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风》洛城浅滩

12、紫罗兰

　　回到店里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一包花种全部种了下去，杨柳在旁边做了记号。那块地其余的部分她看得仔仔细细，回来就可以准备下次的活计。

　　烈日当头，蹲在地上一个多小时，杨柳再站起来时腰酸背痛，口渴得要命，全身都是汗。
　　这跟种田没有区别。

　　看看时间，周风快要来了。

　　进到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杨柳想冲个澡但是店里却没有准备换洗的衣物。

　　杨柳低头看了看自己，棉麻的七分裤，上身是一件最简单的白色体恤，脚上一双满大街都找得到的凉鞋———为了去种花，特意穿得简单了。

　　这身衣服会不会把周风气死？好像不太好。

　　之前出的汗差不多干了，使劲闻闻自己，并没有明显的汗味。香水倒是备的有，还是比较浓的那种。

　　不管了。杨柳把心一横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多喷了些香水。化妆包拿出来，补了点淡妆，涂了亮色的唇膏。

　　“老板，我先下班了？”老陈在外面说，“今天有点事。”

　　“好。你去吧。”杨柳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外走。

　　平时他们开到晚上七点，有时候旺季和节假日更晚，现在天气太热，不年又不节的，没什么生意早点打烊也好。

　　杨柳走出卫生间随手关了灯。店里已经空无一人。老陈把卫生打扫得很干净，玻璃门也擦过了，亮堂堂的。

　　周风还没来。

　　坐在沙发上休息，杨柳开了瓶矿泉水喝着，顺便拿出手机来看。微信通讯录里有个新的人要求加好友。

　　打开来看，这人的名字是——“花匠”。

　　请求加好友的留言是这样的：“是我，加我吧。”

　　似曾相识的口吻，感觉认识却又陌生。

　　杨柳手指动动，把他加上了。

　　没动静。

　　想了想，要不要汇报去过他家的事？顺便再征求下老板的意见，比如“您喜欢什么果树啊我先帮您留意着……”之类的？

　　还是先不要了。杨柳犹豫着放下手机。一抬头，周风推门大步走了进来。

　　嚯！ 杨柳被站在眼前的人闪得直睁不开眼，这家伙，今天盛装出现不说，还打了领带。西装是毋庸置疑的阿玛尼，发型似乎也是刚做的，香水味冲鼻子。

　　“你这是准备上台演出？”杨柳看到他就想笑，“我得跟你打招呼，今天白天太忙，没时间回家换衣服。”

　　周风单眼皮翻了翻，洁净修长的手指摸了摸下巴：“你是故意的。”

　　“不是。真不是。”杨柳站起来解释，“对不起，白天去客户家干活了，一忙几个小时，来不及回家。”

　　“好吧，看在你天生丽质的份上就算了。”周风转而坏笑，“开玩笑的，你愿意来就可以了！美女穿什么都是美女。”

　　杨柳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只是觉得累，肚子也饿了。

　　“待会儿见家长你得照顾我点儿。我能不说话就不说，行吗。”杨柳叹了口气。

　　“好。现在可以走了吗？”周风关切地看看她，“你脸色不好，待会儿到了餐厅，我叫好吃的给你。”

　　车子一路开往餐厅，杨柳却靠着座椅睡着了。

　　白天虽然没有重体力付出，可是精神太过紧张和兴奋。就像最初的设想一样，要去高家工作，就得先过某人的那关。下次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么顺利，杨柳已经想好了第二次可能要带些花苗和树种过去，那么大的阵仗还不得惊动了她？做贼似的，种个花还得偷偷摸摸，是够累的。

　　………

　　“杨柳？杨柳？”

　　杨柳睁开眼看到周风的脸，惊醒着坐起来：“到了？对不起，我睡着了是吗……”

　　“是我不好。”周风满脸愧疚，“你怎么累成这样？待会儿我早点送你回家。”

　　“没事，走吧。”杨柳振振精神，对周风笑了笑，拿起包下了车。

　　“等下。”周风叫住杨柳，神色古怪。

　　“怎么了？”杨柳不懂，“时间还没到？”

　　周风走过来，手臂弯给她，低声道：“做戏得全套，你不会嫌弃我吧？等下别露馅儿。”

　　“哦，好的。”杨柳如梦初醒，轻轻挽住他，“没关系，走吧。”

　　“说起来你帮我两回了。谢谢。”周风转过脸来看杨柳，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你也帮过我。我还没谢谢你呢。不用客气。”杨柳笑笑。

　　两个人一路走进餐厅，引起不少人瞩目。俊男美女搭对，分外亮眼。

　　包厢的门被带位员轻轻推开：“两位请 ！”

　　只听到一声夸张的惊呼：“杨柳，周风，哎哟哟，快进来快进来！给你爸妈看看，看看你的漂亮女朋友！

　　“杨柳，这是我爸妈。”周风落落大方地介绍。

　　杨柳早已瞧见了面前就坐的两位衣着考究气质不凡的中年人，于是便笑着很有礼貌地微微颔首：“阿姨好！ 伯父好！ ”

　　周风的父母热情地站起来请杨柳入座。郭阿姨走过来拉住杨柳的手，笑意融融：“来，坐我边上。以后当了我们周家的媳妇，这称呼就可以改改了！”

　　杨柳忍不住把头侧到周风耳边：“你确定郭阿姨只是你姨妈？……”

　　周风忍不住立刻笑了出来，捂住嘴低声回答：“放心，就算当了周家的媳妇也不用跟她打交道。”

　　两人的举动在外人看来却是旁若无人的亲昵和缠绵。

　　郭阿姨拉着杨柳坐下来，笑着跟周风父母说道：“怎么样？两个人看上去配不配，合不合适？”

　　周风爸妈似乎挺满意，看着儿子和杨柳纷纷点头微笑。

　　“周风，你对杨柳可得好点。她是我看着长大的，一直很乖很听话。”郭阿姨语重心长。

　　“姨妈，我哪儿敢呢？她很厉害的，别欺负我就好了。”周风边回答边给父母夹菜，紧接着又给杨柳夹了块肉，“想喝什么？先吃点东西再说。”

　　“周风，你和杨柳认识多久了？”周母笑吟吟开了口，目不转睛盯着未来儿媳妇看。

　　“没多久啊，这都要感谢姨妈。”周风心不在焉回答着，又给杨柳倒了杯果汁，“这个行吗？”

　　周父见状随即在下面拉了拉周母的袖子，使了个眼色。周母随即会意，微笑道：“你们有什么打算吗？杨柳，你多大了？”

　　杨柳一口果汁刚进嘴里还没咽下，听到这话赶紧咕咚一声咽了下去回答：“我好像比周风大……”

　　周母听后似乎有些意外，仔细打量了下杨柳说道：“大个一两岁不要紧。周风不懂事，你要替我们多管管他。”

　　杨柳还没来得及回答，郭阿姨把话接了过去：“阿妹，你放心，跟杨柳在一起，周风肯定开心的。”

　　周风和杨柳两人面面相觑。

　　“看到了没，我爸妈被姨妈忽悠得东西南北都找不着了，我的名声也毁了。”周风叹气。

　　“没事，再过几天你就汇报，说，咱俩和平分手了。”杨柳面不改色，边吃边低声回答。

　　“…………”

　　“杨柳，我们常年住在美国，这边的事都是周风他姨妈照料着。你看这样好吗，如果你们决定结婚的话，我就把这边一套商品房送给你当做结婚礼物。”周母开诚布公，直截了当。

　　周风吓了一跳：“妈，哪有这么快？你别吓我。”说着，脸却微微地红了。

　　周母看看儿子，注视着杨柳道：“杨柳，姐姐在电话里一直跟我们说你好，我相信。我们就这么个儿子，只希望他幸福快乐。只要你对他好，我们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郭阿姨听到这话有点怪，连忙接了过去：“杨柳，其实我妹妹想跟你确定一下你和周风的关系。周风是个好孩子，条件也好，如果你们双方都感觉不错的话，不如早点把婚事定下来。都老大不小了，总各自这么一个人整天瞎忙耽误了终身大事，到老了会后悔的。我们都是过来人，你们别嫌啰嗦。”

　　杨柳心领神会很淡定：“郭阿姨，您的话我明白。”

　　“那就是说能定下来？”郭阿姨两眼放光。

　　周风不等她继续，忽然间揽住了杨柳，皱眉道：“姨妈，她累了一天都还没吃饭，您待会儿再说行吗？”

　　此举突兀。杨柳感觉到了他手的温度，不禁扭头看了看他。

　　周风做了个“对不起”的尴尬表情。

　　做戏做全套对吧。

　　“好好好，知道了！”郭阿姨嗔怪地说了句，满心欢喜看了看眼前一对璧人，转头去跟周风父母聊了。

　　周风赶紧放下手臂低声说：“对不起，冒犯了！ 我看他们盯着你不放，心里着急 。”

　　他进来以后脱掉了西装外套，里面是件紫罗兰色的衬衫。这会儿一忙，一着急，有些出汗。

　　松了松领带后周风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若有所思看了看三位正聊的热火朝天的长辈。

　　这时候服务员拿着醒酒器走了进来，毕恭毕敬走到每个人面前。

　　深红色的葡萄酒正合适宜。

　　“给您来点？”

　　酒醇人欢笑，在场的气氛热烈而祥和。杨柳吃过东西后人舒服了很多。

　　眼前一切让她想起当年赵清雨向她求婚的情景。

　　那天他也是如此这般地神情庄重，在双方父母面前答应会照顾她一生一世。

　　那天他又何尝不是踌躇满志，信誓旦旦？

　　就这样，心里的巨大刺痛袭来，一阵无言的沉默与酸楚。

　　“好，给我倒一点。”杨柳淡淡地回复正在询问的服务员，伸出手，把面前的高脚红酒杯往前轻轻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