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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突然,那麻子脸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刀,后方三人脸色微变。

      “主子,这……咱,咱不怜香惜玉吗?”

      “怜香惜玉?”

      贺青反复咀嚼着这个词,扯了扯嘴角,睨着他,“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两个鼻孔一张嘴,老子也长了,你看我像玉吗?”

      “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两个鼻孔一张嘴。”赵旭眼角一抽,望着天默道,“倘若人家是玉,您就是块又硬又臭的石头。”

      还是那茅坑里的。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着,但很显然,贺青的身体没有他的嘴巴硬。

      话音未落,人早已偷偷潜了过去。

      “姑娘,我看见咱家的马车了。”桃柳望着远处一点,兴奋地踱步上前去。

      背后的黑影瞅准机会,悄然上前,他眼神狠戾,慢慢抬起手,使上浑身的劲道一刀挥了过去。

      这下子,就算天王老子也帮不了你!

      “咳、咳……”

      这时,秦芷瑜低下头,捂着嘴低低咳了起来。

      娇声压抑,怜人急促似雾珠垂落。

      季节交替的日子,她时常会患咳嗽的毛病,今日出门久了,略有疲乏,到底忍不住低咳起来。

      只见毫厘之差,利刀在头顶划出一刀破风声。

      与此同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

      秦芷瑜顿住,心砰砰直跳,手却一点儿也不迟疑,抽出发间的尖簪。

      紧紧握着锋利的发簪,耳边能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声,她鼓足勇气猛然回首。

      小巷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

      “姑娘,快些上来。”不远处,桃柳将手中的东西妥帖置好,挑开帘子喊道。

      呼吸有些不稳,秦芷瑜在胸口收紧手指,心中疑窦,莫非是这段时日夜间惊梦,没歇息好?

      她面上镇定,轻颤着手,将这支独特的发簪插回发间。

      墙的另一面,贺青的手臂青筋爆凸,一只手死死掐着麻子脸的脖颈。

      手中的细作惊恐地瞪大双眼望着他,他冷笑一声,也不多废话,直接狠厉的一掌劈向他的后颈。

      将瘫软的人丢垃圾似的扔给了身后的两人,他睥睨着,冷冷吐出一个字,“审!”

      随后蹭蹭手,从胸口掏出一只破瓷碗,左右张望几番,随后泰然自若地混到了人流中去了。

      ……

      秦芷瑜回到马车上,桃柳眼尖地发现了什么,“姑娘,您鞋底上粘着什么呀?”

      她弯腰,好奇地扯了下来——是张粘着糖渍的小纸条。

      虽然被磨破了不少,但不难看出,这是一张没有任何内容的空纸条。

      “许是在街上哪里粘上的罢。”

      两人皆未在意,桃柳随手一扔。

      车夫与马匹皆受过秦家的训练,黑棕的骏马打了个响鼻,马车便辚辚驶动前进。不急不缓,稳稳当当地朝杜府驶去。

      车内装饰低调,颜色皆非时兴的大紫大绿之艳色,可仔细一瞧,却处处透着考究。

      软垫厚实舒适,窗口处的遮帘布料织法严密,下方坠着香楠木制成的挂饰,严实地挡住了外头的风。内设小几,上边摆放了新鲜的茶果点心,一只暖手炉,以及打发时间的几本书。

      处处都在尽心照顾马车内的人。

      桃柳为姑娘叠好披风,瞧着姑娘正卷开今日从旧物什中淘来的献马图,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不懂姑娘说的什么“形具神生,笔触细腻洒脱”,左右知晓姑娘又寻到一副好画,且这画指定是送给京都老爷的礼物。

      她家老爷没有别的爱好,唯独爱骏马,尤爱各类骏马图。

      她家姑娘也是,身子好些时,一寻到上街的机会便往那些个落魄铺子里钻。

      父女俩为这马也算尽心尽力去散银子,累得夫人天天看着家中养着数十匹骏马的马厩不顺眼,就差拿手指去戳二人的额头了。

      戳吧,心疼,不戳吧,肉疼,桃柳觉得自己挺能理解她家夫人的,因为她也不懂画。

      “老爷定会喜欢姑娘送的礼物。”她说着,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姑娘,咱们何时归京呢?”

      也许过不了多久,老爷夫人的催归信便到了荆州。

      “约摸快了。”秦芷瑜嘴上含糊地应着。

      心里轻叹,能拖多久便是多久,她不能错过了这次机会。

      帘子被掀起,窗外,一间间矮铺如数倒退……

      秦芷瑜望着道道残影,回想起上一世外祖母来信之时,也是这般春和景明,惠风和畅。

      然而那时的自己,却并未踏足荆州。

      来信之日,恰逢春分,她因了场风寒,缠绵于榻上半月有余,母亲反复叮嘱了父亲之后,便独自一人带着侍从去了荆州探望外祖母。

      然而不过半个月,她便匆匆回来了,像是遇到了什么事,脸色异常难看。

      没多久,京都便传开了——荆州一座寺庙夜里失火,火势之大,屋舍尽数塌毁。

      清晨,逃出的沙弥在一片废墟里,发现百余具活活被烧焦的尸骨。

      尸身狰狞,焦若枯木。

      没人知道这些人是谁、怎么来的,那么多人,仿佛是一夜之间凭空出现在寺庙。

      佛门之地,造下这般杀孽,一时间,天下哗然,震惊朝堂。

      谣言越传越邪乎,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而那时,谁也不会料到,两年之后,已经战败的狁狄仿若有天神相助,轻松破防曾给予他们耻辱的玉陽关。

      他们从雍州而入,一路烧杀抢掠,直捣京都。

      似乎从隆昌十八年春这场战胜狁狄的战事起,齿轮便已经开始转动。

      而荆州,只是一个的开端。

      长.枪.刺入胸口撕心裂肺的痛楚历历在目,那人早已没了生气的尸首依旧死死护在她身后,尚且温热。

      少女经历多年沧桑,醒来后发觉自己回到了十五岁。

      她发疯似的找上父亲母亲,又悲又喜,向他们说着敌军,说着国破,说着所见的绝望。

      可面面相觑之后,父亲却说她做了噩梦莫要害怕,阿娘说她烧糊涂了要给她炖补汤,越是急切,越是得不到想要的回应。

      她瘫软在地,最终失声痛哭。

      被搀扶着回到房里,麻木地任由婢女们摆布,梳洗过后,她望着镜中娇嫩、没有一处粗糙疮口的白皙脸庞时,像是突然间恢复了清明。

      “重来了……”她呢喃。

      没错,她回到了过去,一切都可以重来……

      不知过了多久,涣散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她哑着声音,让桃柳拿来笔墨。

      颤着手捏住狼毫,她努力回忆着上辈子的事情,生涩地下笔。

      隆昌十八年春,镇国公率精兵在雍州玉陽关大铩狁狄,举国欢庆。

      同年四月,荆州普光寺大火,烧出百余具枯尸,坊间传言此乃天降神火,下罪于大魏。

      隆昌十九年冬,锋芒正盛的少年将军受天子之命,于岭北御敌,却与数万部将于断魂崖销声匿迹,隆昌帝震怒,定其叛国之罪。

      隆昌二十年春,镇国公因擅自离守前往岭北,并子不教之过,数罪并罚,削其爵位,剥去兵权,关押至大理寺地牢。

      隆昌二十年秋,狁狄犯境,新任将军受命迎战,顽抗月余,终是全军歼灭。

      从此,大魏不复!

      ……

      灯芯在暗夜中跳跃,秦芷瑜鬓角带着薄汗,发愣地看着隆昌十九年冬这一行。

      岭南之战……

      如若当初大将军并未违命前往断魂崖追查,圣上不追究他教子无方之过,他依旧是战功显赫镇守雍州的大魏门神,如此,狁狄来犯,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一滴墨,顺着狼毫滴落在“少年将军”几字上,化成漆黑的墨点。

      她定神,放下笔,重新将关注点放在了普光寺上。

      ……

      后来的那个冬天,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在府里养身体,直到春分那日,外祖母的信如期而至……

      这一世,她会抓住什么的。

      万般……不能再失去了。

      “姑娘在想什么?”桃柳好奇地凑过去。

      秦芷瑜回过神,平缓气息,克制着指着画中马轻声道:“我在想此马身子壮硕矫健,毛发最盛,神情昂然,应是这五匹马里的领头马……”

      马车渐行,娇软的声音随风飘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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