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芒》茶山

7、打劫

　　现在是晚饭时间，又值开学，店里客人越来越多。

　　站在送餐台旁的贝姨切开一个刚包好的三明治，边装盘边说：“司远，帮我打三个鸡蛋，蛋黄蛋清分开装。”
　　“好。”司远答完就迅速洗干净切水果的刀，并物归了原位。

　　在司远转身去拿鸡蛋的时候，徐行不甘心地端起那一碗芒果果肉，可几乎每一个小芒果丁都处理得大小匀称，他又看了眼垃圾桶里被丢弃的果皮，每一张都齐整且薄，几乎没浪费一丁点果肉。徐行推了推嘴角，再扭头时，看到那家伙一只手里握了三颗蛋，另一只手拉开了柜门找容器。

　　徐行欠身从操作台下边的柜子里掏出两个空碗放到司远手边。就在这时，司远手机响起来，他放下鸡蛋，转身从厨房后门走出咖啡厅。

　　“喂，陆叔叔，什么事？”
　　“小远，本来不是打算这周末去给你妈妈上坟吗？但你爸爸周末有单大生意要谈，就把日子改到明天下午了，你快买上明早的飞机回趟家，我刚帮你看了，全价票还有的。”
　　司远沉默半晌才答：“好。”
　　他挂了电话，手机回到锁屏前刚刚打开过的短信页面，10.88元的余额提醒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贝姨送完餐又回到后厨，急匆匆地对徐行说：“把牛奶煮了，还有黄油拿出来化冻。”
　　“哦。”徐行从冰箱拿出牛奶黄油，在操作台放下后，贝姨又喊：“让司远化黄油吧，你先去帮忙点单，他不熟菜单，还不能招呼客人。”
　　“那他会化黄油吗？”
　　徐行话刚问出口，就听见刀尖划开塑料袋的声音，扭头看到司远已经把黄油倒进了钢盆，同时用奶锅接了一盆水架上电磁炉，接着把钢盆放进去水浴加热，动作熟练得宛若大厨。

　　这时，外头几桌人同时举手高喊：“服务员！”
　　“诶！来了！”徐行答应着就往外跑。

　　终于熬过最忙碌的晚餐时间，徐行收拾完一张桌子，举起餐盘，看到司远正端着一份甜品送出来。
　　这时，一个双马尾女孩凑近司远问：“帅哥，有空聊聊吗？”

　　司远刚弯腰放下甜点，手机就从围裙的肚兜里滑落出来，刚好掉在了徐行脚边，手机屏幕亮在聊天页面，徐行瞟见对话框上的昵称是三个数字，而打字框里是编辑到一半还没发出去的消息：[借我三千]

　　那个喊司远“帅哥”的双马尾女孩连忙不好意思地跑过来捡手机，徐行却先她一步捞起手机，食指轻按下锁屏键。抬起头时，司远的手已经伸了过来，于是手机很快顺利回到了主人手上。徐行也再次和那双极深的瞳孔对视，虽只有短暂一瞬，可他还是感觉眼前的人硬邦邦的，一点都不像一个有温度与感情的正常人类。

　　而且在此刻的徐行看来，这个人身上矛盾的地方也越来越多——明明开着豪车，穿着气质都像个少爷，却跑来咖啡厅打工，对厨房里的事信手拈来，还跟人借钱……

　　双马尾女孩十分不好意思：“抱歉同学，我们只是想来加个微信。我们是校学生会摄影部的，有一批纪念衫快出了，可不可以……”女孩腼腆地笑了一下，“可不可以邀请你，来做模特？”

　　司远把手机扔进裤子口袋，没看女孩，只轻声答：“没兴趣。”
　　司远语气平淡，可轻易就把拒绝表达得毫无婉转余地，似乎拒绝对他而言是一件生来就擅长的事，所以即便面对这样可爱的女孩子，说“不”也毫不费力。

　　“可是……”双马尾女生还不甘心。
　　这时，跟在她身旁的一位打扮中性的女生开了口：“算了。明天再来吧，不行就后天再来，反正他在这里打工，我们跟不丢。”

　　“那既然这样，不如办一张店里的会员？我们开学打八折，初次办理还送小蛋糕。”徐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两个女孩身旁，眼睛弯成月牙，绽出一个和善温暖的笑容，以此遮掩他的奸商嘴脸。

　　几分钟后，徐行把两张会员卡和蛋糕券递到双马尾女孩手里，微笑道：“谢谢办理，欢迎下次光临。”心想着这个月的提成就这么开张了，徐行很是满意。

　　可就在这个当口，一个头戴鸭舌帽，戴着口罩，只有两只阴影里的小眼睛露在外头的男生从一张距离收银台最近的桌子旁，迅速移动到徐行身后。

　　因为男生动作太过敏捷，而徐行的注意力还集中在算提成上，所以直到腰间顶来一只手.枪，徐行才发觉了危险。

　　鸭舌帽男生压低声音，在徐行耳旁说：“打开你脚边的柜子，把里头的黑色皮包给我。”

　　徐行脚边的柜子里放着将近二十万的现金，是贝姨今天刚从银行取出来的。

　　但徐行只知道贝姨有取现金的习惯，却不知道现在柜子里到底有没有钱，有多少钱。听男生这样说，他猜想贝姨可能是今天取现金的时候被人盯上的，而男生还知道自己有柜子钥匙，所以一定是熟人作案，可他一时间想不出任何可能的人选，腰上的硬东西很可能是枪，他没时间胡思乱想了。

　　收银台对面的两个女生也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双马尾女生紧张得捏起拳头，短发女生伸手覆上双马尾女生搁在桌上的手，牢牢抓紧，拽到了自己身后，鸭舌帽男生却对着两人说：“你们不准动，装作继续办卡，要是谁敢喊敢动我就毙了谁。”

　　“我给你拿钱。”徐行开了口，“但你这么凶，小女生很难不紧张，万一露馅了呢？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
　　徐行强装镇定，刚说完这番话，却感觉腰上的枪顶得更紧了些。
　　“别给我耍嘴皮子，动作快点。”

　　徐行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钥匙，慢慢下蹲，而也是这个动作让他发现自己现在的心跳有多快，快到如果不闭上嘴，心脏似乎随时都会从嘴里吐出来。

　　随着徐行的下蹲，鸭舌帽男生手里的枪从他的腰慢慢上移。徐行拿余光去扫男生的手，想确认硬物是不是真手.枪，却看到了男生手腕内侧纹着“Lily”的英文字样。

　　“纹身不错。”

　　——下午在学院咖啡厅付款时的记忆涌进徐行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