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龙种桃记》淡月小鱼

4、第 4 章

　　白行云始终牵挂着他种在后花园里的小蟠桃。
　　洒下金竹露的第五天，他唉声叹气地蹲在花坛边，托着腮，苦着脸道：“小桃啊小桃，怎么给你浇了金竹露你还不发芽呢？莫不是那死狐狸骗我，这金竹露根本不是什么妙物？”
　　白小龙蹲在地上抱怨，小螃蟹远远看见他就要绕着走，白行云手一伸把小螃蟹握在掌中，拼命摇着他问：“小螃！为什么我的桃子还不发芽？”
　　小螃蟹被摇的绿豆眼乱翻，挥着大鳌叫道：“你的桃子发不发芽关我什么事？九王子，你饶了我吧！”
　　白行云板着脸看小螃蟹，大约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终于把小螃蟹放了下来。
　　小螃蟹趴在泥地上把八条腿逐一抖了一遍，转着绿豆眼对白行云说：“九王子，你别着急嘛，这才几天啊！现在是秋天，种子兴许到春天就会发芽了！”
　　听到小螃蟹说要等到春天，白行云的脸色更加难看。
　　“呃，应该也要不了这么久吧~~”小螃蟹一看情势不对悄悄往后退着想溜。
　　“小螃，你看那是什么？”白行云突然眼睛一亮，指着黑漆漆的一片泥叫道。
　　“诶？啥啦？啥都没有啊？”
　　“笨蛋小螃，你看仔细点！”白行云兴奋地把脸几乎贴到地上，大笑道：“我的桃子发芽啦！”
　　小螃蟹瞪着绿豆眼爬到白行云鼻子尖前，惊叹道：“真的啊！有米粒那么大的绿尖！”
　　就在说话间，那原本只有米粒大的绿尖又冒出一截，转眼已有指甲盖那么大，又柔又嫩的绿色，比龙宫里最珍贵的翡翠还要美丽。
　　白行云一直趴在地上看他的仙桃，眼皮都不眨一下。不知过了多久，王妃派人到处找白小龙用晚膳时，白行云依然守在碧绿的小苗边。
　　或许是白行云的一片诚心感动了沉睡的小桃核，又或是金竹露确是极品仙水，自从出苗后，小桃便一路长的飞快，等到第二天开春时，小桃树已经有白行云膝盖这么高。
　　白行云一心扑在小桃树上，除了吃饭睡觉，都泡在花园里。太湖龙王见他这么安生，还以为他真是长大转了性，欣慰地承诺待到五年后的夏天时，让他独自离家出游修行。

　　*****

　　第五年的夏天终于到来了，小桃满树葱笼，小而油亮的绿叶层层叠叠，远远望去如一蓬青玉色的云。
　　白小龙便日日坐在这笼青玉般的云下，想着明日这绿云中可会冒出点点粉色花蕾。
　　等待的时间太久了，白行云也觉得寂寞。他想，小桃一定也是寂寞的吧，便开始和他的小桃树说话。天南海北，从天宫里笨手笨脚的仙子到楠溪江里的小龙表妹，他生活中的一切，都说给小桃听。后来，过往都说完了，白行云从书房里抱出那些落满了灰尘，父王曾经抽着鞭子让他读的书，仔细地看，朗声地读。
　　原来，这些讨厌的书也是有趣味的。某个傍晚，白行云掩卷时不禁感慨，他以前只是一味地抵触父王，觉得父王逼他读的书全是让人头痛的东西，从没想到，书也可以带给他许多乐趣。
　　到了出行的日子，白行云怜惜地抚摸着他一手辛苦养育的小桃树，柔声说：“小桃啊小桃，我不在家，你也要好好的长知道吗？等我回来，希望看见你看出花来，哪怕只有一朵，我也是欢喜的。”
　　水晶宫外的轻波漾过，光影照的小桃树枝叶闪闪发亮。
　　“小螃！”白行云把脚边的小螃蟹又抓在手中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帮我好好照顾小桃，如果我回来发现少了一片叶子，就揪下你一只爪子，少八片叶子，就揪下你八只爪子！”
　　小螃蟹苦着脸说：“九王子，如果少十片叶子你怎么办啊？”
　　白行云挑着眉笑道：“少十片叶子，我就把你埋到土里做花肥！”
　　“啊！”小螃蟹被吓的绿豆眼一翻，晕了过去。
　　白行云嘿嘿笑了两声，暗自觉得小螃蟹单纯的可爱，轻轻把它放在桃树下，转身离开。

　　*****

　　少年人的心性终归是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与向往。
　　白行云离开太湖龙宫一路往西，遨游于广阔的天地山水之间，仰首接白云，俯身拾夕阳，白天化作凡人少年在人间的街市游历，夜晚伏于山林的湖泊中吸取日月精华。岁月在肆意的快乐与自由中如水流逝，当他越过彩云边的一座高山时，太湖上已落下初雪。
　　彩云之南的地方，四季如春，白行云忘记了时间，一年的春秋于他漫长的生命来说，太短暂，不过是弹指间的一粒尘埃。他在西南的山谷里找到一片晶莹剔透的蓝色湖泊。不同于太湖水的温软柔和，这高山中的湖水是冰冷清透的。即使在最热的季节，湖水也凉如冰冻。初时白行云也不明白其中道理，直到有一天，他耐心地寻源而上，发现这湖泊的水皆来自一座高大的雪山。雪水自山上融下，伏在草甸上的鲜花间缓缓流动，在汇入山凹处时，仍然保有着冰雪的温度。
　　白行云很爱这片冰冷的蓝色湖泊，这里远离尘嚣，方原千里之内都毫无人烟，正是他想要寻找的修行之处。他站在湖心的蔚蓝色浪尖上仰天长啸，透明的淡蓝色水气随啸声翻滚着在空气中激荡。白行云毫不客气地在湖边巨大的青石上刻下“云湖”两个字，从此，他便是这片海水的主人，云湖的龙王。
　　不知过了多少年，白行云某天在湖底睁开双眼，透过蓝宝石般剔透的水波看向天际，忽然想起了那颗他种在太湖龙宫后园里的桃树。
　　他曾经那么喜爱那颗桃树，天天陪着看着都觉不够，此时一晃经年，那桃树在龙宫里有没有开出让他渴望了五个春秋的桃花来呢？这么想着，他便从湖底一跃而起，日夜兼程地赶往太湖。我们的白小龙啊，他永远是那么冲动，完全凭直觉做事，我行我素。
　　再回太湖时，依然是夏天。湖面上的渔船灯光点点，渔家摇着船，敞开船蓬在如水的月色下捕鱼。
　　“母妃！”白行云强按住心中涌动的情绪站在水晶宫前。
　　水晶宫比他离开前更美丽了，透明的宫墙上缀满了点点可爱的水红色花朵，就连宫门前镇守的辟邪兽都在颈脖间系着一串水花。
　　“九。。。九王子！”龟承相看着站在门外长身玉立的白行云一阵哆嗦。“天啊！九王子回来了！快快禀报龙王和王妃！”
　　因为白行云的归来，水晶宫里完全乱了套。白行云微笑着和每一个熟悉的虾兵蟹，蚌精鱼女打招呼。他穿过纷乱的宫人，径直走向后花园。
　　一去经年，桃树葱郁如昔，绿荫如华盖，碧叶如水波。只是更高了些，枝干姿意地空中伸展着，在水晶宫的后花园里亭亭而立。
　　走近了，白行云才发现桃树荫下有个七八岁的小童倚树而栖。
　　“小螃！”白行云笑吟吟地走到小童身边，伸手弹了弹他胖乎乎的圆脸。小童睁开绿豆般的小眼，瞪着白行云看了半天，哇地大叫道：“九王子！”
　　“是我。”白行云捏住他肉肉的脸颊笑道：“小螃，你也终于修成人形了！”
　　“九王子！”小螃蟹扑在白行云怀中，两只绿豆小眼里溢满了泪花，“你走了整整七十年啊！我好想你！”
　　“已经有七十年了吗？”白行云有些恍惚地看向头顶绿荫，“我的小桃已经七十五岁了啊！”
　　“行云！”温婉的声音从白行云身后传来，白行云只觉得眼眶一热，有一滴水样的东西从他脸上滑落。
　　“母妃！”白行云扔下小螃蟹转身飞扑向母亲的怀抱，却在与母亲指尖相触时愣在了原地。
　　太湖王妃身后，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女娃娃，揪着王妃的裙裾，瞪着黑水银般晶亮的圆眼睛看他，玫瑰花般柔嫩的嘴角边还挂着一串晶莹的口水。
　　“母。。。母妃！她是谁？”白行云惨叫着跳了开去，指着小女娃叫道：“你和父王难道趁我不在家，又生了个妹妹？”
　　小女娃流着口水嘿嘿笑着看他，嘟着小嘴奶声奶气地唤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