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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入江湖岁月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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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穿衣。洗漱。提剑出门。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心无旁骛。
穿过不算长也不算短的一段回廊,默默数着雕刻着精巧花纹的柱子:“一,二,三……十四、十五、十六……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深吸一口清晨犹自带着露水的空气,摇摇头,把一切杂念都除去。气沉丹田,“刷”的一声宝剑出鞘,开始日常的练习。尽管这一切都已经做的熟稔无比,还是会生出恍恍惚惚的感觉。
耳边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
“剑的招式是以劈、砍、削、撩、格、刺、搅、压等为主。
为父只给你演示一遍,你可要记清。
劈,要有纵观天下的果敢;砍,要有开山裂石的狠辣;削,要有彩笔描眉的轻巧;撩,要有飞花逐月的灵动;格,要有短兵相接的激荡;刺,要有灵蛇出洞的凌厉;搅,要有游龙戏凤的清雅;压,要有长虹贯日的浑厚……”
此次所练,内力多走阴柔,缓急也需拿捏巧妙。之所以选择随手选择这一套招式,完全是因为其他秘籍都需要配合本门心法才得精纯,唯它是图谱以少量文字注释,也没有过多为难我猜想繁体字的意义。何况,还有雄霸亲临指导。
一个月了,这是最后一天。
没有预想到的辛苦从头起步,也没有本主的怨念纠缠托梦。这一切偏偏生的又如此自然,自然到似乎我就该属于这里。
日日平静。
明天起又会自己独身一人。然而这次离去的是我名义上的“爹”,而上次的是我挂怀的“他”。
若非自己练剑时习惯性每日在石柱刻上一道,这三百天的静静流淌不知晨昏的时光也许足以让我麻木,压垮我几乎难得一翘的嘴角。
三百天前,若不是自己一时负起出游,也不会从此在与他无缘。
“这一式‘珠翠纵横’,收势应该上挑,再练一遍。”
“哦?嗯。”我点头。
才要起手,却听雄霸说:“时辰已到,我该走了。以后能够精进到何种程度,要看你自身修为。”
踏出两步,他又回头:
“记住你的剑心。”
剑心?我还浪客哩。
练剑之人,凡情无论痴傻疯癫都可御剑,唯独我自己,可能独创一种叫做“闷”吧。
“小姐,我会想你的~”站定船头,没有手帕,却能把蒲扇挥出七分柔媚来,不是文丑丑又是谁?
我立刻打了个寒噤。就是这个声音,把石班瑜的配音升三个调,末尾再少不了颤上两下,大概八九不离十了。
偏偏又是这样的阴阳怪气,唤醒了来此世的我。
自己负气出走,明明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的人,偏偏还要装出深沉驴友的模样,被蛇咬了能怪谁?
“小姐……”什么声音由朦胧变清晰,飘渺的从远处传来,不亚于真正蛇毒钻骨渗髓的刺耳。
“小姐,小姐哪里痛?”
同行的人里没有这个声音啊。我费力睁圆了双眼,头皮发麻,源于手肘压着长发……等等,我不是短发么?
举目四顾,白色床幔的角被两只金钩挑起,床边坐一人,站一人,后者恭顺垂首的态度,他们该是主仆关系吧。
坐着的是一个威严的老头儿,满身散发霸气无穷无尽,目光里衬着怜爱,却有——恨铁不成钢的责备?
我抓着他的手,扯着那明显是古装戏服里才有的袖子,“你是?”我小心翼翼的问,像是预感到了下来的危机。
“怎么回事?”他一怒之下甩开了手,原来只要够快速,就连袖子擦过手掌都很疼。
“大约是小姐此次高烧太久,虽现在清醒,可能摔下马背时已经伤了后脑,暂时,暂时……失忆了。”
哦?这样啊。看他的怒火稍稍有熄灭的趋势,我接着颤颤的打算问出第二句,“我……”
出手的人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好痛,真的好痛。很烂俗的情节啊,武侠小说里总会有的手腕被人抓痛的情节,以前自己总讥笑她们怎么那么叽叽喳喳,现在可好,直接体验。还有一丝暖流沿手少阳三焦经攀附,瞬间又缩了回去。
“痛……”说个话好艰难,醒来后的第四个字竟然是配着倒抽的凉气说出口。
“幽若,你的武功呢?”他一声沉喝,说出口的话都有种迫人就范的威严。
我呆了,看不清这人的表情。微卷的长发与蝴蝶头在心里打架,黑色丝裙和白色长襦于脑海里翻滚……这,分明就是那个电视剧里还好有两集出场,漫画里轻描淡写,小说中只有半章提及的可怜痴情女子!当时我还为她说不出口的爱而悲伤,为她发觉终于有人关心自己而感动,为她不得不回到湖心小筑而痛惜!
我穿越了。醒来还不到五分钟,只说了五个字,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么,我只好……蹙起眉头,揉着心口。
“爹,我……”我思忖着开口。作为一个女儿,在家从父可是出阁前的基本要求。
“你记起为父了?”雄霸的眉头没舒反皱,惹得我心头一惊。看着那两条浓眉,我居然比看见蛇还要害怕。
“是啊……”,我慌忙在床上挣扎,想要坐起来,被他一把摁倒。“爹,天下三绝……”
他笑了,笑得洪亮又开心,深紫色华衣上绣着的九条金龙在笑声中似乎鲜活起来,要挣脱这丝线的束缚,睥睨苍生掌控一切的感觉油然而生。竟似浑然天成。
“你安心养伤,我之后一月都会来看你。丑丑,吩咐天医阁的人按时送药,违者严惩不待!”
喜怒无常的雄霸终于走了。跳到嗓子眼里的心也归位了。背上的冷汗已将亵衣打湿。
短短续续忍受了那个尖尖细细在耳边响了两个小时,终于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幽若终于忍不住这囚牢般的生活,制造一阵混乱后逃了出去。路上被人追杀,大约是无双城潜入的密探,想捉回去作人质。还好雄霸即使发现,回来后就一直发烧不醒,他们于是猜测幽若在被无双城抓住的时候被灌了什么毒药,所以才武功尽失。
“那他……啊不,爹他为什么高兴?”奇了,奇了,女儿武功尽失还这么高兴。难怪步惊云被教成这样,原来也有雄霸潜移默化的影响啊?
文丑丑嘿嘿一笑,惨白的脸越发诡异,当真是笑得比哭还难看。要是我以后知道幽若这个丫头发过的不认爹这个毒誓帮我化解了一场危机,我是不是更该为她谋点福利?
当我终于站在湖中央的牢笼当中,遥望着远远迎风舒展的一排排天下会的旗子之后,隐隐的有种预感,今后的生活真的不好过。不就是困住我么,以前老板监督的时候不是照样要在实验室奋战,只不过楼里的牢笼换成水上的罢了。
叹气,收剑,如果不过是前几日有几个刺客闯入引发湖心小筑湖水里的机关,我还真以为那澜澜微波之下只是鱼儿嬉戏竞逐的天堂。对于我这样胸无大志的人,唯一可以称之为优点的本事——你称为曲意逢迎也好——哄得大家都开心一点,自己也少惹不少麻烦。
练剑完毕,倒是可以轻松自在的回屋。嘴里又可以碎碎念的是:这是一谭绝望的死水……
雄霸来了一个月,我的武功就精进了一个月。其实没有哪门子的化功散类的东西被服用,也就没有什么真气的损失。雄霸每天帮我引导真气运转,半个月后渐渐就开始可以自己控制。万幸自己当年学过按摩类的课程,这也是我为数不多的没有缠着他跟我报相同的课他婉拒后自己还坚持上的几门之一。现在真的该感谢当时的明智,周身大穴还是都记得的。在学会心法口诀后,自己每天开始苦练不辍。靠不了高科技,自己还能以什么防身呢?
湖心小筑夏天格外的凉爽,早上练天霜拳,晚上练排云掌。
天霜拳需要真气凝结出低温的效果,而我天生怕冷,比划了几次就放弃了。排云掌对内功的要求极为苛刻,在我还未完全精准的控制真气营造出飘渺繁复的意境,不能像步惊云一样利用重力势能转化的动能来借力,怎么练都没有太大长进。无奈之下,风神腿成为首选。风神腿招式只有六式,而且又能逃跑又能进攻,我整天花很大一部分时间来练习。如此已有半年。
雄霸只当我是逃跑未遂还得到了教训,所以乖乖呆在湖心小筑。那知我是生平第一次旅游就遭逢变故,心有余悸而已。
不行,我要更强。我每天都这么跟自己说,终于当我能够在湖心凉亭的练习腿法而带动水花四溅直至露出湖底森森机关时,雄霸大加赞赏,教了我一套剑法。
从此每天练剑成为第一要务,整个人一幅武痴模样。
一来心里的创伤无法平复,练武过度后会倒床就睡,睁眼就天亮。否则,我还真不知道如何摆脱托噩梦的纠缠和思念蚀骨的压迫。
二来近身战中血肉之躯比不得那不长眼的刀枪棍棒,还是得有称手的兵器。最好,还要会用毒。
在我已经搞不清楚惰性还是惯性作祟,七天前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当时有人已经快要登上竹路,拔刀欲刺。身后的同僚牺牲,他也没有丝毫怜悯。孤身一人向我冲杀。岂料一踏上一块不起眼的灰石,就被射出的十六长枪阵戳成了蜂窝。那人死不瞑目,一颗鲜血淋漓的眼珠更是滚落到我脚边,导致这几日噩梦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