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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   北齐的大臣们近日总算松了口气,因为他们的陛下忽然看上去心情变得特别好。

      新皇上任伊始就大力整顿朝堂,弄得他们一个个都提心吊胆起来,不是怕今日做错了什么事,就是怕明天又得罪了什么人。新皇的脾气颇为古怪。他治国理政很有一套,待臣子们则阴晴不定,但只一件,若谁向他谏言后宫之事,那定是不想要脑袋了。

      很快,南诏将派公主来和亲的消息就传遍了。

      无人敢置喙此事。就算心里头有意见,面上也不敢露出分毫,生怕一不留心,就会触了陛下的逆鳞。

      看起来,南诏的这位公主是深得陛下之心的。

      他要以最盛大的婚礼迎接她真正的到来。她将成为他的皇后,后宫唯一的女人。

      与他正好相反,暗影近日十分心神不宁。

      “南诏答应得如此顺利,我总觉得其中有什么蹊跷。陛下可还记得,梅淳熙上次回去是为何?”

      待云想了想,说:“记得。当时,一来为了她的安全她必须离开,二来她是想回去查明乐浮白之死的真相,为我证明清白。”

      “那现在证明了吗?”暗影明知故问。

      “你的意思是?”

      “陛下不妨想想,梅姑娘之前在我们这里的时候都做了什么事情。”暗影踱着步子道:“她本来是南诏派过来的细作,却一直在帮你。她与梅景深,就是再亲的兄妹关系,也是很难被宽恕的。”

      “当时也是别无选择。我又想到她与景深的亲近,与他联系过了,才放她离开。”

      “不过陛下也不必担心她的安全。南诏既已答应和亲之事,断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只是陛下切勿为欢喜冲昏了头脑,我们得多上一道保险绳。”

      “你说。”

      “就让我去南诏吧!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亲自见她一面。”

      待云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忧虑了。多谢先生为我思虑周全。”

      千机阁有危。

      一个月后,乐浮白独立于千机阁坐落的山顶上,衣袂翩然。

      暗影原来没想回去。他本要去往南诏,却在途中接到千机阁弟子的密报,大为震惊,忙赶往回去。

      一切却已物是人非。千机阁没有了,看去是被乐浮白以一人之力夷为平地。

      这不可能!他怔然立住,举目却见到了老朋友、老对手、昔日的同门,也像是一个幻觉……

      乐浮白?!

      他不是死了么!

      “你是人是鬼!?”他仰头大喝一声,山谷中回音阵阵。

      而后他听到了来自上头的朗朗笑声。这笑声他有几十年没听过了。

      “暗影师弟,别来无恙啊!”

      他的声音仍是那么熟悉,只微带了点沧桑感。暗影一刹那间确信那就是乐浮白无疑。

      “你没死!?”顷刻间他一切都明白了。从孟待云被冤,安芊芊找不到,一直到这一次南诏如此顺利地答应和亲。

      “我为什么会死?”他展开纯白的衣袂,从顶上头飞身下来,终落在他面前不远的一处空地上。“我乃七星真人,天命加身。”

      暗影讽刺笑道:“这话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直说吧!你毁了我的千机阁,现在想干什么?!”

      “师弟还是一如既往地爽快。”他笑道:“你也别怪我毁了你的阁。它杵在这儿着实碍眼得很。”

      “你真的很善良啊师弟。我若是你,早就不让孟待云活在世上了。想不到你还是个情种,为了当年的莫展云,这么好的机会都放弃了。否则的话,你也可以寿数翻倍了。”他哼了一声,又笑道:“孟待云还不知道吧?”

      “我从未想过要置他于死地。之前的王室血液,属于千机阁正常的交易。”暗影道:“我帮助他确是真心。倒是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不必把你师兄说得这么不堪。”乐浮白掸了掸衣袖,“立场不同,各为其主罢了。”

      暗影道:“想不到,师父过世已三十余载,你还是修炼了邪术。不然我千机阁,不可能被你一人所毁!”

      “孟待云对你很重要,千机阁又何尝不是你的命根子和立足之地?”他淡淡笑着,“不过我给你留了余地。千机阁的核心机要我没有毁,你还可以重建。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马上给你恢复它。”

      暗影默了默,“你的耳目还真是厉害。”

      “你是要我告诉陛下,完好地见到了兖国公主吧。”

      “真聪明!不愧是我的师弟。”

      “我和陛下说话时没有第三人在场!你到底是从何得知?”他怒着顿了顿,忽道:“是那个太监!?”

      “这件事很简单不过。你做不做?不做,千机阁就此消失于江湖,你半生的心血都要毁于一旦。就算孟待云能给你高官厚禄,又怎么样呢?”

      乐浮白不备。暗影忽然一掌劈过来,被他躲过,白袖却断成了两片。

      他即刻飞身而起,“你现在可不是我的对手。”

      “那可不一定。”暗影冷笑道:“我与你第一次动手,还是在安芊芊的品酒会上。当时你冲撞了美人,挨了我一顿打,可还记得!”

      “当然。”乐浮白冷哼一声,“但年少轻狂都做不得数。当时我敬你,此后奋发苦学,你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今天如何,昨日又如何?你背弃了师门嘱托。今日我要替师父惩罚于你!”

      二人不再多说,很快又动起手来,双方内力大震,周遭树木摧折,狂风骤起。宛若山雨欲来,风声鹤唳,一片凄迷。

      一场雷雨很巧不巧地来了。刹那间他们不约而同地看见一道闪电,自天宇云层间劈下来,直入大地。山峦震动,又倒下一片古树的枝干。

      但是除了他们两人,无人知道今天,在千机阁这里,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比试。

      是故人重逢,是敌手对面,也是一场质问与一场势在必得。

      淳熙被关已有一月。

      关她的人都很知道她的脾性,几乎不给她逃出去的机会。她唯一可能的突破点就是每日来送饭的丫鬟,可就连这些丫鬟也特意换成了乐浮白曾训练的细作,身手敏捷,功夫矫健,耳朵还很灵,经常以警告的眼神看她。

      她不想在这里无望地关着,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等着待云中圈套而身死,是为了迎娶自己……这简直是莫大的折磨和痛苦。

      这天丫鬟来送饭的时候,她忽然直截了当地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见国师,请你转告一声。”

      对方依旧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道:“国师没工夫见你。”

      她笑了,“此事事关我们所有人的生死。哦对了,当然也包括你。你真的,不考虑帮一帮我这个公主吗?”

      丫鬟牢记乐浮白之前的嘱托——不可轻易答应她说的任何事,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事能这么重要?”

      “你是在与我谈条件?”她说,“这件事完成之后我会出去,仍是兖国公主。我劝你现在最好不要得罪了我。只是转达个话而已,对么?”

      丫鬟白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带上门出去了。

      其实并无什么重要之事。她只是想炸一炸对方。毕竟现在她被切断了一切消息源,对外边的一切都无从得知。据这丫鬟方才的一系列反应她推测,乐浮白很可能是目前并不在宫里。

      不在宫里……什么重要的事需得他亲自出面?

      必定是与待云有关的事情。

      可是待云不会出北齐皇宫。

      难道是暗影先生?

      她不知自己推想得对不对,只觉得脑袋疼。诶,她怎么没想到装病呢?!

      他们不会看着她出了事却不管的。只要给她找大夫,转移出这个鬼地方,就有了希望!

      正如此想着,谁知门却忽然开了。

      她心惊得后退了一步。

      “哥、哥哥……?”

      景深看上去面色憔悴,人也瘦了很多,但他看她的眼神恢复了以往的温柔。

      她感到十分诧异。他就这么来看她么?

      他看到她,面色稍缓。

      “五日之后就是婚期。”

      “是哥哥没用。你……不要生哥的气。”乐浮白虽“死”犹生。只是易了容,化了名,仍操控着南诏朝堂的命脉。而我走到现在,也无法不理会他的安排。先皇之死,虽是直接死于你手,根本上却是毁于南诏宫廷之内的祸乱。叛乱纷起,一国之君易容从密道逃走,半途遇上曾被送去为细作的亲生女儿……这些年南诏发生的事,诸多头绪纷杂,你也不必再知道了,它们只会徒添你的负担和困苦。

      她疑惑问道:“与我说这些干什么?”

      “淳熙,”他拉过她的手,拿着她的手背,轻轻贴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这个动作看似温柔,却令她内心登时生出了十分的寒意。“哥?!”她大叫一声。

      “我不生气,我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也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你。”他冲她温柔一笑。那眼神既柔和,又深情,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看星星的那个男孩,却又不完全是那个男孩。

      “哥以后没机会带你看星星了,让他陪你去看。”

      淳熙蹙眉。“你,你说什么?你们不是要设计杀了他吗?”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走吧。”

      “什么?”她震惊。

      “乐浮白现在不在皇宫。”他笑了,“我放你走。你去找他吧!”

      “自你被关到这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那一天我们说过的话,感觉我都快变得不认识自己了。我终究还是忍不下心,毕竟你是淳熙妹妹。我想要你幸福,哪怕这很渺茫。”

      她仍是不可置信,“我、你真的要放我走!?”

      “你去告诉他这个计划,然后和他一起离开。去吧!”

      “你的身体怎样了?”她问。

      他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越问我,就会越舍不得离开。若是放不下我,就救不了他了。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哥哥!”泪水决堤,她绝望地哭了。

      “他和我你只能选一个。”他淡淡微笑,“我没能做到的事,希望他能代我完成。”

      她对景深最后的印象是他今夜烟灰色的衣袍,在一片星空底下。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位太子哥哥时,是她想去看星星,正巧他也在看。

      哥哥的一双眼睛,清明而苦涩,带着淡淡的哀伤,淡淡的欢喜,就像泛着月光的河流。湿湿的,流到她心底。

      他本是淡泊高洁,幽隽秀峭,远离俗熟。

      原来花鸟缠绵,云雷奋发,弦泉幽咽,雪月空明。当此凋年急景,冰雪峥嵘,清思呦冥,松寒冰洁。

      景深哥哥自生来便少有过欢笑,因为他是南诏的储君。我从前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看见我都会变得开心。分明他身为太子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身边有那么多皇弟皇妹,为什么独独喜欢我这个不受宠的妹妹呢?后来我觉得,或许喜欢和亲近就是不需要理由的。在真情面前,一切解释都只会显得笨拙。

      七年质子生涯,异乡风雪,他也曾怀着一个天下皆安的愿景,走向皇位宝座,可这世上往往都是事与愿违。我与他经历过太多次离合。未想到了最后,仍是以一个离别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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