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不见》赵之茶

17、不见（6）

　　钱梁宇再一次抬手看表，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不到两分钟，却依旧没看见江岁人影。

　　对江岁来说刚认识的宋辞就真比他这个朋友更可信吗？
　　钱梁宇有些懊恼。

　　他已经间接害过江岁一次了，绝对不能再看她踏进火坑，大不了……大不了他直接冲上去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一股脑说出来，不管江岁信不信，他总能良心安定些——

　　“钱梁宇？”

　　“啊？！”

　　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下，钱梁宇吓得大叫一声，一回头，发现江岁正奇怪地看着他。

　　“你没事吧？”

　　钱梁宇松了口气，勉强维持着面上不动，干笑两声：“没事没事……不过你怎么从那边过来的？”

　　“哦，操场在翻修草坪，我就绕路过来了，”江岁不解道，“怎么了吗？”

　　钱梁宇：“没，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江岁笑了下：“你放心，我有分寸，该弄清的事情不会逃避。”

　　钱梁宇安定下来，也给了江岁一个笑容：“那我们去凉亭那边说？”

　　江岁想了想，摇头：“凉亭周末是情侣的地盘儿，我们就随便找个长椅说就行。”

　　钱梁宇点头：“行。”

　　江岁果真没说错，不止凉亭是情侣的地盘，周末的校园就几乎没有不是他们地盘的地方，两人绕过综合楼走了好大一圈，才终于在植物试验田旁找到一条没人的长椅。

　　钱梁宇裹了裹衣服，江岁坐在隔他一人距离的地方，安静等他开口。

　　钱梁宇侧目，清冷的月光洒在江岁脸上，从他的角度能正好看见她收窄的小巧下颌，连接脖颈，线条精致纤细到显得有些脆弱易碎，他忽然就萌生出一阵犹豫的悔意。

　　白天在食堂时他见过江岁看宋辞的表情，那是她和何时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过的鲜活。

　　江岁在意宋辞，喜欢宋辞。

　　而显然他两还尚且显得生疏，要么是差临门一脚，要么是刚刚在一起没多久，正是女孩子沉醉欢愉的甜蜜时刻。

　　自己贸然打破少女的粉色梦境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江岁观察着钱梁宇变幻莫测的脸色，心里七上八下：“你要说的话……很难启齿吗？”

　　江岁胆战心惊地看着他，短短一瞬之间，已经在脑海里把嫖|娼、赌|博、甚至吸|毒都过了一遍。

　　终于，钱梁宇抵着后槽牙的劲松懈下来，深呼吸一口气，“昨天晚上，宋辞一夜未归。”

　　？

　　江岁：“……”
　　钱梁宇：“？”

　　女孩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绯色，很快蔓延上耳尖。

　　钱梁宇愣住：“该、该不会他是和你——”

　　“不不不！”江岁几乎要跳起来，连忙否认，“我和他就是在电影院看了一晚上电影。”

　　随之，一颗心落地，又有点想笑。

　　自己在脑里上演的各种虐恋情深戏码被抓马荒诞的事实击破，变成可笑又愉快的泡沫，一瞬消失在飘摇的海面。

　　江岁放松下来，嘴角忍不住翘起：“原来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啊。”

　　钱梁宇也堪堪松懈，然而一口气松到一半又猛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不过今天早上我看见他在门口和一个女生说话。”

　　江岁的心又提起来。

　　钱梁宇见她正襟危坐，也不禁面色凝重了些，比划道：“我看见那个女生抱住了他的胳膊晃了两下，不过我离得太远没有听清他们说什么，但看表情一定是在撒娇。”

　　撒娇，晃胳膊……

　　江岁脑海里渐渐浮出一张脸，“那个女生是不是长卷发，穿着短裙？”

　　钱梁宇愕然：“你怎么知道？”

　　江岁：“因为我下午刚见过她……”
　　钱梁宇：“……”

　　半刻钟后，钱梁宇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所以，我说的这些都是误会？”

　　江岁同情地看他一眼，“应该是的。”

　　钱梁宇的背一下塌了下去，“我背刺了我室友……”

　　江岁没忍住笑了出来，安慰道：“没有呀，你是我这头的，帮我监督着嘛。”

　　钱梁宇扯了扯嘴角，并没有被安慰到。

　　月光掩进云层，江岁眼中的笑意渐退：“其实，你今天和我说的并不是没有用的。”

　　钱梁宇抬起头来，江岁昂着脸，笑容被风吹了干净，在清冷的夜里显得单薄忧郁。

　　钱梁宇所谓的误会是误打误撞闹了乌龙，却让江岁后知后觉发现了更多的问题。

　　太快沉溺的感情像漩涡，沦陷得太快，以至于来不及看清周遭就被拽了进去，淹没头顶。

　　在“欺骗”这个词第一次成为宋辞的前缀时，江岁没有第一时间否认，因为那一刻她才迟钝地从漩涡中挣扎出一个头，慢慢反应过来之前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比如，请假的三天里宋辞去了哪里，他避而不提的究竟是什么，埋葬在买醉那晚发生了什么？

　　攀上心头雀跃的岩浆在今晚的风里彻底冷却，吹散了江岁头脑发昏的兴奋期。

　　钱梁宇随着她的低气压也安静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要问个清楚吗？”

　　“不打算。”

　　江岁站起身，风卷着落叶萋萋地斜，冬天就快要来了。

　　“我会等他主动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