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耳朵》公路飞行

12、贵人

　　肖尔还没考到驾照，季向空就跟凤凰战队一起出战春季赛了。
　　他生平第一次关心电竞比赛，在网上看直播，一轮输，二轮赢，比赛虽然看不懂，但是仿佛很厉害的样子，现场观众跟疯了似的。第三轮终局比赛，凤凰战队又一个团灭，肖尔都紧张地捏起自己的大腿来。
　　他想：完了完了，要输了。
　　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赢了。
　　他也看不懂，就见直播间和现场观众都在抱头痛哭，反正输了哭，赢了也哭。
　　肖尔看过季向空第一次拿世界冠军的视频，那时候举起奖杯，他脸上也亮晶晶的有泪痕，这一次却是面无表情，连笑都没笑。
　　肖尔忍不住在微信上问他：“为什么都不笑一个？”
　　过了一会儿季向空回他：“这样比较酷。”
　　肖尔很想揍得他满头包，看他还酷不酷。
　　肖尔后来去找赛事分析，才知道凤凰战队不算团灭，是季向空的角色和其他另外三名队员挂了，但是季向空不知道怎么的就把敌人又拖到复活点的池子里打起来，又不知道怎么的敌人就被他三连杀了，然后战队里四保一苟活下来的夏凌跑到了对方的水晶前，一下就打掉了水晶。
　　反正在游戏里死不死倒不是最重要的，打掉对方水晶就算赢。
　　肖尔挺好奇的，决定下次跟着季向空学学，了解了解这个游戏。但是又一想，这岂不是让博士后教幼儿园新生认字，太大材小用，太浪费人家时间了。
　　他在手机里下了个手游，折腾半天头晕眼花，连新手村都出不去，遂决定放弃。
　　季向空去国外比赛，肖尔无所事事，现在摩托车驾照很好考，他先拿到了摩托车驾照。
　　之前只敢发动引擎在小区里跑一圈，有了驾照肖尔可以开着摩托车在街上溜达。经过训练基地的时候，看见LED屏上正在播放比赛和颁奖的视频，大幅的庆祝标语挂满了门口。大厦另一个立面更有几层楼高的大海报，季向空和他的队友们都在上面。
　　他手插口袋看着镜头，那张脸，精致不输电影明星。
　　大厦底下有进出的写字楼白领，对上面的海报置若罔闻，显然对此并不关心，倒是有几个经过的女孩对着海报“咔嚓咔嚓”地狂拍照，还激动地与海报合影，显然是季向空的粉丝。
　　肖尔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走过去。
　　自己如果做一个季向空不认识的追星女孩，大概更幸福一些吧，可是如果她们知道他就住在季向空家里，还可以用那样亲昵的方式接触季向空，大概也会对他羡慕不已。
　　摩托车在机动车道上缓缓行进，肖尔很小心地开着，因为这并非自己的摩托车，是季向空托付给他的女朋友，需要小心呵护。
　　他到博物馆去转了转，这几天有一场个人画展正在举办中，那是自己大学里的老师，国内成名的画家沈辰源。
　　展厅里除了老师的画作，还有几位沈辰源得意门生的参展作品一同展出，肖尔红着脸，有些忐忑不安地一路走过去，即希望能遇到几个熟人，又怕遇上。
　　他偷穿了季向空的夹克，鞋子也是耐克的，有点儿宽松，季向空的鞋跟他一个码，但是脚比他宽，——这可耻的虚荣心。
　　“肖尔？真的是你！”有人惊呼。
　　肖尔转过身来，尽量露出得体的笑容，“嗨！”
　　对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走过来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天啊，真的是你！”
　　“老同学，好久不见了。”肖尔环视四周，“在网上看到画展的消息，忍不住过来看看。”
　　“荣幸之至！”对方上下打量他，脸上还是欣慰的，看起来肖尔过得不赖，“我后来一直找你来着，都去过你家了，但是你外婆说不清楚，连你电话也没给我。你换号了，你当时干嘛换号了？”
　　肖尔挤出笑容，“那时候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也没心情念书了。”
　　“我听说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学费的事情我帮你吗，而且大家也愿意凑钱帮你。可是你……”
　　“不说这些了。”肖尔还是环顾四周，仿佛对这些展出的作品更有兴趣的样子，“你有大作展出吗？”
　　“没有，我改行了，做艺术品生意，但是不画画了。”
　　肖尔点点头。
　　“你当时就说我没天分，我一直记着呢。”
　　肖尔简直无地自容，“年少无知的话，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不过你说的对啊，沈老师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我后来想通了，放弃了。其实做艺术品买卖也挺好的，挺来钱的，我不会画画，但是有经商头脑。你呢，你还在画吗？”
　　肖尔抿着嘴唇，略带羞涩和紧张，“我还在画的，不过画的东西也卖不出去，就是自己画着高兴。”
　　“这样最好了，画画就为了卖出去是画不好的。陈凤余还记得吗，他现在专门给人画临摹作品，那种土财主挂家里装逼用的，一幅画3000块。”口吻略带嘲弄，“有时间让我看看你的画。”
　　“再说吧。”
　　“既然来了，可别想走啊，我带你去见见沈老师，晚上我们去喝一杯。”
　　老同学带着他出门，出门左拐去取车的时候，见到肖尔停在树荫下的摩托车，顿时眼前一亮，“哎，要我说，同学里面还是你活得最像艺术家！”
　　“你别取笑我了！”肖尔知道季向空的大摩托不便宜。
　　“不行，我怕你又跑了，你车停这儿吧，你坐我的车。”
　　肖尔有些犹豫，摩托车钥匙刮了蹭了，他会内疚的，因为没钱赔偿。“没事，你发个定位吧，等下我们碰头，我保证不跑。”说着掏出手机来，“你加我电话，加我微信。”
　　老同学赶紧也掏出手机。
　　扫微信名片的时候，对方的眼眶都要湿了，“肖尔，你知道我找你找的多辛苦吗？我都去找我警察朋友帮忙了。”
　　肖尔看着他，也是百感交集，“徐炎，我……”
　　“什么都别说了，过去了。你这几年还好吧？”
　　“还行，还在画画，总是不错的。”
　　徐炎点头，“是的，能坚持画画已经是最好的了。”
　　。
　　晚上约饭，徐炎一定要来接肖尔，肖尔报了世贸滨江的地址，不过没有楼号，只在小区门口碰头。
　　上了徐炎的车，两人先去见了恩师，大家闲话家常一番。沈辰源对着肖尔不住地说“遗憾遗憾，可惜可惜”。听闻了他的近况，老师还是欣慰的，鼓励他继续画下去，又笑骂徐炎没出息，终于成了个满身铜臭味的奸商。
　　这当口徐炎打了几通电话，把几个在本地的老同学一起约出来喝酒。
　　徐炎选的地方很高档，是个公园内的私人会所，饭局就摆在船上的餐厅里，晚上只有他们一桌。
　　分别几年，大家都很是感慨，徐炎怪肖尔当年不告而别，连个音讯都不留，害得大家牵肠挂肚。
　　“你小子这几年都在哪儿混呢？”另一位老同学问，“徐炎当时都要疯了，书也不读了，到处找你。”
　　肖尔看看徐炎，把准备了很久的话缓缓说出来，“我那时候就没打算回北京了，先是在外面跑，想挣点儿钱，不过也没挣到多少。后来有个朋友帮我找了份工作，算是安定下来，现在就业余时间画画。”
　　“可以啊，不错了，我早就不画了，凯子还在画。”
　　“屁，画得狗屎一样，我都不好意思说。”
　　徐炎问道：“你的画拍照了吗，让我看看。”
　　“有时间我带过来给你看看。”
　　“那可说好了，别有时间了，你给我约个时间，明天还是后天。”
　　“都行，我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
　　“一言为定。”
　　晚上回家，私人会所里指派了专门的代驾相送，肖尔低头看看手机，见徐炎已经把他拉进同学群。
　　群里一阵欢呼和撒花欢迎。
　　不知道什么时候，徐炎拍下了他们刚刚吃饭的画面放在同学群里，照片里肖尔拿筷子下意识地戳着盘中餐，眼睛抬起专注地看着坐对面的同学。
　　同学看到照片尖叫连连，“小耳朵比以前更帅了！”
　　“耳朵，你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男人，没有之一。”
　　好几个人同时蹦出来要加他好友。
　　把肖尔送到小区门口，徐炎还是恋恋不舍，似乎很想上楼去看看。
　　肖尔道：“明天见吧，明天我把我的画拿过去给你看看。”
　　既然如此，徐炎也不再坚持，终于放他离开。
　　肖尔回到家里，把保存好的画通通拿出来，最后挑选了两张准备第二天送过去。
　　他低头看看微信，徐炎在朋友圈发了刚刚他们同学几个一起拍的合影，他显然很激动，很开心。
　　肖尔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
　　过了一会儿，有人要加他好友，竟是他的老师沈辰源。
　　肖尔觉得惶恐，明明应该他主动加老师微信的。
　　“肖尔，最近画了什么，能拍照给我看看吗？”
　　肖尔赶紧答应。
　　画都卷在海报筒里，一时无法展平，他夹到画架上，又调整了灯光，拍了几张还算满意的发过去。
　　过了一阵沈辰源又发来信息。
　　“你的画先不要给徐炎，明天带过来，我给你介绍另一个朋友认识。”
　　“好的！”
　　“肖尔，以前你在学校的时候，我就说过你很有天分。徐炎只能算一般的商人，他帮不到你，而且我知道他一直骚扰你，而你并不喜欢他。你别怪我说话直，总之你要找他帮忙，反而会埋没自己的才华。”
　　“谢谢沈老师。”
　　肖尔激动的眼眶都发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