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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后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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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那柔软的唇一触即离，甄茵心头涌上强烈的不舍，猛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她摸了摸身上盖着的柔软蚕丝被，视线扫过极具现代化风格的落地窗、天花板，然后停留在那扇被人从外面打开的门上。
来人身材修长，一双大长腿被包裹在黑色修身长裤下，上衣却是妖艳的红色，纽扣也是随意地扣在一起，走动间隐约能看见里面形状优美的腹肌。
视线再往上，甄茵看清了来人的脸，一时眼里划过无数情绪，有震惊，有伤感，更有喜悦。
“阿屿……”
随着这声陌生而又熟悉的呼唤，甄茵的脑海中飞快闪过沉睡千年之前的种种前因后果。
彼时她道术初学成下山，偶然之下，撞见一条蛇妖在山中化为人形，顿时起了杀心——因为师父曾教导过她，妖都是坏的，遇之必杀。
甄茵从小由师父带大，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便她无论表现如何优秀，也总被师父打发去干粗活，照顾一众师兄姐弟，她也毫无怨言。
因为师父说:“你命里带煞，为师这是为了消除你的孽障。”
她自小聪慧过人，哪里没看出师门众人包括师父在内所有人的异样目光，只是假装不晓得罢了。凭着高超的演技，她渐渐赢得了不少人的喜欢。
但她也隐约感觉得到，师父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她安慰自己，师父只是担忧她压不住煞气罢了，并非有意如此。
此后更加尽心服侍道门中人，就算极度想要习得道术，也只得偷偷摸摸深夜练习。直至年满十八，她才终于被批准下山。
以为师父终究也是喜欢她这个弟子的，所以下山之前，她跪在师父面前发了誓，此生见妖杀妖，绝不与妖为伍。
因此，甫一在深林中目睹由妖化人的颜屿，她即便心知自己实力或有不敌，也二话不说上去就准备取了他的命。
结果可想而知，颜屿的修为本就在她之上，怎么可能会被她所杀？不过他天性不喜杀戮，只想着惩罚一下小姑娘就算了。
没想到甄茵屡战屡败，仍是要与他杠上，颜屿又是无奈又是好奇，当她知道自己口中作孽多端的妖，并不如她师父所说的那样坏时，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于是，颜屿有意无意领着甄茵，去看那些像凡人一样生活的妖。有伉俪情深至死不渝的鸳鸯妖，有会念佛经只吃素食的鹿妖，有唱歌特别好听的黄鹂鸟妖，更有与人类结为夫妻生活美满的桃花妖……
甄茵被他领着，见识了许许多多的妖精，原本坚定的信念出现了动摇。
妖，真的都是生而该杀的孽畜而已么？那她所见到的每一个活生生的人妖和谐共处的例子，又是什么？
甄茵忽然想起在山上那些年，师兄姐妹总是会从山下拖回来许多妖的尸体，在她面前炫耀这些都是刚化形不久的妖，用来炼丹辅助修为上升最好不过。
甄茵当时只羡慕地看着他们，因为作为孽煞转世的她，是没有资格品尝这些珍贵的丹药的，想要学成道法，只能花费比师兄姐妹们更多的努力和时间……
她想着种种，只觉得昔日同门的嘴脸是那般丑陋，信念轰然倒塌的她，一时之间，竟不知何去何从。
是颜屿收留了她，之后几年，她再未回过师门一趟，师父倒是会经常给她写信，只不过信中多是问她在外面斩杀了多少妖，叮嘱她不可忘了自己孽煞的身份云云。
每当那时，颜屿便会从她手里抢过信，撕成粉碎。
“什么孽煞！如果阿茵你是孽煞，那身上为什么会有让我们妖都恐惧的圣光？别听他胡言乱语，我看他才是个老畜生！”
甄茵知道自己不该，可在山下与妖为伍的日子太过美好，短短数月，她在这里收到的善意和热情，便已超过在山上的十多年时光。
那样冷漠，每天被人指着说是孽煞的日子，她真的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不回去最好，阿茵你就留在这里，与我一起做一对人妖眷侣吧！”颜屿得知她的想法，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忍不住化成了大蛇模样，头顶着她在美丽的森林里飞奔。
甄茵抱着他的大脑袋，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向往。
然而，正当他们憧憬之时，师父忽然出现，让她赶紧杀了颜屿，因为他是害死她亲生父母的罪魁祸首。
甄茵会信么？不。
十多年的隐忍，她早已看穿师父的虚伪，只不过顾及着养恩，她才强行让自己忽略了这些。也一直深信，自己的亲生父母，只是因为她孽煞的身份无故带累了。
可师父却说，是颜屿害了她父母？那一刻，甄茵坚信自己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算计。
是了，如今师门凋零，众多同门天资平平，唯一一个资历优秀的她，却是个孽煞。在这样的情况下，陷入瓶颈多年的师父想要修道成仙，没有大妖的内丹，断然是不可能的。
他的算计是那么明目张胆，甄茵心头的寒意却是袭遍全身。
若手无血腥的她是孽煞，那沾满无辜性命的师门中人，又是什么？魔么？
“师父，”甄茵跪地，却倔强得不肯低头，“恕徒儿难以从命！”
“你——孽畜！”
师父首次被她顶撞，气得面色紫胀，那仿佛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让甄茵愈发怀疑。这样不辨是非，暴跳如雷的师父，真的会是出于好心，才带她上山的么？
甄茵不敢细想，却也不得不被迫与颜屿分离，跟着师父回山上面壁思过去了。
当时，她原以为只要自己不肯认错，就没人能奈她何，就可以继续回到颜屿身边，履行两人许下的相守的盟誓了。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她走出悔过室时，见到的却是自爆之后，即将灰飞烟灭的颜屿……
……
往事一一刺痛甄茵的大脑，她紧咬嘴唇，忍不住抱着脑袋发出痛苦的低吟。
“那之后呢……之后呢……”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沉睡千年，为什么阿屿还是活生生的？
她不断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企图想起些什么。
颜屿哪里舍得她刚醒来就如此逼迫自己，连忙上去抱住了她，不停安慰:“不急的，阿茵。你遗失的那部分记忆，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那回忆痛苦不堪，他一个人记得就好了，阿茵只需要开开心心地和他永远在一起便好。
在他的灵力安抚下，甄茵渐渐平复过来，想起了自己穿越前的种种，不由有些嗔怪。
“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要与我做什么赌注，让001带我穿越了那么多世界？”而且，那些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他的影子，她想想都知道他的心思了。
这个大妖啊，虽然修行千年，还特别骚气，但心思单纯直白，她怎能不世世都心甘情愿爱上他？
被她问起这个，颜屿罕见地红了俊脸，抱她更紧:“阿茵，你一直不醒，我只好出此下策了。现在可好，你终于醒了，我也不用次次与你顶着别人的躯壳谈情说爱了。”
甄茵扶额:蛇妖就是蛇妖，即便在人世多年，也丝毫没有学到半点含蓄。
不过她当初爱的正是他的热情似火，不是么。
“那001呢？”甄茵问，她一直挺好奇001是什么来的。
颜屿手一转，一颗散发白光的高科技悬浮体出现在甄茵面前。
“你沉睡了那么久，这世界的灵气又匮乏到了几近于无的境地，无奈之下，我才费尽心思弄了个系统，用以唤醒你的魂魄。”
颜屿话里说得轻巧，但甄茵却能猜得到，实际应该并不如他所说那般简单。作为修士，使用的每一个法宝，都是需要灵力催动的，更何况是像001这样，能带着她的灵魂在虚拟世界穿梭的宝物？
而且现在灵力匮乏，便是收集起来也得花费不少时间，阿屿消耗的，怕是自己本体的灵力。
“……不过你醒来之后，这东西却是没什么用了。阿茵，你说该怎么处理它好呢？”
从他手中拿过001，甄茵端详着它，脑海中回想起自己在小世界中的点点滴滴，道:“不如就这样放逐了它吧，兴许还能找到别的有缘人。”
颜屿自然是什么都听她的，闻言遂将甄茵与001的绑定解除，改了些许构造后，放任其消失在天地之间。
因为穿越那几世都是甄茵的灵魂，本体却是刚刚苏醒，因此甄茵想要恢复如初，还需要些时日。
在此期间，颜屿给她布置了聚灵阵，助她尽快恢复。
日子悄然流逝，这日趁颜屿有事情要去忙，甄茵使用灵力冲破了脑海中的一道枷锁，一时间，所有记忆全部恢复！
而甄茵也终于知道，颜屿为什么不让她触碰这部分记忆了。因为那太过于沉重——
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爱在眼前灰飞烟灭那一刻，甄茵万念俱灰，恨不得将师门中人全部碎尸万段。
可她终究没有动手，因为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没有资格忘恩负义。那就送阿屿回去吧，而她，也会与他长埋坟中，永不醒来。
想象着两人同生共死的美好场景，甄茵忽然笑了，附身捡起地上的剑，一步步朝颜屿自爆后，仅剩的半块鳞片走去。
众人见她不哭不闹，如临大敌般纷纷后退了几步。
师父大喝:“孽畜，还不知悔改！难道你要像你爹那般，为了你娘那个不知廉耻的妖，与整个师门为敌么？！”
闻言，甄茵脚步骤然一顿，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看着他:“你说什么？！”
信息量太大，甄茵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反应。她爹，是师门中人，她娘……是妖？而他们，并非意外亡故，而是因为与师门为敌，才落得个殒命的下场？！
“哼，既然掌门师兄说出来了，那我们也不瞒着你这孽畜！”二师叔满脸横肉的嘴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娘生为妖畜，本就为地天地所不容，还与你爹生下你这个不人不妖的东西！我们替天行道，反被你爹斥骂，自然不能留他狗命。”
“至于你么……”
“念在你有一半血缘是人类，掌门师兄才决定放过你，让你在山上好生修行，以压制你天生的孽煞！可你偏偏要违背师门，与那等孽畜混在一块你侬我侬，着实令人不耻！”
“今日若不是念在——”
“所以，”甄茵冷冷打断他的话，“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义么？！”
仇恨在她心中翻涌，她从未如此刻这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所谓名门正派的肮脏与恶心。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孽煞，这些人才是！若是留着他们，人世间又会有多少无辜之人、妖，会惨死在他们手中？
他们已然不是修道之人，而是魔！
一定要杀了他们……
杀！
杀！
鲜血不断染红甄茵的道服，可她眼睛眨也不眨，径直越过众多肉墙，将剑架在了她的师父——槐一道人脖颈边。
“你……你的修为怎么会……”槐一道人目露惊骇。他从未教导过甄茵任何高深功法，她却是怎么练得的？！
难道是那条蛇妖……
甄茵目光怜悯，语气却嘲讽至极:“你当真以为，没有半点自信，我敢下山？”
能与妖中强者的颜屿打上上百回合，足以说明甄茵这些年都在韬光养晦，而槐一道人等人自视甚高，只以为她什么也不懂，随便打发她就行了。
竟不知她已然成长到如此强大的地步，刚才还口吐狂言，仗着人多势众，一股脑将当年所有真相都抖了出来。这时候再要开口求饶，甄茵岂会放过他们？
众人纷纷抱作一团，打算像逼迫颜屿自爆那样对付甄茵。
甄茵冷眼看着他们丑陋的嘴脸，下手再无半点留情。等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来时，她身后已然血流成河。唯剩的几个弟子还是刚入门，不曾沾染血腥的少年。
“下山去吧。”留下这句话，她抱着颜屿仅剩的鳞片独自离开。
之后她寻了一副棺木，抱着鳞片躺下去那一刻，将全身修为尽数归还天地之间，解除了与肮脏师门最后的因果牵扯，从此两不相欠。
却不想，因了她所散灵气的缘故，被她抱在怀中的鳞片得以苏醒，此后更是重修人身，守护她千年之久。
若非地球灵气愈发稀少，甄茵再不醒来恐会有性命之忧，颜屿也不会出此下策，用001激将她醒来。
……想明白了其中的种种缘由，甄茵扶额轻轻一笑，心中满是释怀。
如今仇怨已经彻底根除，她也能履行与颜屿的约定，与他相伴一生了……
傍晚时分，颜屿处理完要事，回来时，见甄茵好端端坐在沙发上浏览画册，他忙走过来，与她挤坐在一起。
甄茵心知他守护自己躯体千年，期间怕是孤独寂寞不已，难得等她醒来，自然是会粘人一些。
她摸了摸他俊逸脸庞，朝他微微一笑，娇媚动人：“阿屿，等你忙完了，我们就周游世界去吧！”
那失去的千年时光，她想一一弥补回来。
“好。”颜屿颔首，答应了她。
无论阿茵想要做什么，阿屿都会陪着的。
往后，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 从不弃坑的喵，终于完结啦~今年KPI，勉强达标~~
啾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