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传奇》如光琉璃

3、相逢何必曾相识

　　谊州城，芙蓉客栈内——

　　清早，韩湘远整理好仪容步出厢房。连行了几日山路直到昨夜才进入谊州城，他打算今天带逍遥宫的两个后人出去好好的游玩一翻。

　　走至南玉与叶紫澜房门前正不知该不该敲门而入时，却见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南玉和叶紫澜双双走了出来。他们仪表整洁，想必已经梳洗过了。只是面容看上去却有些疲惫。该不会是为争席而一夜未眠？！韩湘远暗忖。却听叶紫澜道：“韩公子早。”“两位公子早。”韩湘远回礼道，“两位昨晚睡的还好吗？”韩湘远觉得自己在明知故问。只见南玉苦笑道：“要是能有张大点的床，我会睡的更好些。”昨晚有多难熬他们自己清楚，不过并不是因为要争得一席。连赶了几天的山路，已懒得再斗气、斗嘴，而且他们也曾允诺过不会再争强斗胜、大动干戈。真正另人无法忍受的是---习惯各自独睡的他们如今却要挤在同一张床上！若仰卧睡，会使本已狭小的床位更加拥挤；若侧睡，他们谁也不愿朝向彼此那一方。而背对背手臂又会拧在后边很难过。总之一个字：“苦”！！他们要是坐着，站着都比躺着舒服。可是一向不和的两人，不争吵就已经很难得了！又怎会坐起身来，谈天说地等待天明？！他们就这样辗转反侧一夜未成眠...
　　“韩公子一早来有何事？”叶紫澜问道。“在下想约两位公子出去走走，不知两位意下如何？”“真巧，我也正想去约韩公子。”南玉喜道。
　　谊州城里车水马龙，各类人来往不绝。街上的商品更是琳琅满目，一应俱全。酒楼飘出的菜香味，妇女身上的脂粉味，肉店里的鱼腥味。。。巧妙的混合在一起，伴着小贩的各种叫卖声，小孩的啼哭声共同交织成一个热闹繁华的场面。叶紫澜显然仍不适应这种环境，他不觉微微皱起了眉头。南玉却对这个地方充满兴趣。这里有着与绝尘谷的静谧完全不同的热闹与繁荣，他颇有兴致的流览四方，一扫之前的倦容。韩湘远则悠然自得的走在街上，从容的好象走在自己家门前。
　　三人所到之处无不吸引众人的目光。其中要数少女的目光最为热切，真挚。少女的羞涩天性阻止了她们想要冲上前拦住他们的冲动。只能无奈的，怅然的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心中仍期盼他们能回眸看自己一眼。

　　“去去去！到别处去！”一个蓬头垢面，衣衫破旧的乞丐被人从酒楼里推了出来，他悻悻地站起身又继续沿路乞讨。路人见到他纷纷躲避推拒，只有少数几个比较好心的人丢给他几枚铜币。当他看到迎面走来的韩湘远等三人时，就立刻跌跌碰碰的跑过去，险些撞在他们身上。他一把抓住南玉衣袖，乞求道：“公子行行好，我已经好多天没吃过东西了...”在他跑上前的一瞬间，韩湘远和和叶紫澜下意识的向两旁一闪。只有在中间不曾留意的南玉被抓个正着。南玉一惊，道：“你...?！”见乞丐紧抓不放,嘴里仍是不停的乞讨.南玉无奈道:“你抓着我不放,却又如何把钱给你？”乞丐这才识趣的松开手，不过五个坑脏的手指印已赫然印在了他的袖子上。“这些碎银给你，拿去买些吃的吧。”韩湘远及时将银子扔进他的破碗中，希望打发他快点离开。“多谢公子！公子真是好人！”乞丐大喜，忙待转身离开，却被南玉喝阻：“等一下！你回来。”韩湘远不解的看向南玉，不知叫回那乞丐是何意.而叶紫澜始终不去理会这一切,大有凡尘俗事皆不入他眼之势.只听那乞丐试探道：“公子...还有事？”却见南玉笑道：“这锭银子你拿去。洗个澡，换件新衣。然后找个谋生的活,不要再乞讨为生了.”他将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放进了乞丐的碗中。这些钱即使买十件上等料子的衣服也足够了！乞丐一时怔在那里。韩湘远也‘大跌眼镜’想不通.之前他甚至以为南玉会戏弄那个乞丐,没想到南玉虽然性格有些古怪，却还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同情心.
　　乞丐忽然朗声大笑道：“多谢！”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完全没有刚才那种死乞百赖的可怜相。三人顿时诧异的呆在那里。
　　叶紫澜奇道：“他到底是不是乞丐？”韩湘远叹道：“只怕是个四支不勤，出来混饭的懒汉。”南玉望着自己袖上的黑手印苦笑道：“这身长衫要是一直穿到神剑山庄，只怕我也要变作乞丐了。”叶紫澜闻言神色也凝重起来，绝尘仙子向来是个喜爱洁净之人。他和南玉受绝尘仙子影响自然也会特别注重仪表的整洁，怎能忍受长时间不更衣、不洗澡？“看来只能用那个笨法子了。就是把衣衫的一侧全剪开,待穿上时再请个裁缝用针线缝上。”听到韩湘远细心的解释，南玉、叶紫澜只有心中叫苦，他们真希望能在去神剑山庄之前就解开这把锁。
　　富贵楼是谊州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各种菜系应有尽有，不论你想吃什么他们都能给你做出来。当然，价格也自然不蜚。
　　“三位公子请进。有人已为三位预定了楼上的席位。”酒店的小二对刚踏进店门的韩湘远三人毕恭毕敬道。三人不约而同的相互对望了一眼。今天奇怪的事情还真是多！“我们还是先上去看看再说吧。”韩湘远对南玉、叶紫澜道。
　　“三位公子请随我来。”小二忙上前带路。
　　“你们终于来了！”见到南玉等人上楼，那人从座位上站起，迎了过来。三人不看不要紧，一看又立刻变得呆若木鸡。原来那人正是今天遇上的乞丐！他仍是蓬头垢面，衣衫破旧。看到三人呆立不动，那乞丐走上前就要拉他们上座。南玉忙迎上去笑道：“我正为只有一个袖子上有‘印花’而犯愁,你快帮我凑个对吧！”乞丐闻言先是一怔，随后惋惜道：“早知道公子有此雅好，我就不洗这双手了！”说完他亮出自己的双手，那双手的确洗得很干净，只是饱满结实根本不像饱经风霜乞讨者的手。不等众人反应，他又拉起南玉的衣袖向饭桌走去。无奈，其他人只得跟着去入席。叶紫澜即使有一百个不情愿也不得不跟着。
　　桌子（圆桌啦！）很大，人很少，因此席位很空。每人可以东南西北各居一方。乞丐请南玉等人入座后，叶紫澜却仍站在南玉身旁！他的座位离南玉近三尺远，是无论如何也坐不过去的！他若不是与南玉锁在一起，恐怕早就拂袖而去了：不管那人是不是真的乞丐，他都不愿与一个坑脏的人同坐一席同吃一桌菜。但现在他走不了，又无法强迫南玉离开，于是沉声道：“小二，把我的座位往这边移一下。”“是，是！”上来送菜的小二把菜端上桌后，忙将椅子移到叶紫澜站立的位置。看到叶紫澜和南玉几乎并肩坐在一起，乞丐恍然道：“原来两位公子的感情竟如此深厚！连用餐时也要紧靠在一起。”“噗！”正在喝茶的韩湘远险些将入口的茶水喷出来，南玉和叶紫澜顿时变的脸色尴尬。发现自己的失态，韩湘远忙干咳道：“抱歉，呛到了。”南玉只得道：“这其中有些难言之隐，不提也罢。到是你不去谋生路，却来宴请我们？”乞丐朗声大笑道：“承蒙公子慷慨施舍之恩无以为报，便拿出公子相赠的十两银子权当借花献佛吧！”

　　这时小二又将六盘大菜端了上来，三人一看不禁为之一震。因为这六盘菜均是珍品中的珍品！尤其是那一盘蜜汁雪莲燉熊掌和翡翠燕窝鱼翅汤，两者加起来早已超出了十两银子。韩湘远对此甚为了解，正色道：“你真的是个乞丐？！”此话问完，叶紫澜也充满怀疑的看向他。乞丐坦然道：“或许我过去不是，但今天的确是个乞丐。”“我想你以后也不会是了，只要你能重新振作。”南玉恳切道。乞丐脸上不禁闪过一丝感激，举杯道：“叫花子自知低贱浅薄，不敢与公子为友，但还请饮了这一杯酒。”“我交你这个朋友。”南玉微笑道。没想到南玉会答应的如此爽快，乞丐怔了怔道：“你不嫌我是个叫花子？！”南玉正色道：“一个人是否卑贱，是要看他的品格而不是他的地位。仁兄现在虽落魄受难，但却豪气干云,将来一定可以有所作为！”“说的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酒逢知己千杯少，来！我们干一杯。”乞丐大笑道。韩湘远也被他们的豪情所感染，微笑道：“既然阁下是南公子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在下敬两位一杯。”说完一饮而尽。“好！今天有幸结识几位做朋友真是太好了！”乞丐遂劝酒道：“南公子请！”南玉是第一次喝酒，刚入口时，感觉辛辣无比非常难咽。不禁皱了一下眉，但还是举杯一饮而尽。乞丐大悦继续劝酒道：“来，我们再干一杯！”再次入口，他已不觉得辛辣，只觉一股暖流自喉间下到丹田，十分舒畅。人也变得飘飘然。众人一时畅快的欢饮起来，只有叶紫澜坐在那里不动一箸，剑眉微锁，似是不耐。
　　酒兴过后，那乞丐站起身拱手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今天有幸认识各位，他日有缘再聚。在下就此告辞，诸位多保重！”说完起身，大步流星的离去了。怎
　　么说走就走了？真是个怪人。韩湘远忖道。南玉欲起身相送，谁知脚未站稳又坐回椅子上。
　　“南公子！”韩湘远关切道。“怪了!怎么腿脚软起来了？”南玉奇道。韩湘远笑道:\"我看公子是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喝酒的人能喝这么多却没有醉，你的酒量已经很不错了。你等一下，我去叫小二泡杯醒酒茶来。”说完，韩湘远快步下楼。
　　少时,小二走上楼将四碟精致的小菜和一碗清面端至叶紫澜的桌前；又将一杯茶递给南玉。恭身道：“两位公子请慢用。”叶紫澜不解道：“这是...？”“叶公子刚才未动一箸，现在一定饿了。所以我请店家重新为公子做了几样小菜送上来，公子请用吧。”随后而至的韩湘远微笑答道。叶紫澜报以淡淡一笑，对韩湘远的细心关照甚是感怀。

　　回到客栈已是夜暮。一天的游逛再加上酒劲未褪，南玉倒床便睡，而叶紫澜只是静静坐在床沿望着窗外。一丝怅然闪过他的眸中，不知这世间又有谁能够成为他谈笑由心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