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薄茧 ...
-
浓郁的鲜血从黎烨开裂的眉弓和眼角流出，这种腥气十足的气味混着仍在快速分泌的肾上腺素，把孩子心底的暴虐催生到了极致。
几秒前他还像是条任人宰割、被按在砧板上的鱼，可现在大获全胜的却是他。再强壮的体型又怎么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过也是个不堪一击的玩意罢了。
周围似乎有说话的声音，或许是在议论，或许是在感概，但孩子几乎听不清了，他盯着巴斯，就像是在看某种已经完全可以受他支配的猎物。
黎烨又一次举起了拳头……
弱肉强食，更强大的捕食者就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只要再狠狠往巴斯的太阳穴上砸一次，这个如小山般的执行生，或许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的机会了。
“好了。”
就在这时，一张掌心带着薄茧的手忽然覆了上来。
独一无二的皮肤触感如同某种神秘的开关，孩子微怔，几乎是眨眼的功夫，浑身的戾气就如同潮水一般褪去了。
他抬头，一双漆黑的眼瞳弯起来，满是血的小脸透着人畜无害的神色：“哥哥。”
“伤口怎么样？”黎青半俯下身拨了拨黎烨的额发，“让我看看。”
“……”
两人瞬间拉近的距离让孩子心口猛地一跳，一时间连对视都不敢了，他抿了抿嘴，不自在地把头偏向一边：“没、没事——啊！”
一声惊呼取代了黎烨还没说完的话。
原来是段承不知何时也翻上了决斗台。他满脸神采飞扬地把小孩从地上捞着举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你这小鬼，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我都看呆了。”
“哎哟喂你可悠着点，别把叶子晃晕了，人还受着伤呢。”贝拉赶上来，一边骂一边笑，伸手帮忙扶着小孩的腰。
“这不是赢了太激动了吗？”段承挑了挑眉，而后蓦地举起右手振臂高呼，朝着观众席大喊：“各位，让我们恭喜这次决斗的胜利者——黎烨！”
短暂的安静后，全场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和喊叫。
所有人群情激愤，都发自内心地叹服这场惊人的绝地反击，决斗场内“黎烨！黎烨！”的声音如海浪般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
“……”
小孩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一边欢喜激荡，一边又不安无措地回头看了眼黎青。
黎青扬着下巴冲他眨了眨眼。
这本就是孩子用鲜血和伤口换来的胜利，此时的欢呼当之无愧。
一片山呼海啸之中，伊文斯撞了撞黎青的肩膀，鼓着掌满脸自豪：“我们小叶子是真的长大了啊。”
黎青看着那张初显凌厉的漂亮小脸，“嗯”了一声，心里忽然一阵感概。
小孩对他们这支小队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
这么些年下来，黎烨成长路上的每一步都有他们的参与，他们亲眼看着对方越来越厉害，从一个连话都说不太利索的小不点蜕变成如今能够以小胜大的执行生，其中孩子所展现出来的天赋和潜力更是远远超出了所有人预期。
而如今这场胜利似乎也彻底宣告了黎烨的加入，他们获得了一起出任务的许可，或许从今往后，他们这一伙人就要一直并肩作战了。
“他比我想得还要优秀。”黎青笑着轻声说。
对于经常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执行生而言，没什么能比一场决斗更让人热血沸腾了，决斗场里的热闹一直延续到了第二天。黎烨才刚解开伤口绷带，就被马不停蹄地拖到了黑市里，这里有一场专门为他而设的“庆功宴”。
长桌两旁人来人往，桌上摆着难得一见的精致食材，可是小孩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微抿起嘴，心不在焉地撑着脑袋，而他的对面，是一群和他同期的执行生。
……嗯，他们因为不能喝酒，庆祝结束后只能被迫坐角落里的“小孩桌”。
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聚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他们激烈地讨论着昨天黎烨的那场惊天逆转，时不时投来钦羡的目光。这个时代，谁都仰慕同龄人中的最强者。
“好可惜啊，我昨天训练没去现场看到……”有人惋惜地叹了口气。
“我爸爸去了！听他说那个巴斯长得特别凶神恶煞，手臂粗得和钢管一样，一拳能打倒两个我。”
“真的假的？”
“当然！他都快有两个黎烨那么厚了。”另一人兴高采烈地比划着。
“……”
黎烨不太喜欢听这些夸张感叹的话，他想起身走人但又不行，因为是他哥安排他坐这里的。
想到这里，小孩就更不开心了。
已经成为小队长的黎青自然是坐在“大人桌”，那儿的桌脚已经空了快十个酒瓶，成年执行生勾肩搭背地说笑聊天，好不热闹。
孩子郁闷地抿了口白水，再抬眼时，瞳孔骤然一缩。
原本一直牢牢在他视线之中的黎青忽然动了，对面不知是谁在和他说话，聚集的人群如水流般被拨开又合拢，那个身影转眼间就要消失不见。
黎烨“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了？”身边的少年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抓着他，“你要去哪啊？”
“突然有点事。”孩子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很慢地抽开，他的脸上依旧温和，甚至带着点笑意，可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冷了点，“你们继续玩吧，不用等我。”
段承向来自诩“千杯不醉”，此时借着酒劲就更人来疯了，他远远瞧见黎烨往这边走，伸长胳膊一把就把人扯住，说是要给同桌人介绍介绍。
“诶，对了小鬼，你……最后那招到底怎么使得，我都没看清。”
“我也忘了。”黎烨眼神有点闪躲，他不太想聊这个，“就是一时着急了。”
“好家伙，这也能忘？”段承似乎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捏了一把小孩的脸蛋，“要不然过几天咱们也来一场，你再随机发挥一次。”
“段承哥你别闹我了。”小孩此刻的心思哪里在这上面，他追着黎青的背影，着急问，“我哥这是去哪里啊。”
“有一个前辈找他聊聊，一会就回来了。”
“哦。”莫名其妙地，小孩松了一口气。
段承扑哧一下笑了，“瞧你这着急样，说你是小跟屁虫还真没错，你哥去哪都要跟着。”
黎烨撇了撇嘴，也没否认：“那我就在这里等他。”
“既然这样，要不要跟着我们喝一点？”段承坏笑说，“这个庆功宴可是专门为你办的，大家一起碰个杯祝贺你。”
“……”小孩迟疑半天后摇了摇头，“我哥不让我喝。”
“喂喂喂，你这也太听话了吧。”桌上有执行生感叹说，“你哥不让你喝你就不喝啊，那可是要错过好东西了。”
“哥哥也很少喝酒。”黎烨认真说。
“你哥是喝的少，不过——”那人故意拖长声音吊人胃口，“这可不代表他不能喝。”
孩子一怔：“哥哥酒量很好么？”
“这么说吧。”段承清了清嗓子，“你哥自制力一顶一的好，我们这一伙人没人知道他的酒量，总之不管几杯下去，哪怕我们都趴了，也从没见他真正醉过。”
黎烨张了张嘴，有些惊讶：“居然是这样……”
“当然了！”有人立刻接棒说，“你哥黎青是谁，那可是咱们执行部里出了名的狠人，他的性格决不允许自己喝醉，但也决不允许自己完全不懂酒，你要是再不抓紧时间练练，真的滴酒不沾，那可追不上你哥了。”
“你可不想下次和你哥喝酒的时候，一口就倒吧。”
“就是就是，喝一点又没什么的，到时候你哥回来了，我们替你挡着。”
“听我们的没错，来一口！来一口！”
这些年长的大哥哥们最是了解少年心性受不了激将法，大家起哄着你一句我一句，小孩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坚持一下就垮了。
他不太服气地接过段承给他倒的少量啤酒，只觉得他们说的对，自己已经长大了，哥哥能喝的东西，为什么他不能喝。
于是一仰头，竟然一口气就全闷了。
就这样，等到黎青回来时，他忽然觉得长桌那边的气氛不太对劲。段承大老远就举起双手，这是他的一贯套路了，满脸装模作样的老实，表明“绝对和我无关”。
而剩下那一圈人也是正襟危坐，恨不得在脑门上刻上十个“正经”。
“干嘛一个个都这副样子。”黎青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视线一转，他就瞥见了桌角边趴着的小脑袋。
气氛有一瞬间的微妙。
“这——”
话一出口，所有人立刻心虚地同步别开眼，而段承则是一蹦三尺高，跳起来搂住黎青的肩膀，清了清嗓子说：“事情是这样，你听我们解释，我发誓只给小叶子倒了一小小口，是那种我小表妹喝下去都不会醉的量，可结果他，嗯，你也看见了。”
说完，段承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了。他是真没想到小孩一沾就醉。
“……”
黎青刚想说什么，衣角却忽然被人往下扯了扯，小孩从胳膊里翻出脸来，双颊微红，双眼因为醉酒而迷蒙。
他张了了张嘴，似乎很轻地说了什么。
“嗯？”黎青这时也顾不得料理那帮“做了坏事”的狐朋狗友了，他弯下腰靠过去，低声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哥哥。”黎烨这样喊他。
紧接着，小孩张开了手，“抱。”
作者有话说第45章 薄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