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传奇》如光琉璃

1、琴剑不扰心自扰

　　冷月传奇
　　提起绝尘谷，江湖中人恐怕没几个不晓。因为大名鼎鼎的逍遥宫就坐落在这里。
　　当年逍遥宫以独门绝招“飞花剑雨”一夜之间扬名江湖。又因不与正道为敌,亦不与邪教为伍，处事多光明磊落。是以无论正派邪派都对她敬畏三分。然而近些年，逍遥宫却逐渐淡出江湖...
　　绝尘谷中，又是一年好风景。远山如黛，飞瀑流银；轻烟淡雾、宛若人间仙境。
　　桃花树下有两个少年，一个白衣胜雪，高雅脱俗；另一个则一袭碧衫，清雅出尘。只见白衣少年银剑轻挥，点点剑花既似春风中的细雨又如纷飞的桃花。而碧衫少年则轻抚素琴，丝丝琴音由如泉水叮咛又似鸟雀婉转而啼。银剑，素琴，桃花，少年——你能想象出比此更美丽的画面吗？但是——
　　只见白衣少年银剑越舞越急，剑气震的满树桃花狂乱的落下。再看碧衫少年，琴也越拨越快，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狂风。就在乱花飞舞，山雨欲来之时，“噹”的一声清响，琴弦断了。一枚桃花落在了碧衫少年的古琴上。碧衫少年抬首、轩眉，不悦道：“你这是做什么？！”
　　白衣少年不屑的看向碧衫少年，淡淡道：“谁让你弹奏魔音，扰人心智！”碧衫少年藐然一笑道：“能用一枚桃花打断别人的琴弦，却忍受不了再普通不过的一首曲子，你习的是什么邪门武功？”
　　“你！！”白衣少年语噎。就在他们横眉冷对之时，远处匆匆走来一个男子。此人姓莫名高成，约莫二十八九岁的年纪，长眉细目到也十分俊逸。只是他的气质里却隐藏着几分邪气。
　　“两位少公子！”他站在不远处轻喊。见两人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似没听见，他清了清喉咙放大声音喊道：“两位少公子...”“什么事？”白衣少年和碧衫少年几乎同时问道，两双明目向他冷冷看来。“呃...”他尽力装作平和,干笑了一声后，道：“老夫人要两位公子速去她那里，有一位贵客要引见给两位...”不等他说完，白衣少年和碧衫少年就快步从他身旁离去。望着他们的背影,莫高成不禁冷冷一笑！

　　莫高成口中提到的老夫人是谁？她就是几十年前一手建立逍遥宫，名扬江湖的逍遥宫主绝尘仙子！只是近些年来随年龄增长逐渐淡出江湖，是以宫里人都称她为“老夫人”。不过也由此可以看出大家对她的爱戴。
　　此时，绝尘仙子正在正厅会见一位客人。虽然她年近六旬，但却依然风姿卓越，出尘脱俗。“快给公子看茶。”绝尘仙子微笑道。“多谢宫主。”韩湘远有礼的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盏，细细品尝起来。
　　绝尘仙子含笑打量起眼前这个少年:谦恭有礼，举止优雅，不愧是武林名门“神剑山庄”的传人。相比之下，她的两个子孙就...绝尘仙子不禁暗叹了一口气，那两个人不知前世有什么冤孽，自从见面那天起就争打斗气个没完，搅得绝尘谷不得安宁。偏偏他们又顽固好强，再怎么做也无法使他们和好...
　　正在思忖之际，厅门被“怦”的一声推开，惊得韩湘远一杯茶差点溢出。“混帐东西，贵客在此，竟敢如此无礼！”绝尘仙子怒斥道。是啊，是谁敢在逍遥宫主面前如此胆大妄为？怀着疑问，韩湘远向厅门处望去。
　　来者是两个目似寒星，直鼻修眉的俊美少年。一个傲骨若梅身着白衣，神情冷淡；另一个碧衫少年则气清如竹，只是面上却有些微不快，先一步跨进门来。
　　“这就是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后辈，”绝尘仙子向韩湘远无奈一笑。她指着白衣少年道：“这是我的长孙叶紫澜，”然后又指了指旁边的碧衫少年：“这是我的外孙南玉...你们还不来见韩公子！”绝尘仙子顿时加重了语气。叶紫澜和南玉呐呐的向韩湘远拱手道：“韩公子。”“有礼了！”韩湘远忙起身还礼。直到此时，两人才看向韩湘远,目光甚是冷冽，韩湘远则谦和的致以微笑。绝尘仙子心下略有宽慰：让他们相识是对的，也许相处久了，韩公子的温文有礼会影响他们也说不定。想到这里，绝尘仙子露出了笑容。与南玉，叶紫澜气质不同，韩湘远身上流露出的是一种华贵的气质，这种气质不靠衣装矫饰，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再加上俊美非凡的外形，绝尘仙子不觉看得沉迷起来：真像，真是像极了他年轻时代的祖父。见此韩湘远不觉心中诧异，忽听绝尘仙子道：“韩公子今年几岁了？”韩湘远忙回道：“已及弱冠。”“二十岁了？！”绝尘仙子不禁望着远方沉吟道：“二十岁...当时他也是这个年纪...”“咦？”南玉、叶紫澜、韩湘远同时向绝尘仙子投来奇异的目光，不知她口中的“他”是何人。突然觉察到自己的失态，绝尘仙子忙笑道：“真是太巧了！澜儿和玉儿与你同龄，你们何不做个朋友？”“晚辈荣幸之至。”韩湘远欣然应允。闻言,南玉便向韩湘远颔首致意。这恐怕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交到朋友，要知道这些年来他有的只是一个冤家对头。而叶紫澜却依旧是淡漠的神情。
　　“既然韩公子肯与你们做朋友，你们以后万不可再意气相争！要与韩公子和睦相处知道吗？”绝尘仙子肃然道。“是。”南玉和叶紫澜相视一眼后，点头应允。“好了，那么你们告诉我今天又是为什么事情而无礼闯进的？”看到绝尘仙子严厉的目光，叶紫澜和南玉低下头，不敢作声。“你们只管讲。韩公子在这里正好帮我主持公道，我绝不会偏袒任何一方。”“晚辈不敢！”韩湘远忙阻拦道。他们三人本是同辈，更何况自己又是外人，哪有资格去议论别人的是非？
　　“那到也是，我们家的私事怎能烦劳人家呢！你们就对我说吧。”绝尘仙子点头道,心中对韩湘远的沉稳自谦甚是满意。无奈，南玉只得先道：“我正弹琴兴起,他却突然将我的琴弦打断！”说完不耐地看向叶紫澜。
　　“那还不是因为你邪音扰乱,让我练剑分心！”叶紫澜毫不示弱道。南玉负起手淡然一笑道:“弹者无心，闻者意动。心有杂念才会这般容易被影响。这样说来,你到应该谢我助你修行。”“你!”不等叶紫澜开口，绝尘仙子沉吟道:“玉儿说的到也不错，练武之人首先要练的就是心。只有心无旁婺，才可领略到剑法的真谛！澜儿，你是用何物打断玉儿的琴弦？”“是一枚桃花。”叶紫澜只得直言。桃花？竟然能用一枚桃花击断琴弦，可见他的功力是何等深厚！不愧是逍遥宫的传人。韩湘远赞叹道。绝尘仙子闻言暗喜：澜儿年纪轻轻便已掌握了逍遥宫武学精髓，足见他天赋极高，乃是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看到绝尘仙子目含笑意，叶紫澜不禁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不用担心被处罚了。只听绝尘仙子又对南玉道：“我也知玉儿你素喜操琴，若是能选一清静之地融琴声于美景岂不更好？”南玉听出绝尘仙子话中有责怪他干扰叶紫澜之意，心有不甘。忽看到身旁几案上的瓷器，于是心生一计，顺手向叶紫澜扔了过去。
　　叶紫澜一手接住，不悦道：“你要做什么？”南玉微微一笑道：“你扔掷暗器的本事的确不小，不过我还想试试你躲避暗器的本事如何？”叶紫澜讥道：“凭这也可以叫做暗器？”南玉淡淡一笑道：“的确不算。你再看看这个！”说完眼光忽变得凌厉，说时迟那时快，自袖中射出数十枚银光灿灿的钢针直向叶紫澜而去。韩湘远惊呼一声，想上前帮助叶紫澜，却被绝尘仙子拦了下来，笑道：“不必担忧，玉儿伤不了澜儿的。”看到自己子孙相斗却毫不担心,甚还阻止别人劝解！恐怕也只有绝尘仙子才能如此。韩湘远有些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只因他并不知道南玉和叶紫澜这种打斗，逍遥宫中人早已见怪不怪了。只见叶紫澜一个错步，长袖一挥便将数枚银针尽数扫落！姿势说不出的轻灵优美。韩湘远不禁暗叹一声，终于明白绝尘仙子刚才的话中之意：叶紫澜武功已尽得逍遥宫主真传，根本无须旁人替他担心。他看向绝尘仙子，她的目光中也满是赞赏欣许之意。
　　此时叶紫澜不急不缓放下手中瓷器，淡淡道：“你设计的暗器到越发精细了。还有什么不妨尽管使出来！”南玉一扬眉道：“这样对你都不生气，你的气量到也变大了。既然如此，那我恭敬不如从命！”话完又自袖中先后急射出数枚银针。只是这次银针数量更多、更细足有上百枚！
　　这些银针仿佛长了眼睛般认准叶紫澜而去。见此韩湘远已觉额上要冒出冷汗；再看绝尘仙子，脸色也不似方才那般轻松。叶紫澜像是也无法相信南玉会使出如此诡秘恶毒的暗器，他怔了一下，遂上前快速一旋身，借力将半数银针纳入袖中，眼看其余再难躲过，叶紫澜轻喝了一声：“还给你！”将袖中收好的银针尽数发出，顿将南玉后发的银针全部逼回。只听两方银针因相互撞击而发出清亮的声响后纷纷落地。然而，双方银针数目并非一致，有数枚银针因无所阻挡而直接飞向南玉！刚替叶紫澜担心完的众人此时又为南玉悬起了心。谁知南玉却依旧纹丝不动的站着！只等银针就要射向他的面门，叶紫澜急忙一拂袖，那些银针就如同遇到磁石一般又被吸回袖中。叶紫澜立刻上前质问道：“你为何不躲？！”可以看出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南玉寒着脸道：“那也要看我能不能躲过去。”至此，一场惊心动魄地较量才算结束。绝尘仙子像是突然缓过气来，铁青着脸怒喝道：“你们两个小畜牲！都给我过来！”说完剧烈咳嗽起来。“祖母！！”南玉和叶紫澜担心的上前，却又几分畏惧地停下了脚步。“冤家，真是冤家！咳咳...你们要斗也就罢了，为何连性命也要赌上？！你们前世到底有什么冤仇非要在今世争个你死我活？我将你们带大就是要你们自相残杀么？你们这样做对得起你们过世的父母么？”南玉和叶紫澜无言以对，面带愧色的低下了头。韩湘远暗叹了一声，上前劝道:“宫主请息怒！我想两位公子只是一时打闹过头，忘记分寸。请您保重身体要紧！”简单几句话，绝尘仙子听了却受用无比，火气顿时消了一半。长叹道：“都是我教育无方，平时太过宠溺他们。让人见笑了！”遂又凄然一笑：“也许是我前世罪孽深重，上天让我早年丧夫，中年又丧子丧女，如今又有这么两个不争气的子孙。不如也让我早点死去免得还要终日为他们操心...”话未完又激烈咳嗽起来。南玉、叶紫澜忙跪上前歉然道：“都是我们不好，请祖母责罚！”绝尘仙子叹道：“我罚过你们的次数还少么？！你们几时和好过？不过我要你们发誓万不可再做出如今日相残之事，否则逐出宫门、永不得进绝尘谷半步！”南玉，叶紫澜默然低头。绝尘仙子微一颔首又厉声道：“玉儿，我知道你天资聪明，但望你能用在正途！这种暗器太过歹毒，已属邪派一流！我不想你走入歧途，因此我要你永不得制造使用此等暗器，否则宫规处置！”她又转向叶紫澜道：“澜儿，玉儿一向爱好音律，爱琴如命，你实在不该打断他的琴弦。你性子太过孤傲冷淡,在外难免树敌!望你能早日改过。”一番话，南玉叶紫澜不禁连连点头。绝尘仙子宽慰了许多，缓缓道：“你们两个现在给我回房好好面壁思过，今天之内不许走出房门一步。韩公子在这里,我就不重罚你们了。还不快走！”
　　叶紫澜，南玉恭身行礼后，双双走了出去。回房途中，两人一直默默不语。良久叶紫澜缓缓道：“你的确很聪明，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只是想逼我动手，到时无论你是否受伤，我始终难逃责罚。不过你也应该想到若我躲不过那些银针，你就不是受罚那么简单了！”南玉笑道：“你若躲不过去，只怕我也太小瞧你了。”叶紫澜冷冷看向南玉：“只为了拖我下水，甚至连自己性命也不顾。你认为这样值得么？”南玉悠然道：“你也说我很聪明不是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要自己的性命？就算你不救我,祖母也不会看着我死的。”叶紫澜不再多言,脸色沉了下来。南玉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应该高兴，以前不是你输就是我输，难得这次皆大欢喜。真该好好去庆祝一下。”叶紫澜拂离南玉的手，漠然道：“恕不能奉陪。”
　　南玉望着他离去，摇头一笑也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