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邯羽躺在床榻上,被迫听了会儿他们的墙角。虽然这屋子隔音差,但因为离得远,他还是只能勉强听清几句。但仅凭这几句,他也猜到了点端倪。
      这位南沙军的主帅,与上一任南沙军的主帅,有一腿!
      这可是个天大的八卦!即便邯羽这个人其实平素并不好八卦,也被这么个八卦搅得睡意全无。
      他不禁啧啧唏嘘。难怪他瞧那张脸总有那么点儿说不出的熟悉!这可不就是一张死了媳妇的鳏夫脸嘛!要知道邯羽可是从小瞧着这样的脸长大的,因为不巧他娘也死得早。
      邯羽开始有点儿同情起门外那个老鳏夫了。
      就在此时,屋外突然吵闹了起来,锣鼓声冲天,伴着小兵大声的喊叫。
      这回邯羽不用集中心思竖起耳朵去听别人墙角了,因为外面的叫喊声清晰可辨。
      敌袭!
      邯羽一下子弹了起来。他睡下的时候匆忙,连外衫都没脱。是以此时他犹如羽箭一般就蹿了出去。
      营地内的魔族士兵有些慌张,但也不过是“有些”罢了。他遂抬头往远处一望,便见谷口的方位燃起了狼烟。蛊雕在头顶嘶鸣盘旋,巨大的羽翼振出的大风差点将他直接从露台上扇下去。
      “老鸟打来了?”他下意识便开口问道。
      此时,露台上仅剩了蒯丹一人。他不慌不乱地拍了拍那蓬头垢面的少年郎,“没见过这场面吧!别怕,安心在这里等着。一会儿爷爷们让你好好见识一下南沙军是怎么打鸟的!”
      邯羽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即有点腿软。再被蒯丹这么豪迈地一拍肩膀,差点直接跪到地上去。
      他震惊道:“我这才来了三天,就要去打仗了?”
      在如此紧张的氛围里,蒯丹却依旧轻松自若,“打仗?你?”他兀自摇了摇头,“留在营地里别乱跑,等天亮了,去弥菓那处。这是隔壁老鸟给咱们南沙军送大餐来了!架锅烧水,等爷爷们凯旋,咱们炖大鸟!”
      “蒯丹,别同他废话了。”
      木屋里风风火火走出了个高大的男人,他身着战袍,银冠束发,看起来沉稳持重,大将之风昭昭。
      那男人便是方才回屋去穿战袍的南沙军主帅上原。他面色阴沉,不苟言笑,却目光如炬。
      邯羽还没见过他这副装扮与这等神情。这个男人就像一头骤然苏醒了的猛兽,蓄势待发,亦成竹在胸。
      今夜,那些来犯的鸟人便是他的猎物,他胜券在握,敌人只有死路一条。
      露台下的集结场,南沙军已经整肃地聚了起来。上原依旧没有走阶梯,深厚的魔息底蕴使他翻过露台栅栏一个跃身便能稳稳落地。他战袍上的红色披风翻飞,甩出了一记浑厚风声,衬得他魁梧干练,英姿勃发。
      邯羽望着他的背影有点愣神。
      这个背影十分得熟悉,曾经不止一次得出现在他的梦中。他时常会梦见,可无论他重复那个梦境多少遍,却永远都只有一个背影。
      蒯丹已经顺着阶梯下到了集结场上,紧紧跟随着那个背影,一同离去。
      露台之上,只剩了他一人。
      邯羽莫名感到了孤寂,继而生出了一阵更为莫名的惆怅。
      一声凤鸣划破天际。他一抬头,便见着一只巨大的火凤凰从暗夜苍穹盘旋而下,仿佛身披烈焰一般,让人不禁想要撒腿逃命。
      邯羽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渐渐汇聚在一起的南沙军并没有丝毫恐惧。
      那凤凰双足未落地,只是在它足够贴近地面的那一瞬,载起了那个身着银色战甲的红色背影。
      蒯丹骑在鹿蜀背上,带领着南沙军紧跟着便往营地外飞奔。
      邯羽被这一幕给震撼到了。
      他只是一个猎户,一个屠夫,此生见过最大的阵仗也就是自己被一群穷凶极恶的老魔头喊打喊杀赶出魔都城的那一日。然而跟眼前的这一幕比起来,那一日算什么!充其量也就是一群流窜小巷的流氓头子斗殴罢了!
      邯羽胸中激昂,竟在当下生出了对战斗的渴望。
      他不远千里从魔都城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能像一个真正的铁血儿郎那般,闯出个名堂!
      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血脉贲张之感如潮,仿佛那是一股隐匿在他身体里六百余年的暗流,在这一刻膨胀、沸腾,冲击得他几乎不能自持。
      须臾间,他对上了远处另一个露台上的目光。他们隔得很远,邯羽只能隐约瞧见一个轮廓,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那人正是南丘军的主帅。
      只见他负手而立,遥遥与他相望。邯羽被他看得莫名,一时也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万分尴尬中,他十分生硬地抬起一只手,同对方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招呼。
      “烨帅,不去吗?”
      许是离得太远听不见,对面露台上的男人没有回应他。只在看了他片刻后,转身离去。
      邯羽觉得蒯丹说的话不假,南丘军的帅的确挺难说话的!
      低头一望,露台下的集结场已经空了,连带着让他的心也生出了一阵空落。他有点泄气,因为他被留下了。就像所有不上战场的后勤兵一样,他只能干些与战局无关的杂活。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军营生活。
      回到自己的小隔间里,邯羽沮丧地把自己砸到了草榻上。他想了很多,关于当下的处境,以及那未知的未来。
      天色不觉亮堂了起来。
      他的小隔间没有像样的窗户,只在木门的上方开了一扇小小的气窗。东升的日辉便从那里透了进来。他能看到尚未断黑的天空中挂着太白,小小的一点亮光,却足以让人注意到它的存在。
      要怎样才能让原帅注意到自己?他着实泛起了难。
      百无聊赖地在床上翻了个面,邯羽索性把头埋入了枕头里。
      养精蓄锐了两日,狸力崽攒够了力气又开始嚎丧了。邯羽心烦,听到那晦气的嚎丧烦上加烦。他把枕头一扔,提着自己的屠刀便出了门。
      清腥空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潮湿的冷意。邯羽缩了脖子不禁哆嗦了一下,人也瞬间清醒了几分。
      狸力崽还在嚎,听起来要多伤心就多伤心。
      邯羽站在露台边听了一会儿,竟泛滥了点同病相怜的恻隐之心,作罢了宰它的念头。
      南沙军的营地已经苏醒,后勤稀稀拉拉地忙活着。饲养蛊雕的小兵把笼子打开,把这些大鸟放出去。邯羽猜它们大约是去遛弯的。
      后厨已经开始生火了,他们会先烤些肉干,然后再接着烤红薯甘栗什么的。
      营中的气氛有些严肃,大家皆都不语,低头忙着自己的活儿。
      邯羽感受到了这股压抑。他初来乍到,在营地里也没认识几个人,下了露台也只能往后勤的方向去。
      碎石路在脚下被踩得咯吱响,他走得心不在焉,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后勤那边能做些什么。
      结布适时叫住了他,“邯羽,你来!”
      邯羽以为结布是要给他指派针线活,一时愣神,连着退了好几步。他是个拿惯屠刀的屠夫,那头发丝粗细的绣花针他委实拿不来!
      正当他纠结要不要当做没听见转身往后厨那边去时,结布已经拿着东西径直往他这边走来了。
      “来,试一试,看合不合身!”
      那双小胖手已经抖落开了手中的一件胭脂色的衣袍,一看就是新物。
      邯羽四下而顾,最后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结布点了点头,“这都三天了,我瞧你也没件衣裳换!”
      邯羽一时适应不了结布的热情关怀,看着那件衣裳的颜色亦是十分抗拒。
      结布并未察觉,自顾自地把那件衣裳往他身上比,“这件衣裳是我亲姐送我进南沙军时给我做的。那时我年纪小,还在长个子,所以衣裳就往大里做。但我好像跟柜山八字不合,入了南沙军后,个子就往横里长。”他有些惋惜地道,“挺好看的一件衣裳,放着也是可惜。我瞧你身量大约合适,就改了改,给你拿来了。”
      “那怎么好意思!”
      嘴上虽然客气了一句,但邯羽内心实则是万分嫌弃这衣裳的。
      这颜色,可有够娘炮的!
      结布是个热心肠的人,自觉做了件好事,也没在意对方是不是愿意承他这一番心意。他一个劲地扒拉他脏兮兮的衣裳,一边还舌灿生花。
      邯羽哪里扛得住这样锲而不舍的软磨硬泡,只得硬着头皮换了衣裳。
      随后,他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好看!”结布揣着双小肉手,心满意足地端详他,“这衣裳也就你穿着好看了!”
      这句恭维乃是发自肺腑,因这胭脂色无论换营中哪个大老爷们来穿,都会辣眼睛。
      邯羽还顶着一张没完全长开的脸,形如鹤蛋,也就巴掌大小。眼下衬着一身红衣,委实标致惹眼。
      他都不知道那小裁缝究竟是好意关怀,还是在故意给自己穿小鞋了。
      结布满心欢喜地又端详了他一阵,这才道出了给他做衣裳的因由,“那一日幸好你手下留情。泷二打老鸟可是一把好手,要是手折了,昨晚他就不能领兵与原帅打配合了。”
      “那流氓叫泷二啊!”邯羽这才知道那个兵的名字。
      “你也别往心里去,他那人其实挺讲义气的,就是一喝酒老是犯浑。”
      他哦了一声,也没怎么往心里去,“那就是酒品不好了。”
      “对,就是酒品不好!”结布点头如捣蒜,“他第二天醒酒,自己也觉得自己混账,所以一直躲着你呢。”
      “我歪了他一条胳膊,这事就算过去了。”邯羽抱着自己的脏衣服,“我去洗一洗。这衣裳,谢了!”
      即便再嫌弃,邯羽也明白了这是结布的一片心意。他这人也没什么特别的优点,但知恩图报他还是晓得的。别人待他的好,他都能记着。
      英水离营地不远,他徒步走过去,也就是小半刻钟的功夫。家中老头死得早,他娘死的更早,邯羽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洗一件衣裳自然不在话下。
      英水自柜山雪域泻下,奔流到了这山谷入口处,其实也不过是几丈宽的小河流。河水清澈,砥石可见。邯羽的衣裳一下水,便将那河水给搅浑了。
      这是一件玄色的衣袍,泥巴血迹糊在上头,一律都看不见。要不是今日这么一洗,邯羽还没意识到这衣裳原来已经脏成了这样!
      他仔仔细细地洗了好一会儿。今日风和日丽,骄阳没有撒野,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邯羽觉得舒坦,洗完衣裳又找了块大石头边晒太阳边打瞌睡,顺便等着衣裳干。
      在河边犯懒犯过了晌午,他才收拾起干了的衣裳调头往回走。然而当他再次回到南沙军的营地时,却骤然发现营地的气氛已经发生了变化。
      “出了什么事?”他逮着个巡营小兵便问。
      “都一宿半日了,原帅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小兵心焦道,“寻常来说,夜遇突袭,此时也该归营了!”
      另一个小兵接着道:“蛊雕放出去,也没见回来。”
      邯羽敛眉诧异,“你们放那些大鸟出去,难道不是去遛弯的?”
      “遛你爷爷的弯!”小兵当即炸了毛,“蛊雕那是去增援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鹿蜀:
    “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
    ——《山海经 南山经》
    样子像马,头部白色,身上斑纹犹如虎斑,长有一条红色的尾巴,鸣叫的时候就像人们在唱民歌。
    蛊雕:
    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是食人。
    ——《山海经·南山二经》
    长得像雕,头上有角,叫起来像婴儿,吃人。
    各界学者对于蛊雕这种古代猛兽歧义较大,有说是水居猛兽的,也有说是陆地猛兽的,还有说是大型飞禽的。这篇文里,楼主的设定是飞禽。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