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关难过》莲花上的蔷薇

6、进宫

　　转眼间，秋去冬来。康熙四十一年的冬天也如期而至。
　　我是一个极其怕冷的人。以前生活在香港的时候，那里的冬天虽然冷，但较北京来说，却也暖和多。再说那时的取暖设施比现在不知道要先进多少倍。所以，一入了冬，我就懒得动了，每天也就是待在屋子里看看书。虽然还是会觉得很闷，可比起去外面挨冻，我倒宁可待在屋子里发霉。
　　“小姐，小姐。”晌午，我正抱着手炉窝再榻上看书，就看见可儿急急火火地冲了进来。“慢点，慢点，”我打趣道，“出了什么事了？看把我们可儿姑娘给急得。是院子里着火了还是家里进强盗了？”我拉过她，细细地给她擦拭着额上沁出的那一层薄薄的汗珠。
　　“小姐！”可儿一把夺下我手中的帕子，极其认真地对我说：“小姐，德妃娘娘宣你进宫呢。”“进宫？别开玩笑了，我又不认识她，她宣我进宫干什么？”我不以为然地缩回椅子里，继续看书。“小姐！奴婢真的没跟您开玩笑。来传话的公公还在外面等着呢。您快点收拾一下吧。”可儿急得作势就要来拿我的书。看她那样子像是真的了，我立马从榻上坐了起来。待可儿帮我换好衣服又梳好发髻后，我就匆匆的跟来人进了宫。
　　在21世纪，我从来没有进过故宫，而眼下却有机会让我见识一下这座繁华的紫禁城，真是兴奋啊！但是刚刚跨入宫门那一刻，我的心却‘咚咚’地跳的厉害。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让我感觉到既新鲜又害怕。此时此地，不管以前怎么胆大妄为，现在却会不自觉的变的毕恭毕敬起来。我低着头紧紧地跟着前面的那个小太监进了德妃娘娘的宫殿——永和宫。门口的一个小丫头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就笑嘻嘻得出来道：“让姑娘久等了。娘娘让您赶紧进去呢。”
　　我随那个宫女进了屋。屋中正座上端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子。德妃就像她的封号一样，看起来恬静娴淑，端庄且高贵。
　　“奴婢拜见德妃娘娘，娘娘吉祥。”我规规矩矩地行礼，不敢有半点疏忽。
　　“好了，快起来吧。”德妃笑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我刚刚站好，德妃又不紧不慢的开口。我恭敬地抬起头，但眼睛却不敢直视德妃。
　　“好个惹人疼的丫头啊！嬷嬷，你说是不是呀？”德妃笑着对旁边的人说。
　　“娘娘，奴婢瞅着这姑娘也打心眼里喜欢呢，呵呵……”旁边的一个年级稍大的女人笑道。
　　“快别站着了，坐吧。”德妃话刚落，我身后站着的那个小宫女，就扶我在左边的第一张桌子旁坐下。
　　“丫头，今年多大了？”德妃一边饮茶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回娘娘，过了年就十三了。”
　　“嗯，倒跟十四阿哥差不多大，呵呵……”不知道德妃为什么要提十四阿哥，但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丫头，你额娘跟你提起过本宫吗？”还没等我回话，就听她自顾自的又说道：“当初我和你额娘是同时入宫的，两个人的感情也亲的跟亲姐妹似的。只是后来，她被指给了你阿玛，我们就很长时间没有再见过面了。”说到这，德妃竟悄悄的用手帕抹了抹眼泪。我见状忙道：“娘娘不要过于伤心了。额娘在家也经常说起娘娘呢，还念叨着有机会一定来看望娘娘呢。”我现在真是佩服死自己了。第一次说谎，竟然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还把话说得跟真的似的，还真有当演员的潜力。
　　德妃又问了我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如额娘的身体如何，我喜欢什么之类的，态度倒也和善。突然，门口响起一阵吆喝声：“皇上驾到！”德妃立即整了整衣衫，带着众人来到门口接驾。
　　“哈哈……德妃啊，今个儿身体可好些了？”康熙扶起德妃，笑着问，眼光却落在了我的身上。这位皇帝的目光可真厉害，就像X射线一样，仿佛能将人看穿了，头顶的两道Ｘ射线使我不自觉得把头低压得更低了。德妃顺着康熙的目光也看向我。“劳皇上惦记了，臣妾的身体今个儿好多了，呵呵……”德妃笑着跟康熙入了座。
　　“咦？德妃啊，这是谁家的丫头啊？”康熙一副刚看见我的样子。“皇上，您不记得她了？她是马尔汉大人家的闺女呀，前几日您不是还派人帮忙找来着。”德妃笑道。“哦，朕记起来了，呵呵……就是这个丫头啊！丫头，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我慢慢地抬起头，直直地对上康熙的眼睛。屋里一阵抽气声。康熙也是一怔，随即又大笑起来。
　　“丫头，你可是第一个敢直视朕的人啊，哈哈……”完了，完了！我在心里惨叫。刚刚脑子里只想着看看这位历史上叱咤风云的千古一帝的天颜了，把学得那些规矩全给忘了个一干二净。这下好了，直视天颜，这罪可不轻，搞不好，我的小命就没了。我心里一个劲的懊恼，竟然又忘了给康熙下跪讨饶。
　　“皇上，轩儿刚进宫，不懂规矩，还请皇上饶了她这回吧。”德妃的话给我提了醒，我马上跪下，道：“奴婢不懂规矩，冒犯了皇上，还望皇上开恩，饶了奴婢。”
　　“好了，起来吧，呵呵……朕什么时候说过要处罚你了。你可是马尔汉的宝啊，朕要是罚了你，明个儿，你阿玛还指不定怎么找朕算账呢。哈哈……”康熙又示意让我坐下，“丫头，身体可好些了？我听你阿玛说前几年你一直跟你师父养在梅山，现在身体可好了？”康熙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我忙回道：“谢皇上关心，奴婢现在已经全好了。”“好了就好啊，哈哈……今个儿怎么有空进宫了？”闻话，德妃马上笑道：“皇上，是臣妾今日觉得闷，想找个人说说话，就想起前几日曾听祯儿说起过这丫头，就把她叫了进来陪臣妾解解闷。”“是吗？那你们刚刚都在聊什么呢，说来朕也听听。”“皇上，您不知道，这丫头不但模样长的俊，而且嘴也甜的很，刚刚给臣妾讲的笑话呀，也亏她想的出来。呵呵……”德妃掩口笑道。“是吗？那朕倒要听听了。丫头，你再给朕讲一遍如何？”真不知道这个德妃是帮我还是害我。给皇上讲笑话，这是人干得活嘛！真是考验我的胆量啊！
　　“皇上，奴婢献丑了。不过，如果讲得不好，皇上可千万别怪罪奴婢。”还是在犯错之前做好准备才行啊，不然待会要真的有什么纰漏，那我的小命还不真的玩完了。
　　“好，朕不怪罪你就是了，说吧。”
　　“话说呀，有三个人去买东西。店主问第一个人：你要什么？第一个人道：我要一包上等茶叶。于是，店主架上梯子，爬到楼上拿了包茶叶下来。店主又问第二个人：你要什么 ？第二个道：一包上等茶叶。店主有些埋怨他怎么不早说，于是店主只好又架梯子爬了上去。接着店主又问第三个人`：你也要一包上等茶叶是不是？第三个人道：不是。店主听到不是就下来了，把东西给了第二个人。接着问第三个人`：那你要什么？第三个人道：要两包上等茶叶。”
　　讲完笑话后，康熙哈哈大笑道：“哈哈……倒也真是有趣。”
　　“皇上，臣妾没说错吧。真不知道今后谁有这福气，能娶到这么个可人的丫头呢。呵呵……”德妃看似无意的提了这么一句。康熙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对德妃道：“明年的选秀应该也有这个丫头吧？”什么？选秀？明年？难道阿玛额娘……想到这，眼前又闪过阿玛和额娘那担忧的眼神。怪不得阿玛非逼着我学规矩不可了。我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康熙。虽然他长得也是器宇轩昂，但让我给一个能当我阿玛的男人当小老婆，那还不如让我出家呢。我默哀！
　　“回皇上，这丫头应该在待选名单之内。”德妃小心的回道。
　　“嗯。德妃啊，前些日子你不是跟朕提过，说你这里缺个会写字的丫头吗。”德妃稍微一怔，马上笑道：“是啊，皇上，再过十几天就要过年，臣妾正想找个丫头来帮臣妾抄几本经书给皇额娘送去呢。”
　　“丫头，你可识字？”康熙看着我问道。
　　“回皇上，奴婢识字。”
　　“那好，赶明儿起，你就在德妃这帮忙抄抄经书吧。明年选秀就免了，就在德妃这当值吧。”康熙眯着眼睛笑着对我说，“干好了，朕才能给你找个好婆家，知道吗？哈哈……”
　　“谢皇上恩典，谢娘娘恩典。”我赶紧跪下谢恩。德妃的那句‘不知道今后谁有福气娶了这个可人的丫头’可真是绝啊。看似在夸我，可实际上是在试探康熙，看他是否有意将我纳入后宫。而康熙的做法好像是在告诉德妃，他并无意将我纳为妃子。但又为什么不等到选秀时直接将我分配到德妃这里，而是从明天起就让我在永和宫当差，到底是为什么？这皇宫里的人说话做事总喜欢拐弯抹角的，真不知道他们说的话做的事到底其真正含义是什么。而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怎么样。仅仅是自己那瞎胡闹的毛病，就不知道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更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了。唉！我的自由啊！不过这样也好，总算不用给康熙当小老婆了。呵呵……我自我安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一步算一步吧！
　　傍晚回到家中，康熙的旨意也随后到达了尚书府。额娘默默地给我收拾东西，还不住的抹眼泪。阿玛和哥哥们都坐在大厅里，静静的待着，谁也不说一句话。
　　“阿玛，”我蹭到阿玛身边，笑着道：“您别担心。德妃娘娘人可好了，女儿进去后不会吃苦的。说不定哪天皇上一高兴，女儿就又能回到您身边了。”阿玛揽住我的肩，轻轻地理了理我额前的碎发，苦笑道：“轩儿，皇宫不比自己家。到了德妃娘娘那，千万不要忘了规矩。等有机会，阿玛一定会奏请皇上，让你早日回家的。”我知道阿玛是想安慰我，谁都知道一旦入了宫，只有两条出路：一是挨到二十五岁后出宫，再一个就是被皇上赐婚。虽然知道求皇上让他放我回家是不可能的，但我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得点点头，让阿玛放心。
　　“妹妹，大哥在宫里当差，要是有什么事，就找人传个话给大哥，大哥一定会尽力帮你的。”沉默了许久后，大哥叮嘱我道。
　　“大哥，我记下了。”
　　“轩儿，凌雨也在宫中给十六阿哥当伴读，你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让雨儿给阿玛和你额娘带个话。知道吗？”阿玛道。
　　“阿玛，女儿都记下了。以后女儿会小心的，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不懂规矩了。阿玛，额娘，你们就放心吧。还有，”我看着一直都对我特别好的两个哥哥，“大哥，二哥，以后阿玛和额娘就麻烦两位哥哥了。”
　　“妹妹，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家里的事，你就别担心了。一切都有我们。二哥不能随便进宫，但我会请九阿哥帮忙照顾你的。”二哥接下身上的玉佩递到我的手中，又道：“以后想二哥了，就看看它。”
　　眼泪在眼中打转，二哥帮我擦掉眼角的泪水，紧紧的抱住我。晚些时候，额娘唤我回房歇息。躺在额娘的怀里，我安心的进入了梦乡。次日，阿玛和大哥送我到宫门口。又叮嘱了我一阵子，才让我跟着来接我的小太监进了宫。在宫门口，我回头望了一眼那已经明显看起来苍老的身影，我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最美的微笑。我要留给阿玛一个快乐的兆佳芷轩。当眼泪又不自禁的要涌出眼眶时，我赶紧转身追上了前面领路的小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