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甘》济扬

5、自甘

　　倪双最后还是去参加了同学聚会，因为赵叔叔说他出钱让她去，而蒋煦也极力促成，倪双不想为这事儿跟蒋煦吵架，反正等她工作了就搬出去。
　　而现在已经六月，距离九月上课也没多久了。

　　聚会在一个酒店，负责人一手包办了整个过程，赵媛代替倪双的那份钱，又拉着倪双去买衣服买鞋，给自己置换了全身的装扮。
　　倪双跟着走走停停，最后只买了一根平平无奇的黑色头绳。

　　终于逛得差不多了，赵媛带着她到商场四楼吃饭，一边说：“叫你出来陪我逛街，你还真是陪我逛街的，一路上什么都不买，这皮筋又不好看，你平时也不打扮打扮，打扮起来好看了，就有人追你了嘛。”

　　倪双：“没事，还不急。”
　　赵媛：“该急了，都二十七了，我都准备结婚了。”

　　倪双笑了，难得八卦地问：“你和你男朋友不是才半年么，这么快就结婚？”
　　赵媛：“我们双方父母都挺满意的，而且我俩都不小了，这会儿结婚，过个一两年就得要孩子了。”

　　这倒也是。
　　倪双理解地点点头。

　　“你呢？还不准备结婚？”赵媛问。
　　倪双：“可能吧。”

　　她的语气不像之前那么肯定，赵媛心知肚明地笑笑。
　　这人呐，年轻时总想着不结婚，等到了时间，还不是一个个都结了婚。

　　倪双喝着果汁，拿出手机看消息。
　　最上面是段津南半小时前发给她的。
　　【D：我刚到霍城。】
　　【D：明天参加同学聚会。】

　　倪双点了点手机，打了个几个字，最后决定装失踪，不回消息。
　　作为学校的风云人物，段津南要参加这次同学聚会的消息一早就在同学群里传开了。
　　而倪双这个透明人，赵媛交餐费的时候负责人还问了句，这是咱们那个年级的吗？

　　这事儿还是赵媛当笑话在饭桌上讲出来的，倪双当时有点尴尬。
　　蒋煦说：“又又就是从小就安静，不惹人注意，自己也不出风头，确实不容易被人记住。”
　　这话是真的，不过倪双还是觉得不舒服。

　　但是再不舒服，到底还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得忍着，因为这种小事儿吵架，蒋煦只会难做。
　　倪双只会想，算了，等搬出去就好了。

　　倪双别的事儿没学会，但是忍耐这件事儿，她是十级学者。
　　小学因为她长得太有心机而被孤立，初中因为她总是沉默而被误会，高中因为情商低而被边缘化。

　　倪双很会忍，并且她对自己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动心忍性”，她并不觉得悲哀，也不觉得耻辱，她只想一切赶紧过去。
　　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早就习惯了。

　　吃了饭，赵媛问她：“你还想再逛逛吗？不逛我们就回吧。”
　　倪双嗯了声：“回吧。”

　　她不喜欢逛街，也懒得逛街，甚至懒得出门。
　　之前段津南还说，你这么懒，不会去上课都懒得洗脸吧？
　　她开玩笑回道，说不定呢，不过洗没洗脸反正也认不出来。

　　大概是因为她还不算老，所以不化妆也看不出什么，她大学没学化妆，空闲时间都用来看电影，没事干就看电影，什么电影都看。
　　她学物理，对实验也还算感兴趣，自娱自乐地给自己找趣味。

　　她的人生真没意思啊。
　　可太没意思了。

　　但她还是要活着，因为总想做点什么让生活不那么没意思，如果再稍微有意思一点就更好了。
　　就像叔本华说，人生如同钟摆，总在痛苦与无聊中来回摆荡。

　　她的人生因为太无趣而显得痛苦，但又因为太痛苦而显得无趣。
　　倪双想，她可能需要做出点改变。

　　回家收拾了东西，她跟蒋煦说了两句话，又被蒋煦叫到卧室说了几句类似“你也给自己买点东西”，“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之类的话，终于得以休息。
　　倪双对蒋煦是没意见的，不过蒋煦不太相信。

　　她不相信。
　　倪双也没办法。

　　倪双对任何人都没意见，比如赵叔叔，凭心而论，作为继父，赵叔叔对她不错;比如赵媛，作为继妹，她俩关系也还成，偶尔赵媛想从她身上找优越感，她也没什么感觉。
　　再比如她那个离婚后就隐身了一样的爸，和这个继母难做的蒋煦，她都觉得挺正常的，没什么需要责怪的。

　　人都挺不容易的。
　　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