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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 10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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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悉,无惨目前的人类身份是一个叫月彦的商人,前不久刚得到疑似青色彼岸花的消息,便借出差为由去北海道寻找,最后当然不了了之。
是了,这就解释得通他为什么没亲自来抓我,我哪有青色彼岸花重要。
当无惨来找我时我正蹲在院内看紫阳花。
很神奇,紫阳花的花季明明是在夏秋,这深冬时也能开着这么艳,仿佛有无限生机,大概是这泥土之下埋了太多人骨吧。
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花季,以至于无惨进入我的感知范围内,我也没分出多少心思去在意他。
或许是猜到我会面临的结局而放弃挣扎乖乖束手就擒吧。所以无论我是否忤逆他,对我来说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被吞噬。
“在看花?”
一道阴影笼罩过来,越过我头顶,挡住了大片灯光,而被挡去大部分光芒的紫阳花丝毫没被影响,在黑夜里变得更加深幽。
“你不是白天就到附近了么,怎么现在才来找我?哦,我忘了,你惧怕光……”
话还未说完,一股威压紧紧揪住我的心脏并不断施加力道,心绞得我浑身疼,直到全身虚汗,那股威压才消失。
“光,你知道的,对你我一向很有包容和耐心。”
这话说得仿佛他是什么大善人一样,明明但凡他能找到那虚无的青色彼岸花,我也不能蹦跶这么久。
“走吧。”
“去哪里?”
“回家。”
这才过了多久,已经有这么多人对我说‘回家’二字。
乔纳森说,有我有艾莉娜的地方就是家。
刘说,故土才是家。
珠世说,欢迎我回家。
就连童磨这种没感情的怪物都会称自己设的教会是家。
现在无惨对我说‘回家’。
什么时候‘家’这个词变得这么廉价了?随随便便的临时住所也能称作家?
说到底,用‘家’这个词只是为了增加另一方的归属感。无惨也不过是在强调我是他的所有品,只要用这个词,我跟着他走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明明那里不是我的家也不是我的归属。
可惜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也没有反驳的权利,除非我想再往身上开两个洞。
说是‘回’,其实也就一会的功夫。一阵琵琶声后,我们便进入到一间构造奇特的屋子里。
就像未来的幻想游戏一样,整间屋子就像是一个没有尽头的小世界,无数不规则的爬梯和大小不一的和式房间交织在一起,构成一个拼接世界。
一位留着黑色长发,厚厚的刘海盖住眼睛的琵琶女坐在一块浮板上。她抱着琵琶,手指在上面轻轻滑过,我和无惨就到了她的身边。
原来这间屋子是这个琵琶女的能力,她的名字叫鸣女。
而这间屋子,无惨称它为“无限城”。
哦,里面还有一个旧识继国岩胜……不,现在应该称他为黑死牟,负责看管我。
看来我在无惨心中的地位确实不低,我这么一个弱鬼也需要上弦最强鬼监视。
不过黑死牟在人类时期就是个顺守纲常、性格死板的人,变成鬼后也没什么变化,依旧死板。
无惨命令他看管我,他便除了进食之外,所有时间都待在无限城内监视我。
至于无惨,大部分时间都不在无限城内,偶尔回来,都是形态不一的人类面貌,不清楚他的人还以为他喜欢角色扮演,而实际上他只是为方便收集各种情报。
他脾气一向不好,作为他的下属,不能忤逆、不能反驳,更不能不敬,就像是一个被骄纵溺爱养大的巨婴,以自我为中心。
这天,不知是谁又惹到他……不,这里应该是她,无惨以一个女性形态满身怒气地回来。
“鸣女!把那群废物给我召集过来!”
无惨这回动怒地厉害,就算没有直接对我施展威压,我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痛苦起来。鸣女也是如此,忍不住颤抖身子,然后快速弹起琵琶,不一会就有陆续‘下弦’的鬼进入到无限城内。
完成任务的鸣女又轻轻弹了下琵琶,不动声色地使我俩远离威压中心。远离那威压后,身体缓了过来,但无惨那边的对话便听得不真切。
只能看到那些鬼被迫跪倒在无惨面前。
“……为什么下弦鬼这么弱……”
……
“错了!属下知错了……”
也不知道其中一只鬼做了什么,突然就被无惨裙下伸长出来的诡异肉瘤吞噬。
下弦鬼虽远远比不过上弦鬼,但仍是鬼里面屈指可数的强者,结果这群轻而易举虐杀人类的家伙,在无惨面前不过是一条没用的虫,随意掐死。
三下两下,那群鬼里只剩最后一个。
剩下那只鬼许是得到无惨的赏识,身体被灌进无惨的血……然后被移除了无限城。
做完这一切后,无惨转头,视线不偏不倚对上我。
鸣女会意,琵琶声又一响,鸣女消失在我身侧,而我和无惨出现在同一间房间里。这间房间不似其他房间那般空旷,里面摆了不少实验器具,和数年前关我的屋子相似,只不过多了更多先进的设备。
每次无惨回来,她就会把我带到这间房间里,然后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这回亦是如此。
他先从穿着和服女性的样子幻化成他一贯的男性体,身上的繁琐的和服也换成笔挺的西式服装,衬衣加西裤。
换完衣服后朝我走来,取出粗大的针筒,没有过问就从我身上汲取一管血液,然后回到他的试验台上摆弄起奇奇怪怪的瓶子。
嗯,科技进步还是很有意义的,至少不再是直接砍掉肢体拿去实验。
“刚刚看得很起劲?”
无惨背对我,边做手上的实验边闲聊般的开口。
“自然。特别是看你杀鬼时毫不留情的样子,简直比鬼杀队的人还正义。”
无惨一顿:“……光,你这句话讽刺的语气很明显。”
“是么?我还以为你听不出来……”
话还没说话,我感觉到脖子一凉,下一秒视线内出现无惨的脸,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原来是我人首分离,脑袋出现在他手上。
“我说过,我对你一向有耐心和包容……”他说着,指尖在我脸上细细摩挲,划过之处皆有粘腻感和血腥味道。
“但这不代表你可以三番五次的挑战我的容忍度。”
“……”
我沉默地看着他,倒不是说我无话反驳,只是数年没尝试过人首分离的滋味,让我顶着一颗脑袋说话很奇怪。
无惨也没抱着一颗头讲话的癖好,屈尊将我的头放回身体上,这行为看起来是想印证那句“对你很包容”的话。
“光,你变了好多。”
“嗯?怎么谁都说我变了好多。”
我扶着脑袋,努力让脑袋和身体对齐,长歪了可就不好看了。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冷哼:“这么多年来,我有一个不完全的论证,说是不完全,是因为有你这个特例存在。”
“什么意思?”
“按理说,人类部分残留更多的鬼更弱,比如那些无聊透顶的感情,变成鬼之后,若还有这种感情残留只会越来越弱……只有你不一样。”
我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我富有人类感情才很弱?”
“不,怎么会。”他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事实上他确实没忍住笑了笑。这对于从来都是冷漠着一张脸的无惨来说,算是一件稀奇事,可见我说的话对他来说真是笑话,“明明你就是一个感情缺失的怪物。”
“那是你!”我下意识反驳。
“不,或许我确实没有人类感情,但你不同,一开始的你连愤怒这种情绪都不会有。”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这一次的话毫无尊敬可言,语气极冲,按照以往无惨会暴怒,然后断我四肢,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生气,反而脸上浮起掌控一切般的愉悦,说起毫不相干的话:“你已经见过童磨了。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乐意把血给他吗?”
“……”
我没接话,并不妨碍他自行解释。
“因为他让我想到了你……你还记得你当初怎么变成鬼的么?”
又一个问句。
直觉告诉我他接下来说的话是我不想听的,但我仍控制不住回答。
“人类的事情我记不清了。”我声音有些酸涩,“我只记得我要嫁人,在送亲的路上被你变成鬼了……”
他若有所思:“原来数年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怪我,从来没和你提及你的人类时期。”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是主动变成鬼的。”
短短一句话却如同晴天霹雳,意识短暂空白,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许久血液才倒回脑里。
不对,怎么可能,我明明如此讨厌这个身份。
“不可能……”
我无法消化掉这个巨大的信息,无惨又一句炸弹性的话在我脑海里炸开。
“是事实。而且那只送亲队伍的所有人都是被你杀、死、的。”
他嘴巴一张一合,畅快地吐露着那些我不知道的事。他就像个猎人,饶有兴致的给予自己猎物一击又一击不伤及要害的子弹,看着对方东逃西窜并乐此不疲。
“我不相信……”
理智告诉我不应该相信,无惨很有可能是在骗我。可直觉却不断告诉我……
这是真的。
他丝毫不惊讶我的反驳,打量我的丑态片刻,慢慢走来,在我面前蹲下,伸出手指抵在我的太阳穴,言语间充满了蛊惑:
“想看看以前的你吗?”
“不……”
无惨只是象征性的询问,听到我拒绝的下一秒,手指就穿过太阳穴钻了进来。
一段诡异而又真实的记忆涌了出来。
那是属于无惨关于我的记忆。
……
内容与无惨说的相差无几。
我是一支庞大武士家族的小姐,有健在的双亲,也有兄弟姐妹,在当时那种战乱的年代,我可以说是比绝大部分人都幸福,可我没有,一直木木的。明明有亲人,却当做是不熟的人,与其说不熟倒不如说是没感情。
我眼里只有自己,不喜欢被人前呼后拥,不喜欢出席家宴,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更不喜欢被铺垫好的人生。
所以抗拒儿时结下的姻亲,嫁人那天给所有送亲着下毒,在路上杀了一整队人,血腥味引来了寻花途中的无惨……
然后就像无惨说的那样,我主动问他能不能变成鬼。
……
“怎么样,想起来了么?”
他饶有兴致地欣赏我现在的姿态,我能想象到他眼中的我一定很失态。
“所以我才说你是我论证的不确定因素。”他说话的时候没有把手抽出来,而是说话的同时像玩玩具一般在里面搅动。
很疼,但此刻我没有精力去关注这个。
“明明你是如此缺乏人类感情,却在变成鬼之后这么弱。所以当你变成鬼后我便失了兴趣,留你自生自灭。却不曾想你居然能行走在阳光下……”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全无,很能看出他是有多在意这一点。
“因为这个我才把你留在身边。但没想到最可笑的不是因为你是如此弱小而是明明做人的时候没有感情,甚至厌恶人类社会的伦理道德,做鬼之后倒是向往起人类社会了。为此,你不曾一次顶撞我。”
我失去的回话功能,明明有很多想问的。
比如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目的是什么?
张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口,而他继续说道:“以前的你多可爱,做鬼之后虽向往人类社会,但不懂感情,明明一直在研究人类的感情,阅读他们的书,看他们的话剧表演,依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模仿。我对你如此宽容,并不是因为你不惧光,若仅仅因为这个,我大可以把你吞噬慢慢分解,就算无法成功我还有其他途径找不惧光的方法。”
“既然如此,你留着我做什么。”我声音干巴巴的。
他回答:“只是因为觉得你像一只模仿人类的布娃娃,放在身边还能调解情绪,毕竟你那些滑稽的反应很让人愉悦,不是么?只可惜……”
说着说着,他声音逐渐变冷,手指也从我太阳穴里抽出来,然后双手慢慢攀上我的脖子。
“只可惜后来的你有些变了。没想到学着学着还真能找到点感情。让我想想,第一次改变是在什么时候?”
他扣在我脖子上的手没有用力,思考期间还有节奏的用手指轻轻敲着。
“想起来了,是珠世那叛徒还在我们身边的时候,她教你人类感情,所以我才讨厌这个虚伪的女人。本来想找个机会扼杀掉的,没想到没多久就遇到了那个用日轮刀的男人……然后被你逃走了。”
“你看看你,我只是不在你身边几百年,你就变成这般令我讨厌的样子。”
说到这里,他突然发力,双手嵌进我的脖子里,一瞬间我感受到生命力的流逝,他在吞噬我!
求生本能让我挣扎,尽管是徒劳,若是他想让我死,我不会多一秒活着。
可他停下了。
“算了,还是不吸收你了,毕竟我们也相处了近千年。我说过的,我对你一向宽容,不然也不会赐你名字。”
死亡边缘徘徊了一圈,之前那些令我失态的情绪得到冷静,我找回了我的理智和声音。
其实无惨说的那些真相现在看起来都无关痛痒了不是么。
就算当初真的是我自己主动变成鬼的,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不然还能怎样,自杀吗?
就算以前没有人类感情,好歹加上上辈子一共在人类世界生活了近千年,慢慢学会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至于无惨那种畸形的需求,我又不是他女儿,凭什么要照着他‘喜欢’的样子去活?
想通之后心情平复不少。
无惨大概也注意到我情绪的变化,略感不快,似乎很反感失去对我的情绪的控制。但随即像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又开口。
“差点忘了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猜猜我在浅草遇见了谁?”
“不是人就是鬼。”无惨都夸我在人类世界混得好了,不说一些人类爱说的废话文学怎么行?
如果他也懂人类,这个时候就应该说:“说得好,下次不许再说了。”
只可惜他不懂,还诡异的沉默了会,随后仿佛没听到我说的那句话,自顾自的回答起来:“是珠世。”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里一个咯噔,不过马上就安心下来了。
无惨只是说‘遇见了’,没说‘杀了’,以无惨对珠世的讨厌程度,真抓到了的话,不是把珠世和我关在一起就是当场吸收。而不会在这里和我闲聊说‘遇见’。
看来珠世他们三人暂时是安全的,还好那只能算具体方位的鬼被我杀了,一直留着的话,保不定有什么严重后果。
现在想来无惨碰到那种超犯规的鬼血术拥有者,第一反应是用来找我,而不是去找鬼杀队的所在地,否则……
无惨见我没反应,还以为消息不够劲爆,便继续说:“你对珠世有感情吧。”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也就没有回答。
他也不恼,继续说:“你会拥有人类感情,珠世功不可没。但是我想……最重要的是珠世身边的那个西洋人吧?让我猜猜,那么想逃离我身边的你还敢回到日本,就是因为他吧?你这幅表情……看来我没说错,呵呵……”
他低声笑了笑,随后说道:“其实感情这种东西最虚无,只要少了特定的人,感情就会消失,既然如此,你觉得我把他们都杀了,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两只鬼舞辻之间的关系大概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非正常的父女关系却又不是父女关系只占了这么点意思的关系(好绕)
其实是巨婴的娃娃(bushi)
来完了。
完结倒计时三了吧(大概)
日常感谢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