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你》山容

36、第 36 章

　　林丛默默的写着卷子，笔尖在纸张上留下“唰唰”的声音，校园里很静，偶尔几只麻雀从窗外飞过。
　　语文作文八百字，按照老师的说法，在“800”的标号下超出五到八行就是最好的文章长度。
　　林丛看着自己的作文，超出七行，按照要求完成了。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考试结束还有6分钟，他对照着卷子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答题卡选择题地填涂，然后静静地放好卷子，等待着老师收卷。
　　余光中是祁良地校服下摆，他没有拉拉链，下面坠着的拉链头微微地晃动着。林丛握着笔，轻轻的扭头看向祁良。
　　教室里很安静，偶尔有同学翻卷子的声音，或是写完了卷子“啪嗒”一声合上了笔帽。隔着半米不到的距离，林丛借着余光打量着祁良。
　　他低着头检查答题卡，手中握着一支黑色中性笔，轻轻的在桌上划过。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祁良握着笔，微微抬头，视线就这么撞到了一起。
　　林丛似乎有些慌乱的收回了视线，尖锐的铃声瞬间响彻整个教室，老师站起来，“考试结束，收卷了，最后一排的同学把卷子往前传。”
　　教室里的声音立马嘈杂了起来，祁良放下笔，静静的等着后面的同学把卷子传过来。
　　他转头看向林丛，林丛正低头收拾着桌子上的试卷，仿佛那一瞬间的对视是他的错觉。
　　“卷子！”后排的秦汉把一摞卷子递到祁良手上，祁良接过卷子，把自己的放上去，又往前传递。
　　林丛坐在座位上，吵吵闹闹的教室充斥着同学们讨论的声音。
　　“卷子难度真的不是一般的难，没想到有一天，我的作文差点写不完。”
　　“第四道选择题到底选A还是选C啊？”
　　“啊？我选的B……”
　　“……完蛋了”
　　“这次好像还是要排名，就两个班的人，还要公开处刑。”
　　……
　　林丛没听清同学们讨论的是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心虚。大概是心虚吧？就是做了坏事被抓包的那种感觉。虽然只是看了一眼祁良，还被他看到了。
　　林丛开始胡思乱想，看一眼而已，这也没什么，祁良有喜欢的人了，喜欢的是谁，他这次应该也考的很好吧……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回荡纠缠，林丛木然的从口袋里掏出草稿纸，把纷乱的思维压下去，准备下一门考试。
　　迷迷糊糊的考完两天，老师给他们放了一天的假期，让他们好好休息一天。
　　林丛在家浑浑噩噩的躺了整整一天，然后就到了正式开学的日子。
　　收假的工作早已做完了，7班的同学只是放了短短的一天假期，来到学校又投入到了学习中，不过还好课表换成了原来的课表，45分钟上课然后有10分钟宝贵的课间休息，大家自是心满意足。
　　不过幸福的日子总是很短暂，还不到中午，祁良就从办公室带来了仅有两个班的成绩表。
　　大家哀嚎一片，但还是心心念念自己的成绩，一窝蜂的跑到了通知栏里看成绩。
　　林丛坐在座位上，想等人少一点再去看成绩。
　　“比上次进步了5名。”祁良坐下，对着林丛说，“虽然成绩比上次低，但是排名提高了。”
　　“我？”林丛问。
　　“嗯。”祁良点点头。
　　“谢谢你。”林丛笑了笑。
　　“等会人少了你自己去看看吧，我提前告诉你一下，让你放心。”祁良也浅浅的笑了。
　　过了一节课，通知栏前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林丛起身去看了成绩。最上面果然是祁良的名字，林丛一点也不意外，然后抬手点在成绩单上，从中间开始找。
　　两个班的成绩在一起印着，林丛慢慢的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83 林丛”指尖顺着在往下滑了一下，露出下一个名字“84 汪乐洋”。
　　林丛看着成绩单，恍惚了好久，还真是缘分啊，不过是孽缘吧。
　　“物理和数学还能再提高一些。”祁良的声音从耳旁传过来。
　　“嗯。”林丛敛了神色，转头说，“这两门确实差了不少。”
　　“没事，已经在提高了。”祁良看着林丛有些僵硬的表情，以为是为成绩苦恼，便连忙安慰。
　　“嗯嗯，我知道，再努力努力就好。”林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回座位吧，马上上课了。”
　　祁良点点头，不再多说。
　　放学的时候，林丛正想着一道物理题，两眼空洞的望着地板，脑子里还是老师上课的话：“加速度从图上看，从这个点以后是没有的……”
　　祁良看着林丛茫然地表情，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下去。
　　好不容易下了楼梯，走在走廊里，林丛似乎是突然想明白了，猛地抬头说：“祁良，老师说的……”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几步远的距离，汪乐洋站在3班教室的后门口，背着书包，似乎在等人。
　　林丛顿了顿，往前边走边转头说：“我觉得老师的意思可以这样理解。”
　　“林丛！”似乎是不满被忽视，汪乐洋提高声音喊了他一声，然后又几步走到了林丛面前。
　　“有什么要说的？”林丛耐着性子问。
　　“没什么要说的吗？我们可以好好的叙叙旧啊，比如你这次又比我考的比我好，比如你爸……”
　　“够了。”林丛出声打断了他，“和你没什么旧好叙的。”
　　林丛对着旁边的祁良说，“走吧，”然后抬腿往前走。
　　“好。”祁良也抬腿跟了上去。
　　汪乐洋看着林丛渐渐远去的背影，抬脚踢了下贴着瓷砖的墙。
　　林丛问了问祁良老师讲的那道物理加速度题目，祁良给他解释清楚，他便不再多说。
　　冬天的五点多的天已经有些黑了，路旁的小店打开了门口的灯，灯光照在林丛的脸上，他低着头，无聊的踢着一块没有铺平，微微凸起的地砖。
　　“你爸……”祁良的脑海中闪过那个男生的话，林丛的父亲？
　　林丛好像只提过他有一个在外地忙工作，天天出差的妈妈，却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爸爸。单亲家庭是这样的吧？
　　祁良又看了两眼林丛，他还是盯着地面上的地砖，不过这次是脚尖虚点地面，顺着地砖的花纹划来划去。
　　“车来了。”祁良抬头看了看缓缓而来的公交车，提醒了一句。
　　“哦，好。”林丛似乎是从自己的世界刚刚惊醒，茫然的抬头看着祁良，而后又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林丛其实什么都没想，他不太想去想起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索性就放空了脑袋，静静的看着地面出神。
　　一上车林丛就抓着扶手愣愣的盯着窗户，窗户上是蒸腾的水汽，偶尔滑落一道。
　　司机猛地踩了刹车，连着惯性又没有好好抓住扶手，林丛就要往旁边倒。祁良连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想让他站稳。
　　林丛踉跄了一下，抓住了祁良胸前的衣服，然后才慢慢站稳。
　　祁良缓缓地松开了拉着林丛地胳膊，林丛也尴尬地松开了祁良的衣服，微微的几道折痕。
　　祁良：“好好抓扶手，自己专心点。我要下车了，你注意一下，没有我看着你，小心不要摔了。”
　　“好，知道了。”林丛露出一个微笑，表示自己会注意的。
　　既来之，则安之。其实大家都变了，恍恍惚惚间长大了许多，林丛知道自己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自己了。
　　耳旁响起公交车报站员机械、千篇一律的通知，林丛挪了挪步子准备下车。
　　进了小区，前面正走着一个中年妇女，旁边跟了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生，大概也就是初中生的样子。
　　女人背着包，显然是下班回家又接了儿子，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这学期刚开学，你要好好学习，不要再像以前一样学习不专心。”
　　男生走在旁边，“嗯嗯啊啊”的应了两声，透漏着一丝不耐烦。
　　“你看看楼上王叔叔家的儿子，上学期就比你考的好吧……”女人不依不饶，显然不满于儿子的态度。
　　林丛扯了扯嘴角，觉得有些好笑。
　　所有孩子的世界里似乎都有着一个邻居家的小孩，小时候一起玩，长大点就要比比成绩，等终于长大成人了，或许逃不开家长里短，家庭、工作……这些都是可以拿来比较的东西。
　　隔着两道门的距离，说话大声一点就可以听清楚对面吵些什么，一日三餐，从早到晚，偶尔闲下来的时候，鸡零狗碎的小事就在几家人的嘴里传了个遍。
　　也许有些人成了青梅竹马，也许有些人成了对头冤家。林丛觉得自己和汪乐洋，大概就是在那慢慢悠悠，日复一日的生活里，从青梅竹马磨成了对头冤家，还是那种带着怨愤和恨意的对头冤家。
　　林丛进了电梯，电梯打开的时候，他瞅了一眼邻居家的大门，棕色的大门上贴着一个崭新的“福”。
　　林丛觉得自己对汪乐洋，大概是有怨恨的，不过几年过去了，也就淡了。
　　时间是抚平一切伤痛的良药，这句话果然没有说错。而且现在的自己，过得还算不错，珍惜当下就足够了。
　　他会好好学习，好好生活，他有新的朋友……想到这里，祁良的脸在脑海中闪了一下。
　　果然是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