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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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叶青，色金黄碧翠，味芳香醇厚，入口柔和清爽，回味常有竹叶之清香。
白行云独自出游那几十年，也算尝遍天下名酿，独独太湖边上小镇酿造的竹叶青为他最爱。
只是普通酒肆，老旧的两层木楼，底层敞开店面卖酒与散食，二楼却布置的精雅，放了四张硬木雕桌，圈椅，每桌中间搁一未开封的酒坛，红色封纸上只写一“青”字。白行云在隔壁熟食店称了三两卤牛肉，拉着拼命伸了舌尖舔糖葫芦的阿蟠径自上了二楼。
“行云哥哥，竹叶青在哪里？我要吃！”阿蟠出门前也未梳洗，小脏脸上又沾了些糖屑，越发像是几天没洗脸的小花猫了。
白行云让店家把卤牛肉切了装盘，又点了盐水花生，五香豆几味小菜，兀自将桌子中间那只酒坛拎到面前，将掌心贴在封纸上道：“你确定要吃？”
“恩！”阿蟠用力点头。
白行云微微一笑，卟——地一声拍破封纸，酒香四溢，金碧色酒液盛在玉白的酒盅里，清洌晶莹，如琉璃琥珀。
“这明明是酒来着！怎么吃？”阿蟠皱着小鼻子用力嗅着酒香，下巴贴在深红色的桌面上好奇地盯着酒杯。
“酒者，可吃可饮，可尝可品。一般人若得小趣，便说吃，行家有了兴致，那是品。”白行云端起酒盅摇头晃脑，若有其事地轻抿了一口酒。阿蟠眼巴巴地看他喝下去，咕嘟咽了一口口水。
白行云在小孩子面前卖弄见识，正自我感觉良好地飘飘然，冷不丁后背传来一声嗤笑，“行云兄，你何时对酒也有如此多的兴趣与见解了？”
白行云听了那声音不由脊背一僵，放下酒杯回头看去，一个青袍少年站在梯口处摇着折扇含笑与他相望。
“顾惜言！”白行云惊诧中有些慌乱，不觉中竟将手边酒杯给碰翻，酒液洒了阿蟠一身，他却丝毫不觉。
顾惜言是顾家最小的龙，排行十四，在家中也受尽宠爱。白顾两家向来交好，幼年时两人常在一起玩耍，不过顾惜言自小乖巧，在修行与礼数方面都胜于白行云，家长们常常将两人拿来作比较，每次会面后太湖龙王都要把白行云一顿好训，总是人家惜言如何如何好，而行云却何如何玩劣。总之，在龙族长辈们的眼中，顾惜言就是天上的花，白行云就是那地上的泥。所以白行云自幼不喜顾惜言，他并不妒忌顾惜言，只是讨厌总是被比较被贬低。他白行云怎么可能会比别的龙差？都是那些老人家没眼光才对！白行云心里想的傲气，每每于龙族聚会与顾惜言相见，却总是极尽所能的躲避，不愿与之并肩。
白行云不爱与顾惜言多交另外还有一层原因，他与顾惜言的姐姐顾惜雅同年同月同日生，两家父母感于天地之巧，当时便替两只小龙定了娃娃亲。从道义上来说，顾惜言还是白行云未来的小舅子。白行云不满家里订的娃娃亲，自然也不愿和这未来的小舅子多搭关系。
顾惜言何等冰雪聪明之龙，当然知道白行云所想，偏他在同辈小龙中只喜欢与白行云相交，白行云越是躲，他就越是盯，哪怕白行云急了对他恶语相向，他也总用无害微笑化那戾气于无形。几百年过去了，白行云与顾惜言竟成了这一辈小龙中关系最为要好的朋友。
“行云兄，你我多年不见，难得相遇，怎么竟是如此表情？”顾惜言笑着走到桌前，以扇柄轻抬起翻倒的酒杯。
“哪里，我。。。我听父王说惜言近年一直在昆仑修行，此刻在这乡野小镇偶遇，实在意外！”白行云已恢复了镇静，遂拎了酒坛重将杯中注满美酒，爽朗笑道：“惜言快坐，你我今日定要好好喝一回！”
顾惜言将折扇放在手边，悠然举杯也笑道：“从命！”
说罢一口将杯口酒饮毕，白行云另取了杯子斟酒，同样饮尽。
顾惜言不似白行云生的剑眉星目，却清俊儒雅别有一番江南气息。只是他酒饮的豪爽，与白行云连干三杯，面不改色。
阿蟠没见过顾惜言，生人面前她向来不多言，只是乖乖坐在一边啃她的糖葫芦，待糖葫芦啃完，又悄悄从袖子里掏出一包青团子吃起来。
顾惜言是心细之人，岂会不留意白行云身边这花猫脸样的小姑娘。他早就听说白行云在太湖龙宫里种了颗桃树，竟然养出了个小桃精，只怕眼前这集中所有心力咬青团子的小姑娘，原形便是一颗小桃树了。与白行云谈笑间，他不经意地夹了块卤牛肉放在阿蟠面前的小碗里，道：“小妹妹，青团子太甜，这牛肉也很好吃的。”
阿蟠扑腾腾眨着大眼睛看了看卤牛肉，又扑腾腾眨着眼睛看了看顾惜言，小心冀冀地将牛肉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品了半晌，眼中神彩大绽，咧着嘴笑道：“果真好吃！谢谢哥哥！”
白行云见阿蟠咬着牛肉，怪叫一声要伸手把她嘴里的肉给抠出来，“你不能吃！”
阿蟠刚品出味儿来，哪里舍得让白行云抠走，头一扭，肩一缩躲到桌子下面去了。
白行云急的要到桌下去抓她，却被顾惜言拉住，“行云，你这是怎么了？不过给你的小侍女吃片牛肉罢了，何必这么计较！”
白行云急的跺脚，“她哪里是小侍女！是我家阿蟠！她道行浅的很，初期修行对荤腥大忌，吃这一片牛肉要毁她十年道行啊！”
“阿蟠？”顾惜言故意装作惊奇，道：“我听家母提起过，说是太湖龙宫里养了个小桃精，便是她吗？”
阿蟠蹲在桌下三两口把牛肉咽下肚，听到顾惜言的话，立刻跳将出来，小脸涨的通红，捏着小拳头叫道：“你才是精！我是仙！桃仙！”
阿蟠很小的时候，一直以为自己是一条小龙。龙王是她爹爹，王妃是她的娘，她当然和白行云一样是一条地地道道的小龙。只是她从来变不出龙的模样，她也无法不带避水珠就在水中随意嬉戏。很久以后，在一次太湖龙王的宴会上，她和许多小小的龙子坐在庭子里玩耍，那些小龙得意地互相用龙角较劲，又现出锋利的龙爪。别的小龙都让她也把龙角，龙爪亮出来比比，可是这些，她都没有。有一只敖家的小龙用尖利的声音说；“她根本不是龙！我母妃讲了，她是桃子精！”
“啊？真的啊？原来她是个桃子！”
“什么？她是妖精！”
小龙们哄闹着四散开，在远远地距离对着阿蟠指指点点。
阿蟠呆住了，桃子精？桃子精是什么东西？
“胡。。。胡说！我。。。我是白家的小龙，我是。。。”阿蟠眼里滚着泪，脸涨的通红。
“你没有龙角也没有龙爪，根本不是龙！”敖家小龙轻蔑地看着她。
阿蟠从小在太湖龙宫受尽宠爱，是这里每个人心尖上的小公主，哪里受得了这般刺激，当时只觉天崩地裂，站在原地嚎啕大哭。后来的记忆都模糊了，仿佛是白行云怒斥了那些家伙，把她抱在怀里，乘云而去。他们飞了很久很久，最后来到一片湛蓝色的水面之上。阿蟠只顾得自己伤心，根本没心情管身在何处。她一直哭一直哭，把白行云胸前的衣襟全都浸透了。
“阿蟠，你虽然不是龙，但你也是我们太湖龙宫里最最宝贵的小公主。”白行云摸着她的头安慰。
“如果。。。如果我不是龙，又怎么会是龙宫里的公主？行云哥哥，他们说我是桃子精，桃子精是什么？”
“我家阿蟠才不是桃子精，阿蟠是王母娘娘瑶池水里养育而出的桃仙！”白行云绞尽脑汁地编故事，“你原是天上桃仙，机缘巧合被带到太湖龙宫，天庭的意思是让你在这里修行，待他日修行有为，便会重回天庭，受仙位，列王母座前仙女班。那些小龙仔子懂什么，阿蟠别听他们瞎说！”
“真的吗？”
“当。。。当然！”白行云只想着把眼前糊弄过去，反正以后还长的很，谁管的了呢。
得到白行云肯定的答复，从那时起，阿蟠不再以为自己是一条小龙，而是笃定地认为自己是天庭送到太湖来修行的倒霉仙子。
此时顾惜言张口说她是桃子精，当真是犯了她最大的忌讳。阿蟠面红耳赤地盯着顾惜言，鼓着腮帮子的像子活像一只红脸小青蛙。
顾惜言没想到她反应如此强烈，稍愣之后，立刻换上温柔笑容道：“是我说错，阿蟠小姐玉雪可爱，当然是仙。行云兄，我自罚三杯。”说罢干脆地举杯饮下。
阿蟠敏感的只是仙精二字，现下人家既然认了她是仙，便安下心来，重又坐到位子上认真咬她的青团子。
白行云被还没从他二人这一翘一搭的演出中晃过神来，一切都又恢复了平静。
“阿蟠，你吃太多了。”白行云没收了阿蟠手里的青团子，为她斟了杯茶。阿蟠气的推开茶杯，独自爬到较远的廊子上看楼下饮茶买酒的路人。
“惜言，”白行云放下茶壶正色对顾惜言道：“阿蟠于我如同亲妹，也早已被我父王收作义女，我知道龙族里有些人。。。。”白行云看了一眼嘟着嘴坐在廊子上晃腿的阿蟠，隐了后半句，“至少我希望你不要用那种眼光来看待我家阿蟠。”
顾惜言见他说的郑重，心下暗想，太湖白家看来还真是把这小桃子当成心头肉呢！
“行云见外了，你我是何等关系！”顾惜言笑眯眯地拍了拍行云的肩，“龙族其他人怎么看怎么说我不管，你既然当作亲妹般疼爱，于我当然也如自家妹妹一般。”
白行云颇有些感动地看着他，叹了口气道：“多谢！其实我为了阿蟠的修行很是费神，最近几年她都无甚进展，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再长大些，将真元修的更牢固些。”
顾惜言听了他的话，望着阿蟠轻轻皱眉思索，复又伸手掐指来算，道：“行云，我听说阿蟠是从天池里的蟠桃核蕴育而来，你可知，蟠桃原本在太湖里是不可能修出真元来的！”
“这。。。”白行云挠了挠头，道：“我原本也没指望她修出真元来，我只是种着玩玩，想结出桃子来能开蟠桃大会，没想到种出了个小娃娃来！唉！”
顾惜言笑道：“我不知你如何让这小桃修出真元，但我知道如果她继续留在太湖，真元永远不会有所增进，莫说十年百年，就是千年万年，你的阿蟠也修不成仙女。”
“什么？修不成？”白行云惊地禁不住拍了桌子，“为何？”
“这世上，除了天庭王母的桃园，以及沧海之上的度朔山，没有第三处地方可以让蟠桃生长。阿蟠虽然得了异世灵力在太湖龙宫里长成桃树，修了真元，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灵力已尽，她不会再有所进展。”
“不会再有所进展？”白行云失望地将手中酒杯垂下，心中说不清地情绪，又急恼，又伤心。他曾对阿蟠说过她是仙子，也总认为总有一天阿蟠会修练成桃仙，如若真像顾惜言所说不管再过多少年阿蟠的修行也不会有进展，他要用什么去圆当年对阿蟠编下的言？
“不过，凡事没有绝对。”顾惜言长长的凤眼幽光闪烁，见白行云立刻跳起来的样子，忙伸手将他按住，“行云兄莫要急躁！”
“惜言快说！有何方法？”
“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 ，上有大桃木，其蟠屈三千里。撇开天庭不说，蟠桃之木，唯有在度朔方能长成，修行只怕也是一样的道理。你若能将阿蟠的本体送到度朔山去重新栽种，小桃树他日定也能长成蟠屈三千里之大秀。阿蟠修练成仙指日可待。”顾惜言说着将折扇指向东面大海的方向，眼中余光轻轻从白行云身上扫过。
“度朔山。。。”白行云若有所思地看着阿蟠小小的桃红色身影。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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