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水]秘密》川澄未来

1、一发完

　　00
　　“杰克怎么又不在？”洪浩轩读着弹幕，挑了挑眉，“杰克干什么去了？”
　　他顿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啊，儿子长大了有了小秘密。”
　　01
　　喻文波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漆黑的夜幕上挂着两三点星星，他撩了下刘海，发梢微微汗湿，白皙的脸颊因为闷热带出来一圈红晕。
　　训练室的其他人都坐在电脑桌前勤奋训练，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光芒倒映在脸上明明灭灭，偶尔发出一声懊恼的哀嚎，他看了一圈，溜溜哒哒地走到电脑桌旁，戴上耳机开始了今天的训练。
　　正好卓定一局结束，余光看见队里的AD正窝在电竞椅上抠手指，凑过去关心地问了一句，“杰克你干嘛去了？”
　　喻文波决定先来一把滑板鞋拿下开门红，随口答道，“没干嘛啊。”
　　卓定张了张嘴，坐在电竞椅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哦。”
　　洪浩轩也过来凑热闹，“杰克你天天晚上出去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喻文波差点被口水呛死，猛烈咳嗽起来，“我谈个锤子。”
　　“真的吗？我不信。”
　　“拉哥，你怎么变得这么八卦了？”
　　“我这是关心你。”洪浩轩伸手撸了把喻文波乱糟糟的头毛，“谁让你是我最自豪的儿子呢。”
　　“滚滚滚——”
　　喻文波被问烦了，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他心里烦闷，又不可能说出实情，因此把耳机粗暴地往脑袋上一扣，推着洪浩轩的肩膀示意他走人，“我要rank了你别来烦我。”
　　洪浩轩啧了一声，临走时揪了一下他的头发，惹得对方怒目而视。
　　喻文波敢怒敢言，只是不敢动手反抗，将几句骂人的话翻来覆去地嘀咕了几遍，他的眼睛睁得圆而亮，里面藏着薄薄的怒气，像是夏日的冰淇淋，轻而易举就融化了。
　　在排队期间，喻文波窝在电竞椅上抠手指，指甲上长了季节性的倒刺，让他有点烦，椅子上层层叠叠堆放了好几件外套，搭出了一个潦草又舒适的窝。
　　今天的排队时间有些久，喻文波用牙齿将倒刺拔了，疼得他嘶了一声，指甲里有血迹渗了出来，他皱着眉用纸巾擦干净，游戏拍进去的那一瞬间，手机屏幕也亮了。
　　喻文波锁下卡莉斯塔，才去看微信。
　　表哥：过两天就是你的生长期了，千万别忘了。
　　他将手里捏着的纸团扔了，在屏幕上敲了三个字：
　　知道了。
　　喻文波内心冒出一股烦躁，这股情绪来得突然且莫名其妙，尖锐又毛燥地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耳边传来键盘敲击声和说话打闹的声音，像是溅进油锅的水滴，猛烈喧嚣地炸裂且沸腾。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调整好耳机位置，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黑色键盘上不断跳跃，重重敲击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宣泄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CNMD，真的好烦。
　　梁家源在旁边频频转头关注着不知道哪里被惹毛了的AD，听这键盘和鼠标的声音，估计皓哥明天就得过来换新的。
　　白家浩正好打完一盘，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嘀咕，“杰克最近好暴躁啊。”
　　确实。梁家源赞同地点头，默默ob了一会AD的rank，明显带着怒气，不当人地压着对方兵线，对面AD只能缩在塔下瑟瑟发抖，结果还是配合打野收到了人头，潇洒又装逼地点了一个赞。
　　等这把打完，喻文波摘了耳机，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小半瓶矿泉水，伸了个懒腰，拖长了尾音哼哼唧唧，眉目舒展，感觉体内的郁闷终于消散了。
　　梁家源抓住时机问他，“水子哥，心情不好？”
　　喻文波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思了几秒，带着一脸诡异的沉痛答道，“不好说啊。”
　　“啊？”
　　“生理现象。”喻文波沉重地叹口气，“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梁家源眨了眨眼睛，接收信息失败，他作为一个辅助，对于AD给出的信号解读不了，深感挫败，也沉重地叹口气，投入了英雄联盟的怀抱。
　　喻文波并不是在故意装深沉，他是真的控制不了自己。
　　按道理来说，他最近的心情应该很好，刚刚顺利打败fpx，以第四名的成绩给自己的春季赛常规赛划下了圆满的句号，比赛没问题，生活也挺好，跟队友相处和谐融洽，想不到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但就像他刚才说的：这是一种生理现象，他根本控制不了。
　　因为这该死的生长期。
　　02
　　喻文波是一条人鱼。
　　跟安徒生笔下的小美人鱼并不是同类，他们想要上岸生活并不需要跟女巫进行交换，只要有得到政府的认证就可以，建国后不是不允许成精，而是不允许私自成精，一切都有固定的规章制度和流程。
　　喻文波是第一条还未成年就上岸的人鱼。
　　因为他从小就是个天才，早早就掌握了将鱼尾化作双腿的办法，并且一直没有露馅过。
　　作为一条马上就要成年的人鱼，他马上要迎来最尴尬最严峻的问题：生长期。
　　人鱼在这段时间内必须泡在海水里，迎接着蜕变。
　　以前放假还好，现在正好是赛期，每天晚上都有训练赛，想想都觉得头痛。
　　喻文波窝在被子里翻看着表哥发给他的《人鱼生长期一百条须知》，看完之后头都痛了，他在床上打了个滚，感觉体内那股尖锐的烦躁又冒了出来，摧枯拉朽般击溃了他的心里防线，他摸了摸耳后，有些痒也有些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想突破那层薄薄的皮肤生长出来。
　　草！喻文波郁闷且暴躁地拍了下床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接了半桶水，将双脚泡了进去。
　　大概泡了半小时，体内的烦躁慢慢平静，喻文波摸摸耳朵，一如既往地光滑柔软，他潦草地擦了擦脚，裹着被子睡着了。
　　表哥别的事情帮不上忙，日常生活天天念叨，提醒他马上就生长期了千万别忘了。
　　喻文波经过一晚上的思考，很认真地问他，“如果我在水里加盐，可以算海水吗？”
　　表哥：“？？？你在逗我？”
　　喻文波一本正经，“我觉得效果应该差不多。”
　　“没人试过，我劝你还是别作死，生长期可不是好玩的。”表哥苦口婆心地嘱咐道，“你可千万别懒啊，到时候出事了可没人救你。”
　　喻文波遗憾可惜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正好常规赛打完有几天时间调整状态，喻文波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去跟经理请假。毕竟现在放假结束了，每天晚上都有训练赛，不能无缘无故离开。
　　郭皓尽职尽责地关心他请假去做什么？
　　喻文波懒得想借口，直接说，“去看海。”
　　郭皓没想到会收到这么一个文艺风的答案，喻文波在他眼里一直是一个能不动弹就不动弹的宅男。看来他还是对队员的了解不够深，不能有刻板印象。
　　经理反思了一下自己，大方地批准了假期，但并不放心喻文波一个人去海边，尤其是对方还说可能会到很晚才回来。虽然对方已经成年了，但除了赛场上所向披靡无所畏惧之外，生活中还是个小孩子，带着许多粗糙随意的生活习惯，让人很不放心。
　　郭皓问有没有人陪水子哥去看海的？
　　洪浩轩本来是最佳人选，年纪大一点，又比较熟悉，可惜他今天已经跟人约好一起吃饭，卓定白家浩这两个人出去更不放心，最终重担落在了梁家源身上。
　　郭皓拍了拍辅助的肩膀，“保AD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梁家源镜片下的眼睛十分平静，他点了点头，“嗯。”
　　喻文波全程拒绝，但没什么效果，梁家源看着他，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眼睫毛微微颤动，泄露了他内心的一丝焦灼和紧张，他突然就失去了拒绝的欲望。
　　“算了。”喻文波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打起精神露出一个笑容，“那就走吧。”
　　四月末的上海，天气已经逐渐热了起来，暑气积攒，越到傍晚越热，偶尔才有阵夜风习习吹来。
　　下了出租车之后，还要步行一段距离才到海边。
　　喻文波穿了件蓝白色的外套，热得他都快化了，后背出了一身的汗，被蒸发之后还磨磨蹭蹭地不想散去。汗湿的发尾黏在脖子上，十分不舒服。他皱着眉拨开，内心埋怨自己真的没事找事。
　　梁家源也并不比他好多少，他身上穿的是黑色长袖，吸热不透气，看着就热，他用手扇了几下，想说水哥不如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但最后他忍不住了，什么都没说。
　　喻文波也想回去，但他纯属被逼无奈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环顾四周，假装自己十分期待，其实内心早就把这生长期骂了几百遍。
　　梁家源跟着他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小摊上，走过去买了两个遮阳帽，自己戴好之后轻轻扣在了喻文波的头上。
　　AD被突然gank，条件反射性地突然后退，猛得抬头露出惊讶得表情，大大的帽檐下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像极了受惊的小猫。
　　“啊。”他无意识地眨眨眼睛，拉了拉帽子，“谢了。”
　　“不客气。”
　　喻文波调整了一下遮阳帽的位置，帽檐打下的阴影削弱了一大半的紫外线，带出了几分阴凉。
　　他左右看了看，视线对上了一个粉红色的冰淇淋车就走不动道了，有点兴奋地说，“梁哥我请你吃冰淇淋吧。”
　　梁家源指了指他的脸颊，“你不是牙疼吗？”
　　喻文波最近长了个蛀牙，疼得他晚上有些睡不着觉，第二天训练赛的时候打不起精神，直接0—5开局，被辅助一眼看穿，告到了经理那里，被逼着去看牙医不说，还被嘲笑说是小朋友才长蛀牙。
　　喻文波被调侃得有些羞恼，但幼儿园队霸的本质正慢慢被摸透，表面高冷不好接近，实际上是个冰皮小雪团，融化了之后又软又甜，除了嘴上不饶人之外根本没什么战斗力。
　　他郁闷地窝在椅子里，又几分不甘心地去骚扰自己的辅助，“哎梁哥，你怎么知道我牙疼的？”
　　梁家源正好一钩勾到了残血的韦鲁斯，一边操作一边随口答道，“一看就知道了。”
　　“真的吗？”喻文波将信将疑，“怎么看出来的？”
　　一波团结束，梁家源按了回城，伸手轻轻在他脸上戳了一下，“你这边脸比那边肿一点。”
　　他的动作很轻很快，喻文波完全没反应过来，只留下一点柔软温热的触觉。
　　喻文波对着黑屏的手机左右照亮几分钟，愣是没看出来任何区别。
　　可能这就是辅助吧。他捏着手机莫名其妙地感叹了一句。
　　“问题不大。”
　　喻文波碰了碰脸颊，牙齿轻轻抵了抵蛀牙，一点轻微的疼痛，他无所谓得说，“吃一个应该不要紧。”
　　边说还煞有其事地点头，掏出手机干净利落地扫码付钱，根本不给梁家源反应的机会。
　　“诺，梁哥，这个给你。”
　　喻文波将左手上的奶油冰淇淋递给梁家源，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又甜又冰的奶油冰了他一个激灵，眼睛蹭地就亮了。
　　好吃。
　　他口味偏甜，尤其喜欢蛋糕和冰淇淋，还被人调侃过小孩子才这么喜欢吃甜食。
　　喻文波微微眯着眼睛，白净的脸上写满了心满意足。这时候的他一点也不像他人口中的抗压达人和超越常人的成熟，收敛了平日里不好接近的假象，完完全全像个半大的小朋友。
　　梁家源看着他，低下头也在冰淇淋上咬了一口，真的很甜。
　　他们已经走到了海边。
　　太阳已经完全沉入海底，只留下一线余晖平铺在海面上，水天相接初燃烧成橘红的火焰，瑰丽的霞光温柔地笼罩住整个世界，涂抹上一层跳跃的红光。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在海滩上散步，海水卷着浪花漫上沙滩又褪去，留下斑斓美丽的贝壳和活蹦乱跳的虾兵蟹将。
　　这一切都很美。
　　喻文波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该怎么做才能跳到海里而不被预言家发现？
　　他将手上的冰淇淋吃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借口。
　　“梁哥，我要上个厕所，你自己先逛吧，不用等我，到时候在门口集合。”
　　他连珠炮般地说完，哒哒哒地语速很快，梁家源还没反应过来，喻文波就已经跑远了，只留下一串脚印在沙滩上。
　　他沿着那串脚印走了一会，突然回过神，停下来暗骂自己有病，手上的冰淇淋快融化了，粘腻的液体快要滴落在手上，他干脆找了个垃圾桶扔掉，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面朝大海。
　　夕阳的余晖将一切都变得温柔，偶尔有几只雪白的飞鸟从东边飞到西边，发出咕咕的叫声，难得的平静。
　　这平静很快就被一阵哭声给打破，梁家源走过去就看见一个小男孩正哭得撕心裂肺，像个小炮弹一样想要往海水里冲，他的妈妈拉着他的衣领，显得力不从心狼狈不堪。
　　他站在旁边有些尴尬，“怎么了？”
　　女子被闹腾得气喘吁吁，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儿子他的玩具被海水冲走了，他闹着要捡回来。”
　　梁家源习惯性地看了一圈，正好看见不远处一只红色的小章鱼在海水里浮浮沉沉。他拍了拍小男孩的头发，“好了别哭了，哥哥去帮你捡回来。”
　　他脱了鞋子和袜子，挽起裤腿，小章鱼的距离不远，他还是很有把握。
　　小男孩拿到玩具之后终于停止了哭泣，他妈妈一个劲地说谢谢，梁家源表示不用客气，学雷锋做好事，应该的。
　　海水冲上来又退去，湿润的沙子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莫名地解压舒适，梁家源干脆沿着海岸线拎着鞋子走了一圈，落日的余晖将他的半边侧脸打上瑰丽的霞光。
　　太阳仅剩下一缕橘红的火焰，黑幕从东边一直蔓延到西边，天光逐渐暗淡，海水却显得波光粼粼，温柔地拍打着黑色的礁石，
　　——等等
　　梁家源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他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梁家源想说好奇心也会害死人，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因为一时好奇，走到这礁石后面一探究竟。
　　现在这场面用一个词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尴尬，如果觉得不够，还可以加上无数个形容词，特别、十分、非常的尴尬。
　　“……”
　　“……”
　　梁家源和喻文波大眼瞪小眼，空气尴尬得仿佛停滞了
　　最后还是喻文波败下阵来，他轻轻甩了甩鱼尾巴，溅起小小的水花，故作轻松的打招呼，嗨梁哥。
　　他的态度装得十分自然，梁家源也慢慢放松了神经，他在礁石上坐下，终于从云层冒出头的月亮洒下轻柔皎洁的月光，将这一小片天地照亮了
　　“所以……”他咬了下舌尖，轻微的疼痛让他回过神，“这到底怎么回事？”
　　喻文波上半身趴在黑色礁石上，鱼尾巴轻轻拍打着海水，秘密泄露之后他反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轻松，眨着眼睛说，“就像你看到的这样，哥们是条人鱼。”
　　梁家源还是有些僵硬紧张，毕竟他当了这么多年共产主义的接班人，突然间告诉他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人鱼，更重要的是与你朝夕相处的队友就是其中一条，这三观破碎世界观重组的冲击足够让他脑筋转不过弯来。
　　他僵直呆愣的模样明显逗乐了喻文波，人鱼少年笑了起来，“预言家，你被吓傻了？”
　　梁家源回过神，打量着眼前的人鱼，光滑赤裸的上半身看起来跟正常人类没有任何区别，纤细柔软的腰肢下连接着一条鱼尾，蓝色的鳞片在月光下折射出绚烂的荧光，梦幻又璀璨。
　　他停顿了一下，“我只是在想……”
　　“什么？”
　　“原来安徒生童话里的美人鱼是真的。”
　　喻文波笑了起来，他换了个姿势，鱼尾甩过水面，浪花溅起仿佛串串珍珠滴落，“那都是骗人的，我们跟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可不一样。”
　　月光在他身上落了层柔和又明亮的光。
　　梁家源心说：还是有点一样的，都是美人鱼。
　　“所以这就是你最近晚上出去的原因吗？”梁家源抛出一个问题。
　　“差不多吧。”喻文波鼓了鼓脸颊，一副烦恼的样子，“人鱼进入生长期之后必须在海水里，所以我也没办法，只能请假了。”
　　“哦。”梁家源默默点头，“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喻文波回答得理直气壮，人鱼需知相关条例那本书比砖头还厚，他会看才有鬼了。
　　“那你今天晚上都要呆在这里吗？”梁家源换了一个问题。
　　“不用，两个小时就够了。”喻文波回答，，纤细的手指将打湿了的黑发梳顺，他皱着眉头有些担心，“现在还好，万一撞上了比赛可怎么办？”
　　梁家源情不自禁地顺着他的话思考，脑补了一下一条美丽的人鱼在电脑屏幕前打游戏的样子，估计自己队伍都不用打了，直接投降吧。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尽量严肃端正地说，“没有其他办法吗？除了泡海水里？”
　　喻文波沉思了许久，终于从脑海里挖出了一个可行的办法，“有确实是有一个。”
　　梁家源来了精神，“什么？”
　　“如果人鱼能找到一个人类跟他签订契约的话，就可以顺利度过生长期了。”
　　喻文波眼睛亮亮的，倒映着月光、海水和鳞片的荧光，星星点点的光芒汇聚在他眼底，仿若耀眼星河。
　　梁家源对视了一会，最终败下阵来，举手投降。
　　“好吧，我要怎么做？”
　　04
　　人鱼与人类签订契约之后，两者之间会建立一种联系，产生的能量足够人鱼度过生长期，具体什么原理喻文波也不清楚，他会知道这一点还是听别人说的。
　　契约一旦签订，会产生什么副作用他一概不知，估计应该是有的，不然为什么人鱼要找到一个愿意签订契约的人类并不是那么容易。
　　喻文波事到临头良心发现，内心有点怂，抬眼看着对面的人类，犹豫着开口，“梁哥，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从梁家源的角度看过去，人鱼微微昂着头，黑发衬得脸颊白得过分，眼神无辜又直白，他点点头，平静地说，“没问题。”
　　“真的吗？”喻文波重复了一遍。
　　“真的。”梁家源回答他，“万一真的有问题的话，就把契约废除呗，多大点事。”
　　“也是。”
　　“况且马上就要比赛了，你也不想总请假吧？”
　　喻文波没话说了。
　　“你说得对。”他打起精神，比了个向前冲的手势，“一切为了比赛。”
　　契约的签订并不复杂，喻文波要梁家源伸出手，在他掌心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图案，他的指尖冰凉湿润，带着柔软的触感。
　　梁家源掌心有点痒，差点忍不住合拢手掌，握住对方的手指。
　　喻文波画完之后，又从尾鳍上摘了块鳞片下来，那块鳞片蓝得近乎透明，在月色下泛着淡淡荧光，光彩夺目。
　　他轻轻将它放在掌心上，手指扣上了梁家源的手指，十分神奇地，那块鳞片居然消失不见了。
　　梁家源：人生观又一次受到冲击，人鱼的世界真是神奇。
　　“好了，收工。”喻文波松开手指，满意地点头，“梁哥，你先回避一下，我要上岸了。”
　　梁家源默默背身走开。
　　夜色下的大海静谧且温柔，喻文波双手撑着礁石一跃而起，鱼尾拍过水面洒落一地珍珠似的浪花，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他就从一条人鱼变成了一个普通正常的人类。
　　他穿好衣服，黑色头发还有点湿，身上洒满了月光，眉眼灵动地去拍梁家源的肩膀。
　　“走吧勾哥，提前下班了。”
　　回去之后，经理问他们玩得怎么样，喻文波一如既往地敷衍，“还行吧”三个字仿佛是万能答案。
　　梁家源认真思考，一本正经地回答，“很漂亮。”
　　他们回来的不算晚，正好是电竞少年们精神奕奕的时候，因为请假打过招呼，晚上的训练赛自然是取消了，两人干脆坐在一起双排。
　　战绩上铺了快蓝地毯，喻文波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地收工下班，他有些饿了，摸摸肚子想喝杯酸奶，草莓味的更好。
　　梁家源正好在冰箱旁边，顺手拿了盒草莓味的酸奶给他。
　　喻文波咬开吸管包装，随口道谢，“谢谢梁哥，你怎么知道我想喝酸奶？”
　　“你不是说了吗？”梁家源有点奇怪。
　　喻文波懵了，“我没啊！”
　　“……”
　　“……卧槽？”
　　喻文波抓了抓头发，“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梁家源get到了，“不会吧？”
　　喻文波在心里默念我要吃鸡翅X3，然后问梁家源，“我刚才心里在想什么？”
　　梁家源摇摇头，“听不见。”
　　喻文波松了一口气，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洪浩轩半途经过，被迫看了一场好戏忍不住调侃道，“你们俩在这演电视剧呢，这也太gay了吧。”
　　喻文波瞬间意识到刚才的对话在外人看来确实不太正常，脸皮薄的AD受不了了，恼羞成怒地去掐打野的脖子，“滚，你给老子闭嘴。”
　　两人在基地上演了一场鸡飞狗跳的日常，最后以打野的尿遁告终，喻文波赢下一小局胜利，叉着腰得意洋洋地嘲讽他：97年的还是赶紧去睡觉吧。
　　“杰克我也97年的。”梁家源的声音响起。
　　喻文波顿时就僵住了，不可一世的气势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尴尬得脸更红了，喝了酒般地上头，结结巴巴地解释，“对、对不起，我忘了。”
　　梁家源的神色莫名。
　　他一点也不介意喻文波忘了他的年龄，也不介意他拿来调侃，虽然23岁在电竞这个职业已经算是老将了，而他却才刚刚打上lpl的首发位置，比起眼前这个光芒万丈的天才少年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天壤之别。
　　但他心态放得很平。打得不好就更加努力，熟练度不够就反反复复地练习，经验意识不足就熬夜看比赛分析复盘。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但不算幸运也不算不幸，要想走向胜利，好像只有天道酬勤一条路可以走。
　　年龄也许会成为他的一个遗憾，但绝对不会成为他失败和懒惰的借口。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解释这个，梁家源扶了下眼镜，“杰克，我刚才没说话。”
　　喻文波彻底懵逼了。
　　他手里攥着一瓶酸奶，牙齿将吸管咬得很扁，他表情有些烦乱，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质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梁家源自然是一无所知，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类，但他有一个从小培养出来的好习惯：不懂就问。
　　他拿出手机点开搜索框，手指停在键盘上半分钟才意识到自己连搜什么关键词都不知道，尝试搜了一下人鱼或心灵沟通等词语，出来的结果五花八门，没一个靠谱。
　　他叹了口气，“你们人鱼有相关资料吗？”
　　喻文波皱着眉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应该有，但我没注意过。”
　　所以说不看相关规定就会付出代价，不管是人类还是人鱼，这才是真理。
　　喻文波疯狂微信轰炸表哥，捋了下头发，将吹乱的头发理顺，他已经冷静下来，能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算是他的优点之一。
　　“我已经问我表哥了。”他收起手机，“我们先等等吧。”
　　“嗯。”梁家源赞同，“那别站这里等吧，怪傻的。”
　　喻文波眉眼带了点笑意，“先来我房间吧，反正我一个人住。”
　　这还是梁家源第一次进喻文波的房间。
　　当然了，他们认识才不到一个月，即便在峡谷遨游的时候无比默契，生活中还带着肉眼可见的生疏客气，还没到可以插科打诨随意进房间的地步。就像是两只慢吞吞的蜗牛，一点点地伸出了自己的触角试探着对方。
　　不过突发事情让他们的进度一下子跳了好几集。
　　喻文波的房间一点也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宅男做派，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联想到比赛前拿纸巾擦键盘的行为，这个人估计是有一点小洁癖。房间走的是极简主义风格，俱乐部摆的两张照片早就被羞耻度爆棚的喻文波扣进了抽屉里，蓝白色的被套叠得整整齐齐。
　　房间里只摆了一张椅子，幸好还有一张空床可以招待客人。
　　喻文波把衣服从椅子上抱走放在空床上，又从柜子里拿出一袋薯片洋葱圈等零食，还倒了杯热水，看起来挺像回事，很有主人的作派。
　　“随便坐，别客气。”
　　梁家源有些拘谨，捏着热气腾腾的一次性水杯在椅子上坐下，无意识地打量着房间。
　　喻文波大咧咧地在空床上盘腿坐下，手机叮叮咚咚响了好几下，他打开来一看，表哥已经将他相关资料发了过来，随手点开看了一眼，密密麻麻排满了好几页。
　　他转发给梁家源，吐槽道，“这也太多了。”
　　“就不能简单点吗？”他哒哒哒地说了一堆，“这么多得看到什么时候啊。”
　　梁家源点开文件，低头认真看了起来，“你从前面开始看，我从后面开始，分工合作，会快一点。”
　　“OK”喻文波表示没问题。
　　05
　　人鱼与人类签订契约之后，会建立起密切的联系，随时时间的推移会出现许多技能，诸如情感共享、心声传递等，请不要慌乱，这是正常现象，这表明你们的联系又更近了一步。——《人鱼契约须知》
　　喻文波很快就翻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仔细想了想这个技能对他来说应该问题不大，顿时便心大地放下了。
　　当然他还是很有良心地没忘记被无辜拖下水的梁家源。
　　“没问题吧？”他眨了眨眼睛，“如果有意见的话我们可以中断契约的。”
　　他的情绪里夹杂着一丝忐忑，与无数的困倦一齐涌了上来，被梁家源好好地接收到了，他将杯子里的水喝干净，笑了一下，“放心吧，没问题。”
　　“困了就早点睡。”他最后开了个玩笑，“晚安，小美人鱼。”
　　喻文波恼怒的想跳起来打他，梁家源没给他这个机会，干净利落地起身离开，门锁咔哒一声落下，将他的骂声挡在了房门外。
　　况且，梁家源心情很好地笑了一下，感受到了来自神经另一端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情绪，这也没生气啊。
　　原来喻文波脾气好是真的。
　　梁家源后来找机会试了几次，逐渐摸索出了几条规律。
　　心声互递这个技能要求有点高，时灵时不灵，两人在非常放松又注意力集中的情况下容易达成。
　　但情感共享不一样。
　　只要他稍微集中精神，就能感受到属于另一个人的情感，酸甜苦辣，鲜活生动，像是教堂玻璃上的彩色碎片，每一片都藏着梦幻的故事。
　　梁家源自认为品行端正，情感共享在他看来有点像不经过他人同意擅自侵犯私人空间一样，因此在确认了好几次并没有屏蔽的方法之后，他只能控制自己不去接收不属于自己的情感。
　　只不过有时候喻文波的情绪来的猝不及防，庞大又鲜明，让他来不及反应也招架不住。
　　就像是他们拍春季赛决赛宣传片的那一天，喻文波身体不舒服，像脱了水的小白菜打不起精神，蹲在地上玩手机的时候蔫不拉几的。但他一向逞强，装得跟平时没什么差别，问他也只会说没问题，众人便让他一个人呆着放松一下。
　　梁家源刚拍完一组镜头，他有些抗拒镜头，好不容易听到导演喊cut的声音，立马走下拍摄舞台，突然一股酸涩疼痛的情绪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愣了一下，猛然间意识到这情绪来自于喻文波。
　　梁家源连水都顾不上喝，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余光便瞥见他在浏览一个帖子，被p掉了AD的夺冠四人图在手机屏幕上发光。
　　那些人真无聊。梁家源想，这有什么用。
　　喻文波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了一下，黑色刘海长得有些遮眼睛里，蹲在地上没精打采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
　　梁家源叹了口气，在这一刻，他庆幸自己能感受到喻文波的痛苦。
　　天才少年jackeylove，出道即是巅峰，17岁便获得了世界冠军，小说男主般的经历更是在微博转了又转，人们总是津津乐道他的风光与荣誉，献上的也是鲜花与掌声，背地里的苦涩心酸没人知道也无人在意。
　　梁家源在前几天见识到了沸反盈天的舆论狂欢，莫名其妙的恨意让这场网暴看起来触目惊心，他只看了几眼就受不了了，赤裸裸的恶意和明晃晃的嘲讽似乎想将他彻底踩入地狱。
　　也不知道眼前这人是怎么坐在那里刷论坛，坦然接受别人对他的恶意，云淡风轻地说没关系，反过来还能安慰陷入焦虑的队友小事一桩。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管是赞美还是批评，都坦然接受勇敢面对，有什么情绪也只是自己消化，从不影响他人。
　　梁家源心头轻轻一动，用柔和的情绪将那股酸痛苦涩的情绪轻轻包裹住，再怎么装得钢筋铁骨大心脏，该疼还是会疼。
　　喻文波觉得自己被攥紧的心脏似乎被温柔地包裹住，逐渐的舒展开，他呆愣了几秒，抬头看着站在一旁盯着他看得梁家源，眼睛黑白分明，倒映着头顶的灯光，像是蒙了层水光。
　　“别看了。”梁家源蹲下身，将他手机上的帖子退出，“都过去了。”
　　“不觉得挺搞笑的吗？”喻文波说。
　　有时候看起来天真幼稚愚蠢的手段也能伤人。
　　“我上次看到一个数据。”梁家源却换了一个话题，“历届冠军皮肤销量，你的卡莎排在第十。”
　　“怎么才第十。”喻文波孩子气地抱怨。
　　“前面的都好久了，有时间优势。”
　　“那还行。”
　　“所以——”梁家源将话题拐了回来，认真地看着喻文波，一字一句地说，“只要有人买卡莎皮肤，就能看到你的名字，属于你的荣誉没有人有资格夺走。”
　　喻文波吸了吸鼻子，“你说得对。”
　　那庞大又莫名的情愫再一次冲击了梁家源的脑海，他有些慌乱，“你不会要哭吧？”
　　“哭个锤子。”喻文波骂了一句，他眼睛干涩得要命，鼻子又酸又胀，滚烫的情绪在胸膛里翻涌，一直压着他的大山被搬开，莫名的他也说不清楚的情绪犹如雨后春芽，迎风便长，瞬间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大树，将他的心脏紧紧裹住。
　　他小小声说了一句，“我们人鱼才不会哭。”
　　梁家源吓了一跳，赶紧四周看了看无人在意才松了口气，“你就不怕别人听见啊？”
　　“闪现进场嘛。”喻文波开了个玩笑，终于有心情笑了起来，“别担心啊，他们都去拍摄了。”
　　摄影师恰好叫他们过去拍个大合照，要有气势，睥睨天下势不可挡地那种，摄影师手舞足蹈地强调。
　　喻文波习惯性地看镜头，对于营业他已经非常熟练了，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该怎么站位怎么摆姿势。
　　他的队友站在他的左右，奖杯在他的身后熠熠生辉，头顶的白炽灯明亮无比，他站在舞台中间，似乎一伸手就能握住整个世界。
　　在这样的情况下，喻文波突然听见一句：
　　“一切会更好。”
　　导演喊了咔，其他人立马垮了身体，欢呼着喊下班，喻文波转头对上了梁家源的视线，他的辅助给了他一个微笑。
　　“会有好事发生。”他也在心里回应了一句。
　　06
　　春决遗憾落幕，滔搏迎来了不长不短的休假期。
　　喻文波趁这段时间回家，关于契约签订的事情他还要向他爸妈交代清楚。
　　白家浩和卓定趁着休赛期疯狂补时长，聊天小游戏，甚至还举办了一场歌友会，属于混时长的一把好手。最后居然还玩起来恐怖游戏直播，吓得高声尖叫却明显乐在其中。
　　梁家源没有直播间，他不喜欢露脸，休赛期也依旧坚持rank，他一直相信一句话，时间或许不会给你答案，但拼命付出会。
　　春季赛他被嘲笑菜，跟不上队友，连首发都坐不稳，也有人私信他鼓励支持，春决失利后有许多人在他微博底下加油打起，对他抱有希望，他也只能更加努力。
　　卓定被佳慧吓得半死，一有风吹草动就高声尖叫，他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怕的，他戴上耳机帮他过关的时候，佳慧流血的脸突然出现在屏幕上也只是啊了一声，“出现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梁家源十分淡定。
　　“勾勾你是真男人。”
　　下了直播之后，卓定举起拇指夸赞他，他的嗓子有点哑，被佳慧吓得不轻。
　　梁家源有一点好笑，“真不吓人。”
　　喻文波在旁边开腔嘴中单，“就是啊奈特，这你都怕，胆子也太小了吧。”
　　嘴人一时爽，营业火葬场。被斗鱼要求直播玩港诡实录的时候喻文波就是后悔，说多了都是泪，他捂着脸倒在椅子上，咬牙切齿，“520见女鬼，这是哪个鬼才想出来的策划，劳资想杀了他。”
　　经理安慰他，“到时候你也像K皇一样，一圈人坐在你身后，保驾护航。”
　　说是这样说，到了真正开播的时候，好面子爱装杯的AD还是拒绝了，摆出一副爷根本不怕的态度打开了电脑，“这算什么，小场面，根本不慌好吧。”
　　梁家源在一旁觉得好笑，他咳了咳嗓子，故意说，“那我先出去一趟。”
　　“等一下。”喻文波登时转头，如临大敌，“你出去干嘛？”
　　“买点东西吧。”
　　喻文波顿时急了，拉住了梁家源的袖子，“不是梁哥，我们说好的……”
　　等他看到辅助脸上的笑意时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立马炸毛，“卧槽你敢耍我……”
　　“好了好了。”梁家源提醒他，“到时间了。”
　　喻文波只能暗暗磨牙，打开了直播，熟练地试麦：“喂喂喂——”
　　喻文波怕鬼吗？当然怕。卓定在旁边直播的时候他竖起耳机听了一会，觉得阴风阵阵后背发凉。
　　但金主爸爸的要求不能拒绝，他自然也知道粉丝和观众想看的是什么，只要他敢像卓定一样叫一声，他维持了十多年的偶像包袱就会彻底碎一地，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的微博底下评论的盛况。
　　幸好他有一个秘密武器。
　　“勾哥。”喻文波拍了拍辅助的肩膀，喜滋滋地说，“这次靠你了。”
　　梁家源戴上耳机，点开一盘小游戏打发时间，时刻关注着喻文波的动向。
　　几乎是才一开始，忐忑的情绪就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偏偏喻文波嘴硬得很，脸都憋红了，还装作一副云淡风轻地样子。实际上只要佳慧一露面，梁家源就能感受到那股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在他的脑海里狂奔，每个角落都写满了我很害怕。
　　“没事别怕，都是假的。”
　　梁家源尽量给他积极正向的反馈。
　　在秘密武器的帮助下，喻文波顺利通关，并且保住了自己的偶像包袱，装杯成功。
　　“呼——”
　　喻文波摘下耳机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半瓶，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发尾堆积在脖子处，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下了直播就打算下班洗澡睡觉，露出梁家源的时候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谢谢梁哥。”
　　梁家源回应他，“不客气。”
　　07
　　季中杯他们打得很好，全员发力状态拉满，就连最开始不被看好的预言家也完成了蜕变，顺利拿下来冠军。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冠军，是一个起点，但绝不会是终点。
　　比赛结束后是按照惯例的聚餐时间，他们这次吃的是海底捞，满满当当地坐了一桌子的人，火锅辛辣的底料在红汤里翻滚。
　　喻文波喜欢吃辣，坚决维护自己辣党的尊严，不肯把筷子伸向另一边的番茄锅，还振振有词地嘲笑洪浩轩没用。
　　但他自己也被辣得直抽气，鼻尖冒汗，嘴巴红了一圈，赶紧去拿桌子上的冰可乐。
　　梁家源比他更快一步，把可乐端走，一杯常温酸奶塞到他手里。
　　喻文波：？？
　　梁家源压低了声音，“你不是胃有点不舒服吗？吃辣就算了，别喝冰的。”
　　喻文波本来想反驳，转念一想眼前这人开了挂，他有什么心思都瞒不过对方，也懒得争辩，嘟囔了一句不要男妈妈，还是乖乖抱着酸奶喝了起来。
　　等吃得差不多了，众人打道回府，喻文波和梁家源溜溜哒哒地走在了最后。
　　肚子很饱，精神懒洋洋的。喻文波半开玩笑地说，“梁哥，我感觉在你面前一点隐私都没有，这有点吓人啊。”
　　梁家源便问他，“那要解除契约吗？”
　　喻文波一愣，手指无意识地点了点脸颊，“我没想过这个，就是感觉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感觉我什么都瞒不过你。”喻文波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夜风将他的头发吹得有点乱，“比如说我的情绪你都知道，一点隐私都没有。”
　　梁家源说，“你也可以知道我的。”
　　说是这样说，喻文波张了张嘴巴，没有说话，像一条鱼一样慢吞吞地吐出一个气泡。
　　眼前这个人的情绪每天都四平八稳的，根部不用特意感知，训练被坑时的暴躁，食堂饭菜合胃口时的喜悦，晚上没睡好的困倦等等，感觉知道了也没啥用啊。
　　他好歹还出了几次丑，漏了几次底，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好亏啊。
　　他鼓了鼓脸颊抱怨，“你就没有什么特殊的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吗？”
　　“有啊。”
　　喻文波猝不及防地卡了一下，“啊？”
　　“有啊。”梁家源重复了一遍，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喻文波，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晦涩难辨。
　　“我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喻文波顿时来了兴致，好奇又怀疑，“那我怎么不知道？”
　　梁家源笑了一下，在路灯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几分温柔，“因为我不想让人知道。”
　　“等一下？”喻文波反应过来，拉住对方的袖子停在路边上，声音里是掩饰不住地惊讶，“这不公平，你是怎么做到的。”
　　梁家源收起手机，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想做就做到了。”
　　因为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你知道，抱着这样的念头，就做到了。
　　喻文波跟在他旁边跳脚，直呼这不公平，缠着梁家源要他把秘密说出来，可惜对方不为所动。
　　喻文波郁闷得不行，躺在床上还在想这件事情，闭着眼睛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秘密挖出来不可。
　　可惜梁家源嘴硬程度跟他有得一拼，不管他怎么旁敲侧击威逼利诱都当耳旁风，甚至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打游戏，锤石的钩子稳稳勾住了对面AD。
　　喻文波真的是服了，气急败坏地按了他的闪现，宣布，“我们下路组恩断义绝了。”
　　他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眉眼鲜活，眼睛都燃烧着明亮又蓬勃的生机，却没什么杀伤力，像只小猫在跟亲近地人亮爪子。
　　梁家源也不生气，想了想安抚他一句，“等你跟我拥有同样心情的时候，就能知道我的秘密了。”
　　喻文波窝在椅子里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参透这其中的玄机，只能莫名其妙地感慨了一句：不愧是粉丝口中的文艺男青年，跟我们这样文盲确实不一样。
　　啧，还是有点不爽。
　　喻文波并没有放弃打探梁家源的秘密，时不时就旁敲侧击一下，花样繁多，神出鬼没，但都被梁家源不动声色地反击回去。
　　他沮丧了几秒，又生龙活虎地复活了，兴致勃勃地开始了下一轮的试探。
　　乐此不疲，仿佛梁家源心里埋藏着世界上最大的宝藏，他提着铲子总要试一试。
　　与此同时，他们的磨合也越来越好，夏季赛出了一点小问题但最终都被顺利解决，成功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出发去场馆的前一天晚上，天气很好，满天繁星，月亮高高挂起，洒下万里清辉，将一切都照得很亮。
　　梁家源有些紧张，躺在床上睡不着觉，赶紧爬起来透透气。
　　刚一走到阳台上，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喻文波靠在阳台上，他穿了件宽大的白色T恤当睡衣，衣摆被风吹得很大，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他走过去问，“很紧张？”
　　喻文波有点被吓到，看清楚是他知道才慢慢靠了回去，放松了身体下意识想说不，不过他们签订了契约，他的所有情绪都逃不脱梁家源的感知，也就干脆放弃了逞强，大方坦然地承认了。
　　“有一点。”
　　他转过注视着梁家源，“勾哥，你也是？”
　　“嗯。”梁家源说，“毕竟是第一次。”
　　“不管是第几次都会紧张的。”喻文波呼出一口气，夜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他们训练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最后的胜利，冠军奖杯的分量太沉重，承载了无数人的眼泪和希望。
　　梁家源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放轻了声音，“要不要双排？”
　　喻文波有些犹豫，“被皓哥知道会被骂死吧？”
　　梁家源拉着他的手进入训练时，打开电脑，“就一盘，问题不大。”
　　他们都选了自己最擅长的英雄，德莱文和锤石在峡谷里配合默契，虎虎生风。
　　一盘结束，梁家源拍了拍他的头顶开始赶人，“好了回去睡觉吧，不然明天人真的没了。”
　　喻文波乐出声，眼睛亮亮的，嘴角有一个小小的涡，“明天加油。”
　　“放心吧，明天肯定没问题的。”
　　“这么有自信？”
　　“那肯定的啊，谁让我是预言家啊。”
　　两人来到房间门口，梁家源说了晚安之后打开房门正想进去，喻文波突然叫住了他。
　　“梁家源。”
　　他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他，在这种时候显得很正式。
　　“怎么了？”
　　“你是预言家，是我的辅助。”喻文波慢慢说道，“明天全世界要让能看到你。”
　　梁家源笑了一下，他甚至还能分出一半心思去想水子哥不愧是专业心理大师，滔搏夸夸群群长，被他这么一说，感觉整个人都要high起来了，感觉能一个打五个。
　　梁家源没忍住伸手抱了一下喻文波。
　　“嗯。”他说，“我会的。”
　　**
　　“梁哥，在台上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喻文波坐在梁家源旁边，凑近了问他。
　　休假期，队员们都选择放飞自我去浪，训练室只有下路组两个人，梁家源是习惯性地开始rank，喻文波却破天荒地坐在椅子上，磨磨蹭蹭了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凑到了辅助身边。
　　梁家源随口回答，“能想什么？肯定是开心啊。”
　　喻文波又退了回去，犹犹豫豫了好久，脸上表情那叫一个纠结，等梁家源这盘游戏都快结束了，他才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开口说道。
　　“我好像知道你的秘密了。”
　　梁家源一愣，按鼠标的手指一顿，锤石便傻呆呆地站在了路上，被队友拼了个问号，他费了很大力气，才若无其事地说，“是吗？”
　　喻文波的声音很轻，落在他的耳边却像是惊雷。
　　“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游戏玩不下去了。梁家源强制退了游戏，电竞椅转了半圈，直视着喻文波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熠熠生辉的玻璃珠，倒映出他狼狈的身影。
　　也许是他当时太过激动，那些埋藏至今的，从未敢透露的情绪忘了压制，齐刷刷地冒了出来，将他的心思泄露得干干净净。
　　梁家源闭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是，我喜欢你。”
　　喻文波睫毛抖了抖，脸上沁出一丝红云，手指用力攥紧了衣角，感觉掌心湿漉漉的全是汗，他鼓足了勇气说，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终于想明白了你当初说的那句话。”
　　“什么？”
　　“当我跟你有同样心情的时候，就能知道你的秘密了。”
　　梁家源呆愣愣的坐在原地，在这一瞬间，他似乎丧失了思考能力，仿佛有飓风在他的脑海横冲直撞，将他的一切都砸得粉碎。
　　然后他感受到一股情绪缓慢又安静地试探着伸了过来，轻柔又温暖，带着羞赧和忐忑，颤巍巍的好像幼鸟的羽毛。
　　是喻文波的情绪。
　　梁家源回过神，不可置信的狂喜将他包围，他在高声欢呼和尖叫中还保持了一丝理智，缓慢又轻声地问，“真的吗？”
　　喻文波对他点头。
　　不用再多说什么，梁家源将喻文波抱入怀中，嘴唇颤抖着，轻轻贴在了他的嘴唇上。
　　*
　　后来有记者采访问梁家源，这么多年来最想对自己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他握着话筒想了想，从教练队友再看到身边的喻文波，最后说道。
　　“感谢自己这么多年来不管怎么样，一直都没有放弃。”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