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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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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汉扛起人,捆在马背上,复又想起什么,请示道,“大人,那位杜家的二姑娘明日是否也一并请过来认人?”
谢扶瑾脚步一顿,想起那个行为举止处处透露着脑子多少有些问题的女郎,眉头微皱,“让她午后再来。”
午后?
明日午后,大人会去审讯那群和尚,不会在北牢房。
王汉顿时了然,得,不想碰面的意思。
“是,大人。”
两人上马,王汉推了推马屁股上的人,见血衣人纹丝不动,便放心朝林中已驰远的谢扶瑾追了上去。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一棵粗壮大树的背后,藏匿着一双露着恨意的眼睛,愤恨地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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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人?”
纤长细瘦的手指轻颤,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脑海中那双阴鸷的吊梢眼一闪而过,明明已经过去了好些时日,她依旧觉得脊背冰冷,“那逃犯……找着了?”
“说是找着了,但那边说,如今的情况有些特殊……”桃柳目露担忧地瞧着自家姑娘,“让您明早去衙门认一认。”
余嬷嬷将收拾好的行李置于小橱内,门一阖,斥责道:“以后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休要传进这屋里,指认犯人多姑娘一个不多,少姑娘一个不少,不论旁人作甚,你是她的贴身婢女,合该注意些,莫要让姑娘再添烦恼。”
桃柳被训斥一顿,缩了缩脖子,只得闷声应是。
“嬷嬷,你别怪她,是我叫她注意着些那边的消息的。”秦芷瑜定了定心神,“再者,见过那逃犯真面目的也就只有寥寥几人,我若不去指认,如何知晓有没有抓错人呢?”
“姑娘,老奴心疼呀。”余嬷嬷的语气软了下来,怜爱地拍拍她的手,“您遭了罪,还吃了大苦头,若不是舅老爷传来书信,老奴还被蒙在鼓里呢,这荆州与咱不对付,咱们不待了,早些回去,老爷夫人还……”
这已经不是她头次劝归了,那小橱里的行李嬷嬷每日都要拿出来理一理,恨不得时时劝,日日盼着她早日点头回京。
见她又要苦口婆心劝归,秦芷瑜心中警觉,趁她不注意,暗暗掐了自己一把。
朦胧的水气顿时漫上了剪水双瞳中,水润剔透,雾气盈盈,她执起余嬷嬷的手,哀愁地叹了一口气,道:“嬷嬷,那贼人一日不归案,阿瑜一日不安心。”
“那日周遭黑漆漆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我被捆住了手脚堵上了嘴,喊也喊不出,动也动不得,真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这几夜,一闭上眼,总会想起那张可怕的脸,惶恐他又会再来……”
少女话里带着恐惧,嬷嬷心里一揪,难受得紧。
“我一直盼望官府能将他绳之以法,现在终于等到这一刻,只需去认一眼,确认没抓错人,便能安心睡个好觉了。”
“嬷嬷会让我去的,对不对?”氤氲楚楚的眼眸流露出祈盼,澄澈如水,仿佛一旦拒绝了她便是一种的罪过。
余嬷嬷瞧着她这副模样,哪里舍得叫她失望,嘴里一边念叨“作孽”,一边摇头直叹息。
秦芷瑜抬手拭了拭眼角,瞧着她无可奈何的模样,掩在袖后的唇角偷偷一勾。
拭完泪,她眨了眨眼睛,得寸进尺道:“既然如今涉了这案子,阿瑜便不能轻易抽身离开,嬷嬷,咱们再迟些归京,好不好?”
说着,暗地里朝桃柳使了个眼神。
“对,对呀,嬷嬷,老爷不是常说,做事要有始有终。”一旁的桃柳收到姑娘的眼神示意,忙应和道。
“老爷肚子里都是墨水,是有大智慧的人,咱们可不能与老爷作、作对……”无意中瞧见余嬷嬷严厉的眼神,桃柳一躲,音量弱了下来。
见她没出声反对,秦芷瑜忙揽过她的手臂,软软道:“嬷嬷,那便这么说好了,咱们不着急回去,在舅舅家多住些日子。”
她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的私心。
若是就这么回去了,那何日才能再见到他?
想起他,便想起了他欠下的那副画,多日未见,他该画完了罢?她暗暗想着,从前不知他会作画,如今知道了,心中隐隐开始期盼起他笔下的自己是何模样。
余嬷嬷瞧着与幼时撒娇时动作一般无二的少女,抚摸她柔顺的青丝,无奈地叹了口气。
秦芷瑜心中欢喜,知晓她到底是同意了。
***
翌日一大早,秦芷瑜便乘坐马车到了衙门。
来接她的依旧是第一次那黑服官吏,只是她万没想到,这次连审讯室都略过了,对方直接将她领进了牢房里。
牢房建在地下,锈迹斑斑的铁门方一开启,一股夹着霉味的阴森气息便顺着阶梯迎面冲了上来,张牙舞爪的如同携了囚犯的怨气与怒意,从黑咕隆咚的地道中一股脑全冲了出来。
风声呜咽,即使潦草地做了准备,一时之间她也萌生出些许退意。
王汉同守门的人交谈了几句,察觉到眼前女郎的犹豫与迟疑,掏出火折子,率先下去在前方引路。
“还请女郎多担待,罪犯身份重要,不能有任何差池。”他的声音回荡在甬道中,没有任何起伏,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大人已在下面静候多时,女郎请随我来。”
绣鞋踩在石阶坑洼处的积水中,溅到些许黑渍。
拐弯处又瞧见两人把手,秦芷瑜小心地瞄着两边空空荡荡的地牢,切实感受到这位谢大人的谨慎。
犯人全部撤走,又置了几层看守,想来是不允许出现任何一点意外。
不知走了多久,路过一处小窗时,前方传来忽而传来两道交谈声。
似争吵,又似只是无聊闲聊几句。
“谢扶瑾,老子从没见过你这般小肚鸡肠的人,你早知晓我会跟着,便早早起来,带着公文来这儿看,只为把我拘在这里膈应我,当真是心黑无耻!”
“这破牢房黑魆魆的,怎生没把你的眼睛看瞎呢?”语气讥讽。
“你想多了,本官只是在等证人。”批着公文的男人头也不抬,语气淡淡,“要出去便出去,本官从未邀请过你。”
“别想过河拆桥,这东西是谁替你找到的呢?若没老子,就凭你那王八似的速度,人家说不定已经渡到梁州了,今日还轮得到你审问?”
“是,本官是要感谢你,谢你把人打成这样,让本官还得多花几锭银子去找大夫救人命。”身着绯色官服的男人合上批改完的公文,叠起,又打开了新的一本。
“那是他身体不行,嗤,小小笞刑,这程度就翘辫子了,那也忒没用。”抱臂不屑。
“贺……”谢扶瑾抬头,刚想制止这聒噪的声音,就听一道声音传来——
“大人,人带到了。”
“嗯。”他放下笔,正要站起迎接,旁边却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地迎了上去。
昏暗中,清澈灵动的眼眸对上了一双坚毅有神的凤眸,后者的瞳仁里似乎夹杂着一丝怒意,他五官本就生得立体,因生气而上挑的眉眼愈发深邃。
秦芷瑜先是一怔,继而眼中的错愕渐渐转为柔软而不易察觉的笑意。
视线在空中交汇良久,最终,却是凤眸的主人率先败下阵来。
“他让你来你就来,这是关押恶人的牢狱,出事了怎么办?”少年径直走到已然平静下来的少女跟前,抿着嘴,恨铁不成钢道,“你就不会装病,赖在家里,差使你那小丫鬟过来,说来不了吗?你不来,他又能拿你怎么样!”
这么明目张胆的教唆,简直没把他旁边朝廷大官放在眼里。
秦芷瑜轻咳了一声,大庭广众之下,她就是想,也不好意思直接应下了,转而轻声问:“你怎么在这儿?”
说着,她暗地里觑了眼一旁一身绯红官服的冷峻男子,光线暗,瞧不清面上的表情,不用想都知道,估计不是什么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