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你》山容

46、第 46 章

　　祁良从办公室回到教室里，午休时间已经过了好久，本该趴在桌上补眠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祁良轻轻的敲了两下秦汉的桌子，“林丛呢？”
　　秦汉从桌子下抬起头，顺手把手机扔进桌兜，“嗯？不知道，你不是和他一起呢吗？”
　　祁良摇头，“没有，今天中午吃饭时我被老师叫走了，我们没有一起吃饭。”
　　秦汉看着空荡荡的座位，迷茫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邻座的孙倩倩凑过来，“我吃完饭出去接水喝的时候看见他在楼下公告栏前面站着，好像还有三班那个。”
　　“三班？”祁良蹙了下眉头。
　　“就是欠揍的那个。”孙倩倩的语气里带着点嫌弃，“不过他们好像没打架，等我接水回来了，就不见人了。”
　　祁良点点头，说了句“谢谢”，转身出了门。
　　林丛正趴在操场看台的护栏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上身，很放松。
　　四月末的阳光已经有些热烈，林丛躲在阴凉里，望向旁边的篮球场。
　　不知道是哪个年级的男生，趁着午休的时间跑到操场上过过球瘾。篮球在场地上砸出富有节奏的“砰砰”声，还有砸在篮筐上的声音。
　　汪乐洋的语气里带着不少的愤怒，“下次我一定比你考得好，不要得意忘形了，你再考得好也改变不了你是同性恋的儿子……同性恋还有儿子，太搞笑了吧。”
　　林丛觉得自己冷静的有些过分，“我考的比你好，这是事实，而且无论我是谁的儿子，我都是林丛，我是我自己。”
　　汪乐洋大概是被“考得好”刺激到了，瞪着眼睛放狠话，“你等着！”
　　林丛看着空旷的操场，想起汪乐洋有些激动的样子，其实刚才说得话自己之前就想清楚了。
　　“知道我为什么说可怜你吗？因为你看不到未来，看不到以后的日子，你何必囿于过去呢？”
　　汪乐洋没说话转身走了，而自己溜达着就到了操场。
　　风很柔和，云很白，天很蓝，操场很安静，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人不见了踪影，面前却出现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
　　林丛僵硬的趴在护栏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台有些高，祁良只能仰起头看他。
　　“林丛。”祁良张嘴喊了他的名字。
　　林丛呆呆的趴在护栏上低头看他，大概是有些着急，又或是有些热，额头上带着薄汗，胸口微微地起伏。
　　“嗯。”愣了半天，只发出了这一个音节。
　　“不要在意别人，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你学习很努力，你做饭很好吃，你有毅力，你乐于助人，你对待朋友很好……”祁良一口气说了一长句话，似乎要列举林丛很多很多的优点。
　　“你写字很好看，上课认真听讲，课堂笔记很整齐，你很细心，你会照顾小猫……
　　你会陪我跑三千米，你会给我过生日，你和我一起学习，你把钱都留下来给我买糖吃，你会照顾生病的我……你对我很好。”
　　这大概是祁良造的最差劲的排比句，毫无逻辑，想到什么说什么，但是林丛听的很认真。
　　“无论是三班的谁，欺负你的人，或者，是离开你的人，不要在意他们，你要努力向前走。”
　　林丛红着眼眶听完了祁良的话，他才知道大概是因为今天碰到了汪乐洋，祁良才有些激动。害怕自己一个人难过，拼命的在偌大的校园里寻找自己的身影。
　　林丛把眼眶里涌上来的酸楚压下去，深吸了两口气平复自己。
　　祁良让他努力的往前走，他就要努力的往前走。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林丛哑着嗓子喊了他一句：“祁良。”
　　祁良还是之前的那个姿势，抬头看着他。
　　林丛对他弯了弯嘴角。
　　“春游那天，我听到了。”
　　祁良有些惊讶，又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耳朵连带着脖子却有些微微泛红。
　　“你说‘郑重地选择，不留下遗憾。如果遗憾了，就理智面对，争取改变；假若不能改变，就勇敢接受，不要后悔，继续向前走。’
　　你说‘让我努力的向前走’
　　我想了好久，不知道怎么办。
　　你很好，你太好了，就像我的光一样，在我的前面把我引到另一条无比美好的路上。
　　我很普通，就像毕业后拿起毕业照，却想不起名字。
　　我其实有一个很单调的过去，充满了灰色。但是你把我从过去拉出来，把我的世界画满了绚丽的色彩。
　　我太自私了，不舍得放开你。”
　　林丛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拂过的春风，吹动泛着金色的树梢。
　　林丛抬起手，指着自己的眼睛，“我把你放在这里。”
　　然后又伸手指着自己的脑袋，“这里。”
　　最后，缓缓地把手移下来，指着左胸心脏的位置，“还有这里。”
　　林丛的手还指着心脏，对着他笑得很灿烂，最后问了一句，“你知道了吗？”
　　祁良抬头看着他，然后重重的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祁良抬腿从侧边的楼梯走上看台，伸手把少年揽到怀里，手臂上的力度不容忽视。
　　“我在这儿，我都听到了，我知道了。”
　　闷闷的声音从肩膀上传来，林丛抬起胳膊环住了祁良，“祁良，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赶上你得脚步的。”
　　祁良终于松开了林丛，又伸手牵住林丛垂在体侧的手，“好。我会一直牵着你，教你跟上我的脚步，你一定要跟紧我。”
　　“嗯。”林丛点点头，带笑的眉眼就像四月的春光一样明媚。
　　两人回到教室的时候，午休时间已经快要结束了。教室里很安静，学习，或着趴在桌子上睡觉。
　　两个人坐到座位上，惊动了趴在桌子上玩手机的秦汉。
　　秦汉看看林丛又看看祁良，然后朝着祁良眨眨眼睛，似乎在问“还好吧？”
　　祁良点点头，示意他没事了。
　　教室里很安静，为了不影响到其他同学，祁良在林丛的耳旁，压着声音问：“还有点时间，你要不要休息会？平时都睡午觉，今天没睡，会影响下午的课堂效率吧？”
　　林丛往后侧了侧身子，避开祁良撒在耳旁温热的气息，“痒。”
　　微红的耳朵尖落在祁良的眼里。
　　“嗯，我趴一会儿。”林丛压着声音回他。
　　祁良点点头。
　　林丛趴在桌子上，却睡不着。
　　他就这样说出来了。
　　侧着头，林丛枕着胳膊打量祁良，一睁眼却和一双温柔的眸子对视了。
　　祁良轻轻的勾了勾嘴角，抬手挡住林丛的眼睛，纤长的眼睫毛扫过掌心，引起一阵阵的酥麻。
　　林丛被挡住了眼睛，听到祁良轻声说：“快睡。”
　　安静的教室里，一双手轻轻的挡在眼前，光线立刻变得昏暗，最后只听到清浅的呼吸声。
　　放学后有些拥挤的公交车稳稳地停在公交站牌旁，林丛和祁良挤上公交车，司机还和往常一样，扯着大嗓门喊：“都往后挤一挤，挪一挪！学生放学了，人多！”
　　两个人顺着“沙丁鱼游动的方向”挪了挪，抓着公交车上的扶手在人群中稳住身形。
　　“第一次也是这么多人吗？”林丛想了想问。
　　祁良顿了一下才知道林丛问的是开学那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差不多吧，人很多，你靠在后门口，带着耳机。”
　　祁良说着，回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整个车厢里的人都特别烦躁，因为挤得很不好受，但是我觉得你特别淡定，靠在扶手上，谁都不多看一眼。”
　　林丛笑了笑，“我给你的第一印象是这样的啊，其实而不是谁都不多看一眼，我看了你好几眼。”
　　“为什么啊？因为我当时挤到你了？”
　　林丛摇摇头，“因为你长得帅。”
　　林丛说得太直白，祁良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转而又笑了，“那也挺好的，你就记住我了。”
　　“嗯，记住你了，怎么样都不会忘了。”林丛抿着嘴，却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我也记住你了，一直记着。”
　　拥挤的公交车上传来广播通知到站的声音，祁良本该下车，却没有动。
　　“要下车了，你往门口移一下，人有点多。”林丛提醒他。
　　“不下车，今天想要和你一起，下一站再下车。”祁良拒绝了。
　　“那你还要跑来跑去的多走一段路，太麻烦了。”
　　“不想下车。”祁良软了声音，缱绻的声调绕在耳旁。
　　林丛敌不过美色，欣然的点点头。
　　下了公交车，一路从公交站台走到了小区门口，林丛拜拜手和祁良说再见。
　　祁良笑着伸手去牵在空中摇晃的手，握在手心里，一下，又放开。
　　“明天见。”祁良笑着说。
　　“明天见。”
　　林丛有些恍惚的拿出钥匙，打开家门。靠在门口的鞋柜旁，看着自己的手。
　　刚才握了一下。
　　不是，是牵了一下。
　　按部就班的吃饭，写作业，洗漱，静静的躺在床上。
　　林丛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条微信消息。
　　是祁良。
　　只有两个字，“晚安。”
　　林丛快速的回复了一句“晚安”，然后埋在被子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