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起 ...
-
我要遍访仙山去，你跟不跟我去？
第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叶小北只有十三岁，正一口叼着只烧鸡腿趴在山海经上描上面的画，他身边不远处的大槐树下，新来的师弟白夜正在一声不吭的扎马步。
山海经是从师父房里偷出来的，鸡是在林子里捉的，叶小北别的不行，摆弄吃食的本事一流，随意一样不起眼的东西都能被他整成美味，只可惜眼前这位小师弟不懂得欣赏。
恩！这诱人的香味哟！
叶小北一口咬下鸡腿肉。
“小师弟，你真的不尝一口？”叶小北扔了书，跳到白夜身前，不过十三岁的年纪，身法已经轻灵飘逸，丝毫不逊于成年武者。
白夜看他一眼，更加专心于马步训练。
一只鸡腿递了过来。
“你今天运气不错，我在这山里逛了八年，这可是我捉到的最肥的山鸡。”
白夜眼都不眨一下，山珍海味自己哪样没吃过，谁稀罕这个破鸡腿。
不过，味道真香……自从入了楼山老人门下，白夜就再也没沾过荤腥，这个大师兄，举止粗俗，放荡不羁，还是少惹为妙。
白夜垂下眼，自小的好教养让他保持对鸡腿视而不见。
叶小北乐了，煞有其事的在他面前踱了几步，笑嘻嘻说道：“小师弟，你骨骼天生缺乏韧度，根本就不适合练武，何苦这么用功呢？”
少年心思单纯，实话实说，却不知道这句话多么的伤人。
白夜脸色一白，不再理他。
此后，白夜拜在楼山老人门下两年，没有跟自己的大师兄说过一句话。
叶小北喜欢看志怪传奇之类的书，偶尔深沉起来也会随口来一句“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圜则九重，孰营度之？”之类的话。当然，这些书都是偷来的。
对于楼山老人的书房，叶小北七岁就轻车熟路闭着眼睛都可以进去偷书，师父不是不知道，不过于他的行为，他一向选择听之任之，不像对待白夜那般严格。
对此，叶小北没有任何意见，他又不要做什么武林高手，何苦花时间去学这些？
叶小北的这句话曾经当堂把江湖上闻名的宗师气得吐血，直叫着“暴殄天物”。
那时候他十岁，刚刚随师父第一次下山。
恩，月黑风高杀人夜，为谁独立到中宵。
叶小北哼着小曲怀揣着半本《太平广记》一步三摇从书房里踱了出来，飞过屋檐时，正好看见白夜在练剑。
他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蹲在墙头看了几眼，看后直摇头。
小师弟果真不是练武的料子，这套拈花飞叶剑自己看了三天就会了，白夜已经练了一年了吧……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他就是喜欢没事留心下小师弟的练武进度而已。
其实，以师父他老人家的性子，当年收下他这个孤儿为徒已经是个奇迹，叶小北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会自虐的收第二个弟子。
依稀还记得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早上，自己睡到自然醒后眯着眼睛打开门，就看见一个锦衣少年在门口跪的笔直，身后乌拉拉跪着一大堆人，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正抱着师父的大腿抹眼泪。
这一大群人说了什么叶小北一句都不记得，当时他的心思全都被那个少年吸引了过去，在周遭喧哗的环境中，他一个人默默的跪着，紧抿着唇，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地上的石头，那表情，让叶小北想起了以前在山里遇见的雪豹，明明一只爪子已经被困在了兽夹中，睨着自己的金色眸子依旧宣扬着自己的高傲，死不低头。
当时他就在想，让这样的人流眼泪的话，得是多么难以忍受的痛苦啊！
他的思维停在此处，下一刻，就抛下这一大堆人，跑去林子里捉野鸡去了。回来的时候，
人都散去，而师父扬手指了指身边的少年说道：“叶小北，这是你白夜师弟，以后多照顾着点。”
叶小北当时莫名其妙的很开心，指着手里的野鸡尸体冲他笑：“师弟，我请你吃鸡。”
师父当场气晕过去。
哦呀，这一招又错了。
叶小北闭上眼，几乎不忍心再看，正待离去，突然背后冷风来袭，他急忙轻巧跃开，回身接住，却是一柄剑。
他乐了：“师弟真聪明，剑原来也可以做飞刀啊！”
白夜将自己隐在树影之中，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大师兄，我的剑法既然那么入不得你的眼，你就来指教几招吧！”
叶小北笑了笑，跳下墙来，站在白夜面前，笑道：“指教不敢，我怕误人子弟。”说着，又蹙了眉，正色道：“师弟啊，跟你说件事。”
“什么？”白夜问。
叶小北摸摸后脑勺：“以后晚上没事不要站在槐树下，会招鬼的！”
白夜脸抽搐了一下：“我本人就是厉鬼，还怕他们吗？”不过身子不由自主的退出了槐树的影子。
“你师哥我最怕鬼了，你不要吓我啊！”
结果脸上突然遭到偷袭，被油腻腻带着墨香的手指狠狠捏了几下，他想到没想，抬脚朝对方要害踢去，却被轻松闪开。
叶小北笑的招摇，晃了晃自己的双手，指着自己的脸说道：“师弟的皮肤暖暖的手感这么好，怎么可能是厉鬼？”
“你……”白夜又气又怒，就要动手，又看见叶小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突然展开身形，摆出标准的起剑势，接着剑走龙蛇，轻灵飘逸，宛如飞仙流云一般舞动起来。
下腰，飞跃，斜刺，疾坠，三尺青锋硬是被舞出了软剑的优雅柔韧。
白夜的心骤然下沉，五味陈杂，练武果真靠天分，自己苦练三伏三九，却抵不上大师兄悠哉乐哉几天工夫。这样无望的日子，何时才是头？
“嗡”的一声，剑锋被递到了自己鼻尖，白夜暗敛心神，堪堪避开，然后微恼的看着叶小北：“师兄这是何意？”
叶小北笑的没皮没脸：“师弟反应不错，居然能避开我的剑。”
“你这是在安慰我！”白夜颓然蹲下来，将头埋在双膝间：“你以前就说了，我不是练武的料。”
“结果你就为了这句话躲了我两年！”叶小北乐呵呵说着，弹了他脑袋一下：“我说的实话，不过有志者事竟成，你花上十年二十年，总会成功。”
白夜抬起头，似乎有所触动：“是啊，我有的是时间，我唯一比他多的，就是时间了……”
说着，他霍的站起身，从叶小北手上接过剑，回身行礼：“师兄，以后就多多指教了！”
叶小北哈哈一笑：“承蒙师弟不弃，改天去烤鸡吃？”
“这……”白夜想起那个“不沾荤腥”的门规。
“怕什么，少年还在长个子，不吃肉哪来的力气练功，真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谁理他！”叶小北大手一挥，如是说道。
白夜苦笑着点头。
叶小北摆摆手，哼着小曲走了。
白夜握着剑，凝神听了听，却听他哼着：“我要遍访仙山去，宣城太守知不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 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