐怕还要多费心思。

　　只是这供出的人……

　　他轻叹一口气，撑开油纸伞，提灯照亮雨中的路。

　　“大人，小心路滑。”他提醒道。

　　谢扶瑾“嗯”了一声，问：“今夜狱中谁当值？”

　　王汉思索片刻，“是吴狱丞。”

　　谢扶瑾淡淡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一团小小的灯光照着眼前的一隅之地，雨丝密密斜斜地飘落于被风吹得明灭的灯笼上。

　　就像这难走的路，雨水汇聚，坑坑洼洼，然王汉知道，即便脚下泥泞崎岖，大人也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