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品魔风》穷毒怀善

8、008 轻饶一命 何为修行

　　原本在洞口附近还能有明亮的光线透入，然而随着越是深入其中，便越是成了漆黑一片，谁也不曾料到，这树洞之中的空间，竟是如此之大。

　　随着一阵轻微的“蓬”声过后，周围突然再又变的明亮起来。

　　小王爷与千恕纷纷侧头，只见佑谪予手中托着一枚白色火焰，离掌心有三寸之高，竟似自己浮在了空中似得。

　　千恕只感喉间一噎，没想到这少年居然会燃烧自己的灵气来用作照明！！！ 分明昨日方耗尽了全部的灵力来着，且夜里也只调息了不到两个时辰而已，此时便敢再次乱用灵力。

　　年轻人，果然都是这般铺张浪费不知节省的！千恕看着他，心中暗暗摇摇头。

　　殊不知，他自已此时是系有灵眼的，黑暗之中还能勉强视着些物，自是有没有照明都显得不甚重要。而人家两个小少年，却如同瞎子般，举步维艰，能同日而语吗？此时浪费些灵力，简直太有必要了。

　　咔嚓————

　　洞内突然来了这么一声，显得十分突兀。

　　众人均向千恕脚下望去！

　　只见那足下露出的竟是一截森森白骨，看形状，像是某种动物的。果真如他们方才所言，那些在洞口被误伤的动物们，全都在这里面了，吃的也就只剩下这些残骸而已了。

　　随着微微火焰之光，众人继续向前移去，一路上又发现了许多尸骸。

　　不得不说，这妖物的吃相和习惯真是不怎么好，食物残渣扔的到处都是。难不成它是边走边吃，吃哪扔哪的吗？

　　突然，小王爷眼神一变，向前方的几具尸骸走去。

　　“老渔夫，你来看看，这几具，是不是人类的尸骸。”小王爷回头呼唤。

　　“这……我可认不出来。”只见千恕从方才踩了一截断骨后，就一直立在一旁，头往高处仰着。

　　“确是人骨！想来定是那座城内的子民了，也许是屠城之时，这妖物便将尸首掳来此处享用。”佑谪予看了一眼便道。

　　“可恶的恶妖，我一定要将它们揪出来，碎尸万段，以慰我城民的在天之灵。”

　　“不过有些奇怪了，此处明明妖气极盛，然而寻遍了整个洞内却都未见半个妖影，难道，它已经离开了？”佑谪予暗忖道。

　　“未见得，洞底没有，不见得洞顶也没有。”千恕轻言。

　　“洞顶？”小王爷复念着抬头看上方。

　　那里太高，只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铮～～

　　君雅出鞘，一枚白色光焰立于剑尖之上，被佑谪予灵指一挥，缓缓升上高处。

　　千恕再次噎住，这臭小鬼，烧自己的灵力不够，还要烧剑灵之气，实在对不住堂堂的君雅仙灵啊。

　　突然，光焰之中，出现几道黑乎乎的身影，它们倒垂着身子，正睁着一双双血红的凶目瞪着下方的三人，嘴里发出桀桀的叫声。

　　被灵焰这么一刺激，它们呼呼的开始拍打起双翅来。

　　竟是妖蝠，这么一看，体型都足有家猫那般大了，若是彻底伸展了双翅，只怕，能比这面前两个少年的个子都要长了。

　　这时，它们那倒勾着树干的蝠爪一松，数十只妖蝠开始整齐的落下，朝三人呼扇而来。桀桀的口中，露出仍带着血肉残渣的尖牙。那样子，着实让人看着瘆的慌！

　　“小小蝠妖，竟敢在小王的地盘撒野。”小王爷翻身便搭箭上弓，声还未落，箭已离弦。

　　叽——！！

　　空中传来极其尖锐的惨叫声，三只妖蝠的翅膀瞬间就被金箭钉于木壁之上。

　　落日金箭，毕竟为神器，也许对凶鬼这等不知痛楚的阴邪之物来说，杀伤力并不显著，但对于有血有肉有灵有感的妖物来说，被它刺中还是极疼的，伤势断然也不会轻了。

　　只见那几只蝠妖奋力挣扎着想要从那金箭下逃脱，甚至不惜撕扯着自己的簿翅，竟生生从箭柄穿透而逃出，让翅膀上多出一个不小的洞，令它们在飞行的时候都有些歪扭了起来。

　　见有同伴受伤，妖蝠们是个个怒红了凶目，原本就暗赤的眼睛，此时更是鲜红的如火烧一般。它们以极快的速度，不断向三人猛烈的冲击着。

　　“小心它们的翅膀，上有利爪，伤到皮肉会被妖气玷染。”千恕瞧着自己刚被蝠翼划破的衣袖口，出言提醒道。

　　落日金箭例无虚发，此番，箭箭更是朝着它们的要害直射而去。

　　君雅剑则依旧带着白焰，将洞内照亮，一边还在佑谪予的指舞操控间斩向妖蝠。

　　毕竟只是些贪婪血肉，修为很是一般的低等妖物，哪会是这二位天骄少年的对手？很快，数十只妖蝠便基本被斩杀殆尽，只余一只翅膀破烂的幼小妖蝠被小王爷踩在了脚底。

　　“说！屠我城民的，是不是你等所为？”小王爷喝道，人少气势足，怒中带威压。

　　“不……不是我们干的，我们也是闻到血腥味才赶去，发现全城都是死人。我们，只不过是捡回了几具死尸当做食物而已。”毕竟是修出灵智的妖物，还知道害怕，此时被压制的，连说话都是颤颤抖抖，细声细气的，与方才那尖锐厉叫，凶险奸笑之态是大不一样。

　　“胡说八道，此城设有护咒，岂是你们这等弱小妖邪可随心出入的？就算尔等生有双翅怕也是难近半步！”

　　“那是……那是巧合！想必你们进来时也瞧见洞口的界印术了，那是大哥它们在此处发现了残存的一丝万年树灵，加上我们妖蝠特有的幻音妖术，便可设置的一种强大界限，用以隔绝外界的感应，也使得我们在入城之时未被城护所伤，这才偷得尸体。只是此法消耗巨大，树灵使用两次便被耗尽，我们才躲入这洞中食肉潜修的。”小妖蝠还真是心虚害怕的不行了，竟主动将事情原委全盘托出。

　　不过此话倒是可信，这如城墙般的巨大枯木想来不会少于万年之寿了，修出树灵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有万年树灵相助，能造出这等奇阵异术的，便就不足为奇了！

　　“如此说来，你们也没看到那屠城之人？”

　　“没有，真的没有！一夜之间便可屠尽一城，如此凶邪，哪是我等小妖能做到的？自然也更是不敢招惹的，于是偷了尸便赶忙离开，再也没入过城了。”

　　确实，这等大手笔的残忍狠绝之事，也确非这等小妖能做的出来的。

　　“哼，就算城民非你等所杀，但尔等在此设术，残食生灵无数，如此恶妖，小王也是留你不得。”

　　“大……大仙手下留情，我只是前不久方修出灵智的小妖而已，只是近日才入了族群，听命于这几位大哥罢了，并未滥杀生灵啊。”小蝠妖扑扇着翅膀，拼命挣扎。

　　“小王爷，算了！这确实只是个小妖，散去它的修为让它重新修炼便好！”千恕这时竟开口替妖蝠劝情道了。

　　小王爷与佑谪予同时侧目看了看千恕，在那张花的几乎看不见脸面的面容上，却仍是品出了几分不忍的表情，小王爷这才松开了踩着小蝠妖的脚。

　　“修行的目的，并非只在于修其命元，还在于修心，修性。而感悟仙道，也并非只是永生之道，还有生命之道，善邪之道。今日我们便留你一命，给你一次重修的机会，你可要好好体悟修道，切勿再为祸苍生，害人误已了，若他日再犯，就决不再轻饶了。”千恕对着小蝠妖道。

　　“是是！多谢大仙！多谢大仙！”小蝠得保一命，感动的差点痛哭流涕，虽修灵不易，可若是连命都失去了，还谈何修为？世上珍贵欲求难弃之物许多许多，唯生命首当其冲。这倒也算是它重修之道上亲身体悟的第一道了吧。

　　不一会，一只弱小的普通蝙蝠扑扇着有些破损的翅膀，歪歪扭扭的向洞外飞去。

　　“想不到，老渔夫你还挺善良的嘛，连这等邪妖都不忍伤害。”小王爷对着千恕打趣道。

　　千恕用面上那怪异的灵目瞥了一眼小王爷，低言清语道：“小王爷觉得，何为善，何为邪？”

　　…………

　　一句已被世人问了无数遍也答了无数次的话，此刻，小王爷却不知道该说哪个才是正确答案。只能张了张嘴，却无言出口。

　　佑谪予则只是侧目而视，清漠依旧。

　　“生灵捕食其他生灵，乃生存本能。只凭它所捕食的生灵是人类，我们便说它是恶妖？这也只是出于人类自己的想法罢了。”

　　小王爷：“……”

　　“妖类真有善邪之分吗？它们原本就是由各种生灵修炼而成，有喜血肉，有喜淡素，岂非正常？而人类除恶妖，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与同族而已。这如何能界定谁就一定是善，谁就一定是邪？”千恕仰着头，仿佛自言自语着。

　　小王爷与佑谪予只静静立于一旁看着他，但只细细听着，却不出言打断。

　　“况且妖本就不同于恶鬼和邪魔，一个以杀生练尸为本，一个欲统治天下或虐杀为乐。相比之下妖与人类反倒更为接近，只要诚心修道，它们会有感情，也有自控力，与人类融洽相处也并非不可能之事，何须到了见妖必除的地步呢？若妖都如此对待，那尚且还怀有人性的魔呢………”千恕看着深深的洞顶，语气低喃，后来仿佛思及了什么深沉之事，又突然默默的停住了口。

　　一时洞内气氛变的有些揪心沉闷了起来！

　　不料千恕失绪下说的一席话，竟让两位小小少年皆直愣愣的看着他，眼中还带着些愕然，也令得这位老渔夫顿时感到有些尴尬了起来。

　　怎么突然就管不住自已的嘴，跟着这两个并不算亲熟的小孩子瞎说教了些什么？关于修行之道，自已尚且没修个明白，哪来的脸在这侃侃善邪之道？

　　他只好以手拳放在唇边轻轻咳了几声，提醒两小子回神将注意力从自已这里取回去。

　　“啊！这些城民的尸体，我一会找人带回去好好葬了吧？”小王爷倒很是机灵地转开了话题。

　　“不必！”千恕再次出言制止。

　　“为何？他们已经死的够惨了，我一点忙都帮不上，如今还不能让他们入土为安吗？”这一次，小王爷可有些不依饶了。

　　“小王爷莫急，老夫阻止自是有道理的！因为照理来说，被凶邪残杀，又被恶妖吞食的生灵，死后的灵魂是无法得到净化的，从而会变成冤魂，再阤无法投胎了。可这棵巨木，虽然已枯死多年，但好歹曾经也是活了数万年的灵木，若是让这些冤灵在此处安息，反而能被渐渐浄化掉邪祟之气，也许还有了重世为人的可能，哪怕时间会耗的久了些，却也是有着一份希望不是吗？”

　　小王爷：“…………”

　　“老渔夫，小王突然发觉，把你掳回来还真是掳对了啊，你着实让小王太过意外了！”小王爷人小鬼大，竟像好兄弟般的攀上了比他高出许多的渔夫的肩头。

　　“不错，我也对于教你的那位‘高人’越来越有兴趣了。”一直在旁安安静静的绝美少年也突然插言道，还特意将高人一词加重了语气。

　　“咳！妖蝠既除，界印术便也已失效，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勿长老和刑将军他们这回见不着你们，想必也该着急了。”千恕自以为极其自然的岔开了话题。

　　也多亏了两位小少年体贴，见他实在不愿多说，便不再去纠缠于这个话题了。

　　当三人再次回到城中之时，勿零长老果真急吼吼的就迎了上来，刑修将军见状，也是从远处急冲冲的狂奔而来。

　　“谪予，小王爷啊！你们去哪了，急死我们了，只差没把这座城给翻过来了。”勿零长老一脸的焦急，连带着语气都有些急冲。

　　“小王能有什么事？只是顺手解决了几只小妖而已。”

　　“妖？此城刚被鬼祟所屠，附近又怎会有妖类出现？难不成，是与屠城之事有关？还是它们根本就与鬼族有所勾结？”勿零长老还真是一语道中所有人的顾虑。

　　“目前看来，倒是并没有明显勾结的迹象，只是仍不能掉以轻心，还待细细查证！”小王爷说道。

　　“不错，师叔，回去后我们也要将此事告诉师父，不论妖类还是鬼族，都需要派人好好彻查一番才是。”佑谪予也向勿零长老再次交待道。

　　“诶……对，翥剑宗无论查出什么，都要记得告诉小王啊，若其他方面还有何需求，但凡我皇家能帮的上的，也尽管提啊！”

　　“是！小王爷！”勿零虽为最大仙派的长老之尊，但对这颜泷皇族，倒还是很礼敬的。理由无他，值得敬重！

　　“对了，城内还有何发现？”小王爷转头又问刑将军。

　　“没有，邪祟之物都已清除干净，只是，那方池子还需要好好净化一番方可。”

　　“池子？那池子怎么了？”小王爷看着左前方，这不是昨晚布阵聚阴时的池子吗？看着确实就是一普通的城中池而已啊。

　　“因为昨夜天色太暗，又有这较深的池水隔绝着，所以并没发现那池子底部竟是满满一层的尸骸，全是原来城民们所养的家畜牲口，被杀后便直接被抛尸到这池中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耄耋和孩童的……所以，需要净化，以安生灵。”说到最后，连一向面色波澜不起的刑将军都有些露出愠色，说不下去了。

　　“什么？那个池子里面全都……全都……？？”千恕惊恐的捂着嘴，一副欲呕之貌，连话都问不下去了。

　　刑将军对着他点了点头。

　　“我……我先出去一趟。”千恕转身捂着嘴，飞快的向城外跑去。

　　“喂喂！老渔夫你怎么了？你去哪里？”小王爷清脆的声音高声喊道。

　　“找水洗脸————”好一会，千恕的声音才远远传来。

　　什么？洗脸？

　　啊！洗脸！！

　　众人这才突然想起，昨夜，他好像趴在这池子边上洗了好久的面泥来着。

　　噗嗤！小王爷对着千恕狂奔的背影笑的全然不顾形象。

　　这个老渔夫，真是太有意思了！

　　然而，他，还有他们，却都没能料到，老渔夫这一出城洗把脸，却叫众人后来是无论如何也再寻不到他的踪影了。

　　鬼城之事也算是解决了！妖族与鬼族，也仿佛就此消停了下来，没再有其他的大动作，除了照常偶发的一些邪祟事件，均被翥剑宗轻松解决之外，一切如旧。

　　而那位老渔夫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这般突兀的消失，让众人都以为曾经的一切都如同是经历了一场幻觉般。

　　但，无论如何，世间，总算是回归了平静，且就这般平静的过了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