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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序章 ...

  •   第二天一早,梁三发就来了。

      随之鱼贯而入几个工人,搬来了婴儿床,摇摇马,溜滑梯,小自行车和迷你载人汽车,以及各种玩具礼盒。

      堆满了大厅,无处落脚。梁三发随手把梁有的“床板”拆开,给几个工人坐下歇息。

      梁有没办法,陈艾也被这场面唬住了。

      倒是梁好啊,真的当是从天而降的游乐园,上蹿下跳地开心极了。

      梁三发抱住他,逗趣道:“梁好,喊声‘阿叔‘听听,喊了这些玩具就都属于你的。”

      梁好啊啊地学,梁三发乐了,拍拍他屁屁,放下他去玩。

      工人拆完包装就走了,梁三发扬起声调说:“阿有,我送你BB咁多玩具,你得请我食饭!”

      梁有一掌拍他背上,“起身!先把这些东西整理好。”

      于是,梁三发又做了回免费劳动力,婴儿床和玩具礼盒放卧室,自行车那些就归置到杂物房。

      大厅恢复宽敞,梁有跟陈艾说出去取机车,顺带买菜。

      陈艾嗯一声,表示知道了,眼神不离梁好。

      这气氛真生疏,像几面之缘的路人。梁三发跑去追梁好玩,今天就不打算走了。

      陈艾到厨房把现有的菜洗洗切切,为午饭做准备。

      徐光禹打来电话,自从梁好生日后,就很少联系了。

      先是问了梁好的近况,徐光禹默了默,说:“你没有问他那两年的失踪吧。”

      “……我就知道。”

      “有时候,你让我感到畏惧和颠覆。我无法想象‘从容赴苦难,悲悯而包容‘,究竟是如何锤炼出来的。”

      “陈艾,我要回去结婚了,相亲的女方家里有关系,能帮助我进事业单位。唉,我现实,我物欲缠身;而你通透,你那么坦然无畏。”

      这些话花费徐光禹好大的力气,原来虚伪多了,说真话是如此的累。

      他最后说:“那就就此道别,天各一方,有祝福。”

      ……

      梁好玩累了,来厨房找吃的。

      陈艾把切好的水果拿出去,请梁三发吃。

      梁三发不用签子,手拈了片苹果一口吃掉,面颊鼓鼓跟梁好炫耀速度。

      梁好不理他,吃完苹果跑去骑摇马。

      陈艾坐在桌对面,梁三发随口问“几点了”。

      “快十一点了。”

      梁三发哦一声,胡乱擦擦手,从口袋捏出一张纸,小心地铺展开。

      “你看看吧,这是阿有让我们保守的秘密。”

      那是一张监狱的寄物通知单,陈艾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你以为他逃哪去了?他是去赎他那份愧疚,那份无能的不作为。其实都是虚构的压重,这样一个固执的蠢人,认定了不会抛下你的。”

      梁三发动容地为梁有求宽容,“陈艾,他宁愿下地狱,也不会抛下你的。”

      十分钟过后,梁有回来了。

      丰盛的一顿午餐,热热闹闹地度过。

      改了漆的机车,勾起梁好的乐趣,他爱不释手地摸,口水和抓过鸡腿的手的油渍,全往机壳上抹。

      梁有提起他,坐到机车上,他两腿踢动,把这当马骑。

      梁有拧钥匙,轰油门,梁好兴奋得呀呀鼓掌,眼睛放光地崇拜。

      为了对得起这份赏脸,梁有带他在院里骑了一圈过瘾。他玩闹太过,也不午睡了,在梁有脚边缠闹。

      偶尔,梁三发逮着梁好逗,逗到他哭丧着脸,欲哭不哭为止。

      梁有不客气地踹梁三发一脚,骂他“嗱嗱声滚”。

      梁三发躲梁好身后,拿他挡箭牌。

      梁有没辙,笑笑,后又想起什么,目光寻找。

      陈艾在大厅,弯腰收拾梁好玩乱的玩具。发丝挽在耳后,垂成圆润的弧度。

      她似乎要看过来,梁有忙低眼。

      夜里,梁好不知道受了什么蛊惑,赖在婴儿床不肯下来,裹了常用的小被子,就这样睡着了。

      陈艾洗澡回来,单独相处的两人一时安静。

      梁有犹豫地想走,然而被一声平淡的“阿有”,给留住了。

      陈艾坐在床沿,空出左侧位置。

      梁有没来由地紧张,缓了几秒,才在她左手旁坐下。

      开始谁都没说话。

      陈艾头发半干,笔直地贴在脸侧,也掩盖了她大半的神情。梁有如炙火中。

      她终于开口:“你说吧,我不想问。”

      说什么,只有那隐秽的两年。不用怎么行文,梁有便能叙述出时间和经过。

      因为太深刻了。

      陈艾在他右侧,用悄悄低鸣的左耳听着。

      梁有说完,转眼看她。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只说知道了。

      原本安静的夜,起了沙砾般的风。

      按往常的话,这些白噪音很催眠。或许和梁好分床的原因,不习惯吧,所以陈艾睡不着。

      她去体会梁有语句间压抑的情绪,她确实是有难过的,可是心境平平的,像麻木了,痛麻木了。

      一点以为的触动都没有。

      这些经久不息的纷扰,全敞在今天,好像要逼着她理清。

      燕超也如此,询问什么时候转户口。

      陈艾一句不用了,她却战战兢兢起来,说:不需要了的话,还会告发我们吗?

      可笑吧,到头来竟是为这个原因心怀不安。

      陈艾确实也笑了,说:燕超女士,感情如果是牵制,能交易,你还能安睡这么多年吗?

      电话那头久久无声地,回答。

      新一轮降温,来势凶猛,陈艾跟梁有提出回卧室睡。

      被子一人盖一侧,分别两边,再多的心绪也会被这点距离湮灭。

      两日后天气回暖,不管有没有理由,梁有都住进了卧室。

      两位大人拉一头被角,抛起来躺在中央的梁好,多稀罕的睡前游戏啊。玩累了,小被子一裹,他自己爬小床里睡着了。

      梁有将被子角抖平整,枕头床单扯扯,做了个请的手势。陈艾坐那边,他坐这边,两人的眼光不谋而合地投向婴儿床。

      他们还是生疏的,那一步该怎么进,还是退,生怕再错。

      “三发想让我跟他一起跑运输生意。”

      “你自己决断吧。”

      “要去很远,一千多公里。”

      听出来了吗?寥寥可数的乞求。

      夜灯的亮淡淡的,她身体的轮廓发着哀愁的暖橘色,她的声音低低的,不闻真意:

      “梁有,面对你,我连装都没力气了。你消耗掉我太多心血,即使我知道你有苦衷,但我好像回不去了。”

      平静的剖白,是为那一刀的重量。良久后,梁有自顾说:“没事的,没事的。”

      回不去了,爱不起了。以后,我来痛吧。

      走之前的那天,临近春节,梁有做了一桌菜,提前过团圆。

      八仙桌三人围坐。

      梁好长着两排齐整的小牙,白切鸡讲究嫩而不柴,有咬劲,那个鸡腿被他咬出绵延万里的气势,拉扯不断。

      小脸使力都使红了。

      陈艾不由笑了,眼睛弯弯的,那里面有孩子,偶尔也会有另一个人。

      梁有想,孩子现在是她唯一的柔情,而孩子也是他的孩子。所以,就当他们还亲密着。

      梁有宁愿这样骗自己,不然他走不远。

      走之前的那晚,梁有望着黯白的帐顶说:“我明早的飞机,返程未定。”

      陈艾顺着话意说:“知道了。”

      任去任回,再无可期。

      梁有沉默了片刻,侧身说:“耳朵还吵得睡不着吗?”

      陈艾摸摸耳垂,平声回:“习惯了。”

      在昏光里,梁有想起被他骂做庸医的话:和耳鸣和平共处,也算治愈。

      那些被他视作窒息的爱,惊惧的情感,如今也成为他的渴望渴求。

      与痛苦和平共处,也是治愈。

      那个走过来的过程,他感同身受。

      所以,她说不爱了,他会去理解的。

      梁有小声说:“我可以再抱抱你吗?”

      一面又忐忑地放轻呼吸,直到陈艾侧身面对他。

      好眠到天光。

      本来还是宽松的怀抱,在不知不觉中贴近,有些潜意识是否决不了的。

      陈艾附在梁有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比那些风来雨去的白噪音,更安抚她。

      “等回程定了,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梁有说过再见,就和梁三发坐车走了。

      梁好不知离别的含义,照旧玩他的玩具。

      陈艾背靠门板,怔然许久。晴朗天却下起了雨,她抹掉脸颊鲜热的水滴。

      雨下到除夕,抵挡不住冲天的烟花。

      缥缈烟雨,成了江南色。

      梁好换上新衣服,手里抓着陈艾给的红包,在门口眼馋地看别家冒雨玩的孩子。

      他那小脚蠢蠢欲动,陈艾出声制止,“不行哦,会感冒的。”

      道路上来往互相恭贺的人,唯独衬出他们这份冷清。

      最后是老人送来的一个红包,才稍稍安慰到失落的梁好。

      打伞穿过院子,梁好忽然指了指停在荔枝树下的机车,蹦出些词,小脸更落寞了。

      新年守夜,万家灯火齐唱,总还少点什么。

      梁好早早入睡,陈艾就着灯,查一座城市的天气。

      他那里正当隆冬,不知道带够了衣服没有。

      ——

      饮食不同,除夕外面能吃的东西不多,随便打包点回宾馆,梁三发和梁有碰杯,祝一声新年万事大吉。

      酒喝微醺,梁三发瞥眼那只以前一起买的镯子,没好气地说: “你就为了这玩意,差点害我们赶不上飞机。”

      “半年期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怕超了时间。”

      “丢!这才来,就想回去了?”

      梁有对三发的调侃置之一笑,“先把事忙完。”

      “哟哟,不想陈艾啦!”

      梁有把手镯收进口袋,说:“先多挣钱,让她能安稳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嗐!情种!”梁三发半嘲不嘲地说,“生意在这,以后有得是分离。”

      梁有笑笑,不搭腔了。

      零点刚过,窗外没响起预期的烟花爆竹。

      外面的年,过得是真没滋味。梁三发又倒酒,没提把浙省的单子转回深市的想法。

      跑生意,应酬,购买运输的半挂,常常歇下时,已经是半夜。每每深夜梁有都在计算,还有好多没来得及做的事。

      比如最简单的合照。睹物思人都不成。

      一晃到元宵,返程机票定了,梁有给陈艾打电话,告知飞机落地时间,可能耽误的行程,和预期到达家的时间。

      所有的可能他都想好了,就是没料到事情解决得比预期早。匆忙改签,匆忙上飞机,匆忙到手机信箱里还有一条箭头迟缓的短信。

      梁有说八点钟抵达,陈艾五点多带梁好出门买菜,再散步回去,可以很充裕地准备了。

      超市门前新增了投币摇摇车,和弹珠游戏机,梁好玩得不亦乐乎。

      陈艾拉起乐不思蜀的梁好,说:“我们得回去了。”

      他不悦地晃身子,陈艾耐心地讲:“你不想爸爸吗?爸爸回来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

      梁好眼珠子一转,似模似样地取舍。才不情不愿地张开手,要妈妈抱。

      另一边,梁有回家看门锁着,电话还没来得及打,前屋窗户嘭嘭地敲。

      老人的拐杖伸出,指太阳村方向。

      只见那人风风火火地跑了,行李丢在门口,也忘了拿。

      陈艾抱起梁好,往回走。

      马路对面有人大声喊。

      陈艾站住,越过车流,看到那个向他们招手的人。

      前方几米就是天桥,他连那点距离都不肯等,就要横穿马路。

      车来车往,有人急刹,他点头哈腰地赔不是,仍一意孤行地冲破车流。

      陈艾没有出声制止。

      他肤色晒黑了,眼神更明亮,轮廓更深刻,每一步都带着不移的坚定。

      陈艾对梁好说:“那是你的爸爸,妈妈太累了,走不动了,他正全力地奔赴向我们。不知道我这次仍站在原地,有没有做错。”

      梁有跑过来,带着笑说改航班了,所以提前回来了。他自然地接过孩子,单手抱住,另只手迫不及待地掏出镯子,捏着滑进陈艾手腕。

      “你的东西,”他说着,又若无其事地看梁好,“梁好,有没有想我啊?梁好,你看过很长很长的货车吗?以后我带你去开,喜不喜欢啊!梁好,你没见过雪吧,雪白蓬松,冰清旷达,像一片银色荒原…… ”

      陈艾垂低手,走得慢了,梁有随着自己,一直在身侧说话。

      说沿途趣事,说来时的路,说说又顿声,逗梁好玩。

      “然后呢?”陈艾问。

      梁有怔了怔,忘了迈步。他的胸腔起伏很快,梁好好像新奇,歪在他胸口乖乖地感受着。

      然后呢?

      “然后……”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笔停了,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暂时没番外,下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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