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品魔风》穷毒怀善

10、010 烟花之地 世间美味

　　兀自进了花楼后，千恕寻了一靠窗，风景尚可的座位坐下，可视线还未来的及从窗外收回，便听得旁边传来叭嗒一声。

　　他转过头，发现小王爷正气呼呼的看着他，然后重重坐在他右边的锦凳上。

　　接着是佑谪予。他神色自若，十分轻盈的坐在了他左边的锦凳上，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一股仙人之姿，优雅俊美的让人直想咬他一块肉下来，看是否吃了之后会直接羽化成仙了。

　　刑修则一脸无奈状的坐在了千恕的对面。

　　千恕愣了一下，却也不多语，只招招手让老鸨过来。

　　经了方才楼下一事，老鸨哪还敢招惹这几人，特别是那个美的不像话的小王爷，更是站的离他远远的，其他的姑娘也早已躲的没见踪影了。

　　方才见小王爷进来时，老鸨还以为自已看花了眼，堂堂小王爷怎么可能到她们这种地方来？但就凭这等气度身姿，她就算是瞎了，也不可能认错啊！

　　此番见到千恕向她招手，便直接绕了个大圈子，以尽可能避开小王爷的距离靠了过去，然后低眉顺眼的站在千恕身后道：“客……客官，需……需要点什么？”

　　“贵楼可有哪样便宜点的招牌菜吗？”千恕很诚然的问道。

　　众人：“……”

　　“啊？便……便宜？”老鸨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是拿手的，却又最便宜的菜。”千恕再一次明示道。

　　他说的一脸清然，旁座的面上却有些挂不住了。

　　“将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全都给本王来上一份，要你们那位大厨亲自掌勺。快去！”小王爷低喝道。

　　“是……是，各位稍等，马上去办！”老鸨面上惊的不行，心下却是大喜了起来。

　　贵客啊贵客，今日可是要大一赚大笔了。

　　瞧见老鸨抖着身子跑开后，千恕对着小王爷道：“小王爷这可有点仗势压人之意了吧，有钱也不可如此霸道。再说了，这么多的菜，吃不完岂不浪费，这也是民脂民膏，身为皇族，更不可随意糟蹋粮食啊。”

　　千恕说话向来都是平和而浅淡的，但此番听起却有些淡淡的怪怨之味。

　　小王爷：“……”

　　“先生，不可对小王爷无礼啊。”

　　“将军可是兵之统帅，小王爷更是皇室之人，来此烟花之地，岂不更失礼？万一被有心之人瞧见，可就要论为笑柄了。”千恕反叽道。

　　“什么礼不礼，天下皆为我皇土，没有本王不能去的地方。六年前你不是说过，命无善邪之分，既然如此，那又何来的贵贱之别？此店既开门做生意，本王来光顾，又有何不可？心中坦然，怎会去在乎别人的世俗眼光？”小王爷义正言辞道。

　　千恕闻言，正端茶轻啜的手一顿，眼中竟有惊叹之光！

　　他转头又望望一旁仙不沾尘般的佑谪予。

　　这位宗家首席，行为性格相貌打扮，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也都不象能坦然进入这等寻花问柳之地的人，不知他又是做何想法的？

　　佑谪予正优雅而淡然的品着手中的香茶，感觉到千恕疑惑的眼光，依旧头未抬，眼未动：“六年前，我也在场。”他只是轻轻一道。

　　千恕：“…………”

　　甚好，六年前他随意一席话，连自己都不具印象了，这两人非但听了进去，还能记到如今，更是应用得当，看来以后是不可随便言语了，容易成为座右铭，左右两位青年才俊的思想品行啊！

　　“其实先生也不必多疑，此座边城早已被将士们视为家园。这座花楼也与我军有着不小的联系，毕竟军纪尚严，一切皆限制在人性极限的管辖范围内，并无出格之举，所以也无人将其视为下作放浪之地。”刑将军还以为千恕仍有些介怀，据实相劝，想为众人缓下场。

　　“其实我倒并不在意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只在意菜的味道罢了。”千恕对刑将军微微颔首，表示确实未放心上。

　　“看来渔夫对此处的菜肴是相当感兴趣啊！”见千恕这般执着，小王爷也不免有些期待起来，毕竟忙了大半日，他也是有些饿了。

　　“正是，你们瞧那桌上的一道生鱼脍，每一片鱼脍都簿至透光，肉鲜而不腥。再看那鱼嘴分明还在吐息着，可其身上的切片却未见半分血色，足见大厨的刀工及手艺是何等惊绝，再配以此楼特制的蘸料，那色香味，着实‘馋人’！”

　　千恕自顾眉飞色舞对着那道菜评头论足的，再一回头，发现三人都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

　　“呃……那个，老夫是说，着实‘残忍’！此等生吃鱼肉的方式，实在有违天道。”千恕暗自汗颜，方才还说着要慎言，要慎言，转头又多语了。

　　之前众生平等，生命无价的冠冕言论，如今却生生被自己说矛盾了。若是这两个实心眼的年轻人又记下，从此什么都生着吃，那他可真是造了个弥天大孽啊！

　　“噗！哈哈哈哈……，老渔夫，你可真是相当喜欢鱼啊。难不成你前世是猫妖转世到今生的吗？”小王爷突然想起，初见千恕之时，他也是在钓鱼烤鱼，并且那鱼的味道着实令人至今难忘。

　　“这个，老夫小时候，其实也很羡慕那些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豪迈之情，只是后来不小心被肉块噎住，险些窒息而丢了性命，方觉得豪气过于鲁莽了，并不适合自己。长大后便渐渐迷上了吃鱼的感觉，无论当时有多饿，有多馋，都需要细嚼慢咽，防止鱼骨卡喉。久而久之，连性子也能随之变的沉稳了不少。”千恕说着，一脸受益匪浅的模样。

　　“被高人调教而出的就是不一样啊，连吃个鱼都能吃出不一般的高论来。”小王爷浅笑道，殊不知自己的笑容有多迷晕众人眼。

　　在谈笑风生之间，菜已陆续上桌。果然如千恕所说的色香味俱，令人食指大动。看来，这花楼可真不仅仅只是靠皮相做生意的。

　　其实，事实也确是如此，他们因为是属路过，所以自然不甚明了。可这周围的城民们却是无人不知，这花楼里无论是酒，茶，糕点，美食，无一不是良心精制而成，味道堪称一绝。所以，纵使这里的菜价在同城之中全是最高的，也是不乏回头客的。

　　况且，花楼有一项很礼性化的特点，那便是这楼中设的有双重宴厅。

　　这一重嘛，自是为了那些只为品茗美味而来，却见不得风雨之事的君子雅客，或者女客们，这一类的便会请入这前阁内，在这里，不必担心会有人前来打扰你的清静，也见不到半点坏了兴致之事，只管安心品享美味即可。

　　而若是另有心思的，便会被带到另一重的后阁去，与这前阁相隔甚远，互不干扰。

　　入夜后，前阁便会关闭，不再做食客生意，姑娘们也可以聚集在这前阁门前揽客。白日，主要还是做食客们的生意，只顺带做点皮相买卖罢了，毕竟这城中还有不少士兵休息时间是在白日里的。

　　不过说来也是巧了，也许正是小王爷的驾到，虽说做了防密，但越是这样，城民越是能感觉到气氛不对，都不太敢出门了，所以，导致了今日的食客、“花”客几乎都无人上门，无所事事的老鸨这才带几位姑娘到前阁门前闲逛招客，却不想竟差点撞到了刀口上。

　　“果然是世间难得的美味！”刑修将军夹了一筷便大赞道。

　　身为将军的他，向来只会行军打仗，舞枪弄剑，为君分忧，粗糙惯了，何曾去对食物的色香味计较过？

　　虽然，他做为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也没少跟着吃些宫里的美味。只是，相比此处，宫里那奢华的味道，与这淳朴自然的风味，竟显得逊色了不少。故而令他难得的开口称赞了起来。

　　“确实，难怪千恕非吵着要来。”佑谪予居然很给面子的也跟夸了一句。

　　自己的眼光受到了肯定，还是值得一悦，只是，老渔夫毕竟是长辈，这几个小晚辈的如此随意点名道姓称呼他，实在有些……

　　也罢，谁让他是翥剑宗的首席天才弟子？人家整个仙宗甚至皇室都重视的要紧，再如何桀骜无理都是有理的。

　　心思回转时，一壶青瓷的酒瓶被摆上了桌。说起这花楼的美酒自然也是堪称一绝的，所以吸引了不少会酒之人流连忘返。

　　只是，眼前这四人却是无福享用了。

　　一个是仙宗规定，不得饮酒，虽说并非强制性，但这位首席弟子竟真是做到了滴酒不沾的。

　　一个是皇室贵族，从不在外买醉，怕喝酒误事，其实最主要还是他酒品不行，酒量不稳定，说不准喝多少会醉，但是只要一醉，形象气质全废。

　　一个是堂堂将军，军令如山，不得碰酒，何况护主重责在身，岂敢半丝大意？

　　一个是普通凡人……其实这个人，就是天生不爱喝酒，受不得那味道，属于真正打心眼里的滴酒不沾而已。

　　于是，四人相围而坐，却是无一人去碰那酒瓶，只专心用食，倒是吃出各自的品相来了。

　　除了千恕以外，那三人皆是一副极好的皮囊，相貌不说了，气质更不说了，身材还用说吗？穿着打扮我都懒得说了！反正将好看往死里想就对了。

　　所以，光是看着他们吃，便已极是能引人瑕想了。所幸这时的店中已无其他食客，也就远处一桌许是上一桌客人吃剩还未收拾的残羹，余了大半未吃，看来应是匆匆离去的。除此之外，就是老鸨和几个跑堂的在远远观赏着几人的用膳仙姿了。

　　刑修是位将军，连吃个东西都是十足的武将之风。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对着毫无害处，全无反抗之力食物，也能散出如此严正威肃的气势来的。

　　就速度来说，较与其他三人，也算是偏快的，毕竟战场上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细嚼慢咽，不风卷云残的已算是收敛许多。

　　小王爷吃起东西来倒并没有想像中那般带着皇室的规规矩矩，什么夹一道菜就要以袖口遮面，吃完一口再放下夹第二口的繁琐累赘，完全没有。

　　相反，他是带着一脸满意的表情品尝着每道菜，吃相无拘无束，十分惬意，但却仍因那份天生的皇室血统，而显得动作尽带贵气。

　　佑谪予自是不用说了，你能想像仙人是如何进食的吗？就是他这般，除了优雅便还是优雅！

　　这里也就千恕吃的如同一个普通人，不，就是一普通人而已，毫无看头，顶多就也多了份斯文之气而已。

　　茶足饭饱，小王爷向刑将军使个眼色。

　　啪！一大坨金黄就被抛在了桌上。

　　“不必找了，今天小王吃的非常满意，就当赏你们花楼了。”小王爷招过远处看了老半天的的老鸨，十分阔气的开了尊口。

　　“谢谢小王爷，谢谢小王爷！”老鸨手飞也似的跑过来将那枚金灿灿捧在手中，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原本只想着有那么一坨白晃晃的也就够发了，没想到居然是黄灿灿的，还如此沉手，这小王爷果真是她的财神降世啊！

　　方才这老鸨还觉得小王爷是个混世的小魔王样，要避而远之的，现在却怎么看怎么觉着和蔼可亲，看都看不够的。

　　而千恕见老鸨双手捧着金锭，扭着腰身面带喜极的走开，那双眼神拉都拉不回来。

　　“别看了，这顿算本王的，不用你掏，看把你的眼珠子都要惊掉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小王爷见千恕一副失了魂了样子，打趣道。

　　他自是知道老渔夫的想法的，这个人啊，有时候太过较真。

　　“这，不好！分明是一起吃的，怎可让小王爷一人破费？只是……老夫目前囊中羞涩，只能先欠着，待日后……”

　　果然，这老渔夫就是认定了这顿饭需平摊的，还打算还钱呢。

　　只是他一直四处浪迹，有上顿没下顿的，身上哪会有这么多的钱？别说这不到三成的钱，就是一成，只怕他也是还不起的。

　　“待什么日后？你可早就是本王的人了，吃本王的用本王的天经地义。还是你觉得本王就如此孤寒了，连吃的都要亏待于你？”小王爷双手抱臂，大有一副你敢抗旨本王便诛了你的意思。

　　这话乍一听，倒是极有悖意的，只是眼前这四人却清楚的很，所谓“本王的人”，自然是指小王爷将千恕掳为自已伙夫之意，并无他想。

　　再说了，小王爷开口指定要的人，谁敢违抗？王无戏言，既已言出，那别说是人，连命都是他的了。

　　“他虽未正式入派，但毕竟是承了仙派高人指点，也算是我修仙一系之人，怎可去做‘你的’伙夫？我看小王爷还是莫要强人所难。要不然，这顿便算我的吧。”佑谪予此次居然为千恕出了头，还与一个王爷争了起来。

　　“小子，你这是要公然与我抢人吗？”

　　“有何不可？”

　　“我可以让皇兄下圣旨，谁也拦不住。”

　　“修仙之人不参政事，同之，即便皇族，也管不到翥剑宗的头上。”

　　…………

　　针锋相对！一个傲慢无理张狂不羁，一个冷峻绝俗孤傲若雪。

　　只是另二人不解起来，怎的这两人就突然杠上了呢？

　　“两位稍安勿躁，老夫年纪最大，这顿，还是由我……”千恕正开口想劝慰道。

　　“你来请？那也行，这钱就算本王借你的了，本王要来当你的债主。”小王爷连忙打断他道。

　　“这钱，我替他还了。”佑谪予不甘示弱道。

　　…………

　　千恕默默转过头：“刑将军，不知可否借老夫一锭金子？归期不定！”

　　…………

　　好一个归期不定，关键，这不是关键啊！自己的主子一旁坐着直眉瞪眼的，这让他是不好借还是不能借？

　　于是，六年后，四人再度重逢的第一次聚餐，便在这熊头蛇尾中拉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