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没灵感》肥丘瓜皮

14、第十四章 梦境里的仙女

　　第十四章

　　建筑事务所的日常工作仍在继续，在写方案的过程中，我再次感觉到极度的不顺利，伴随着某种挫败的心理。好像有个严厉的声音苏醒了，不停地寻找我方案和图纸中的缺点，这令我郁闷极了。但我默默地扛下，不把难受的心情对任何人诉说。

　　假日，我把自己关在阁楼里，仔细看完了唐静翻译的山地作品集。

　　我原本以为，因为文化差异，我应该会有不少疑惑要向唐静请教，没想到，唐静已经预先想到我的问题，用英文细致地标注好了，阅读下来我竟然一点难度也没有，整个研习过程惊人地顺利。

　　遇到唐静，简直是一个奇迹。我望着圣家堂顶着彩色水果的尖塔，感受到清新的甜蜜。

　　多亏了唐静的帮助，巴蒙德先生很满意我们交出的山地儿童医院的方案，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将进入施工的阶段。另一位客户安德雷斯先生打电话来，委托我在古埃尔公园附近的小森林中建设一栋旅舍。

　　“抱歉，要委托我的话，可能没那么快。”我在电话里说，“码头、海事博物馆和山地儿童医院的项目正在进行。我还要参与母校的世界建筑师青年论坛，实在分身乏术，如果您等不及……”

　　我刚想说，我可以推荐几家专门做这方面的事务所，但是安德雷斯打断了我。

　　“没关系的，安东尼，我们这边关于森林土地权的一些合同还没有签完，等到我们签完了，你再工作也可以。”安德雷斯和煦地说，“我们之所以委托你，是希望圣塞巴斯蒂亚餐厅的商业神话能够重现，我们希望把它打造成巴塞罗那吸引外国游客的地标建筑之一。”

　　圣塞巴斯蒂亚餐厅的商业神话……

　　明知道会给自己带来压力，但他的期待还是在我脑海里生了根，可能是因为安德雷斯是我少年时期的第一位客户，我希望尽可能满足他的期待吧。

　　安德雷斯先生的秘书给我的邮箱发来一堆森林的图片，映着远方古埃尔公园的百柱厅。这显然就是要我设计林中旅舍的地方。

　　我翻箱倒柜，找出我以前做的旅舍的案例分析集，想要寻找一些灵感。翻阅着全世界经典旅舍和民宿的图片，我在电脑写下一些初步的想法。

　　“小老板，”吉恩敲了敲门，说，“设计团队要汇报工作进度，然后流浪者码头的工程师也有事找你，说一个小时后到。”

　　我原本打算晚上请唐静吃饭，现在看来，工作根本做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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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唐静打电话——自从那天去日本展馆后，我和唐静就交换了电话号码。

　　唐静的声音从电话那端响起。我和唐静寒暄一阵，她问我对中国山地作品集有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你的翻译很完美。我本来想请你吃晚饭答谢你，但是今天我工作太忙了。我之后有空了再约你？”我歉然地一口气说完。

　　“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累，是接到了新的项目吗？”唐静关切地问。

　　我扶住窗框，犹豫着，“你去过古埃尔公园吗？”

　　唐静说还没，但她听说过。

　　“在古埃尔公园旁边的森林里建一座旅舍，能像圣塞巴斯蒂亚餐厅一样受欢迎的概率是多少？”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为什么。

　　唐静不解地反问：“为什么要像你的餐厅那样受欢迎？那样的商业案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而且，本来就是靠网络营销才成功的啊。”

　　如果没有火爆全球，也不是我的错咯？

　　唐静居然笑了出来：“那是后面才要考虑的事情，你作为建筑设计师，就不要抢走营销团队的活啦。”

　　唐静总是对我充满信心，她的话像暖流一般沁入我心中——就像在寒冬的雪夜里喝下一杯热巧克力。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居然要通过你才能确认。”我摇摇头。

　　“我相信你总会有灵感的，就算没有也不要紧，你的经验摆在这里，做出来的建筑不会差的。”她温柔地补上。

　　记得亚当也说过同样的话。如今懂得我项目的人，除了亚当外，也多了天使般的唐静。我感谢上帝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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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后，我就独自去了安德雷斯所说古埃尔公园旁边的森林——有时候我会撇开其他人，独自前往工地或者待开发区，这样会令我思考清楚许多事情。

　　这天不巧又下起大雨来，我撑着伞，穿了雨衣，穿雨靴走在浓雾弥漫的森林里，看到一棵很明显是腐朽了的大树，枝叶都枯萎了，树干上长满菌类。我跨过腐朽的大树，又回到车里。

　　车里面，我望着落满雨水的痕迹、模糊的车玻璃，忽然不知如何是好。熟悉的恐慌与无助如潮水般淹没了我。

　　在连年累月的枯燥的项目中，我感到体内有什么被逐渐地抽干了。我什么也画不出来，我没有心跳。曾经意气风发的我现在如同腐朽的树木一般死去，再也没有灵感了。

　　“我相信你总会有灵感的。”唐静的话在耳边响起。

　　我直起身，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开启了车子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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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我再次做了梦。梦里我回到了那座茂密森林，我被雨水冲刷着，小径越走越窄，视线被雨水浇得模糊。树枝密布，横生的枝丫划过我的脸颊，与现实中的森林不同的是，这里的树腐朽得更加严重，几乎都倒下了，它们全部挡住我的去路。

　　我深陷在雨中的丛林深处，瑟瑟发抖，地下仿佛有黑影在爬动。我按捺住害怕，跌跌撞撞地在森林里跑。前面真的有安全的地方吗？我只能这样相信。

　　就在最无助的时候，我看到了唐静。

　　她背对着我站在森林深处，她穿着湿漉漉的雪白的古装长裙，秀美的黑色长发垂落到腰间，唯一的亮光只有她肌肤上发出的淡淡光华，像东方的仙女。

　　“唐静……”我觉得喉咙渴得厉害，仿佛有火焰在灼烧。我不由自主地向她走过去。

　　终于我站定在她的面前，她回过头来，露出纯真的笑颜，拉住我的手，柔声说：“别怕，我是仙女，是来救你的。”

　　说着，她就把我牵引着走进森林的小道。我慌乱的心情平复下来，只剩下满满的信任与安全感，不一会儿，她就把我牵到了阳光普照的西班牙神殿里。

　　“既然你安全了，那我就先走了。”她看着我说，笑容里有奇异的悲伤。

　　“你可以留下来吗？”我拉住她，小声问，“留在我身边？”

　　“不，我不属于这里，我属于东方，我总归要走的。”她忧伤地说。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眼皮上时，我惊醒了，身上的衣物被汗水浸透。唐静的身影仍留在我的脑海里，我明白喉咙里的干渴从何而来，是因为昨晚喝了一些酒。

　　梦里的笑脸犹在眼前，我惊讶地看着流淌在手上的金色阳光，唐静握我手的触感是那么地温热而柔软，简直就像真的一般。

　　我没法理解为何会做关于她的梦，按理来说，她只是一个与我萍水相逢的外国游客。也许是对她才华的憧憬，又或许是她身上的异国之美。她神秘的悬念，以及偶尔的悲伤，无一不吸引着我的目光。

　　唐静，她就像一首我读不懂的诗，一首明快、优美，却也有着淡淡哀愁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