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有两千万》BY先生

5、04.信任

　　掌心里包裹的手腕骨瘦伶仃，突出的腕骨硌得慌，但魏州没有放开，他就着这个姿势坐起来，没有下床，也没有开灯，就在小夜灯的幽幽光照下深深凝视小七。

　　小七垂下头，不愿与他对视。

　　“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沉默良久，魏州打破静谧。

　　小七咬着唇：“没有。”

　　“没有困难，为什么骗人？”

　　魏州本质是个对人际关系十分漠然的性子，从他把亲生叔叔犯罪的证据上交这件事可见一斑，而且他在学校念书时也没交朋友，以至于踏上这条孤独的旅途，未有一人相送。

　　魏州认为，人生来就是一个人，一个人去闯，一个人成长，一个人踽踽前行，他不习惯有人陪在自己身边，因为他们都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小七也不例外。

　　会收留小七，纯粹是看这少年可怜兮兮，又实在太闲。

　　要说倾注给小七的善意，倒还真的不多。

　　所以在发现小七有实质性的蒙骗行为后，他说话一针见血，半点不留情面，他能感受到小七在他说完后，握紧了拳，很用力的样子，却又没有挣扎。

　　“你说得对，我就是个骗子，”小七猛然抬头，死死盯着魏州，“我看你人傻钱多，来偷一偷。”

　　魏州拧着眉毛，小七接着说道：“现在既然被你发现，我走就是，你放开我。”

　　魏州细细分辨这小骗子的话，慢慢松了手，小七扭头就走，车门一推一关，车内就只剩魏州。

　　魏州打开灯，在车内梭巡，没发现少了东西。

　　一旦惊醒，很难再有睡意，魏州靠在车窗凝望小七被路灯拉长的影子，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忽然，两个男人从巷子里拐出，一左一右跟上小七。魏州下意识的举动是打开窗子，提醒小七，远方的小七走了两步似乎发现了什么，拔腿就跑。

　　魏州闭上嘴，没想到这少年还挺警觉。

　　不过那两个追他的男人怎么看怎么眼熟。

　　一直到马路上看不见三人的影子，魏州搓了把脸，来到驾驶室，点火起步，朝三人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

　　“跑！叫你跑！”

　　男人的脚狠狠踢中少年腹部，这一脚之重，直接把少年踹飞到墙角。另一边还有个男人在看戏。

　　小七身子蜷缩，双手捂着肚子，痛得浑身痉挛，但男人还没发泄够，拽过他的头发又啪啪赏了他两个巴掌。

　　“让你去偷钱，没想到偷了直接给我跑了，好小子，可算逮着你了。”男人狰狞道，“跟你在一起的那人一看就有钱，本想让你将过抵过，你他娘跑什么？到底偷没偷到？啊？”

　　小七吐出一颗带血的牙，嗫嚅道：“他、他太警觉了，没偷到……”

　　“所以你就又跑是吧？”男人抬手，还未落下，身后忽然传来两道滴滴声，是车子鸣笛，紧跟着，一辆越野横冲直撞开了进来，直冲男人而去，男人吓得面无人色，赶紧丢掉少年躲到一边。

　　越野开到少年身边，稳稳停下，刚才男人口中谈论的人出现，利落捡起少年丢到后座，倒车离去。

　　那俩男人反应过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开车跟了上去。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容城码头，这里同时是一个偷渡码头，固定时间开船，除了开船时间，这里平时聚集了三教九流的人，管理相对疏松，魏州向租车行租了车，风驰电掣闯进来，一路没人阻拦。

　　后方很快亮起车灯，刺耳鸣笛穿破黑夜。

　　是那两个男人追上来了。

　　魏州心里一突，猛踩油门，小七凑到他身边，指路道：“往这边开！”

　　那是一条障碍物多的拥挤道路，魏州没时间迟疑，打转方向盘。

　　魏州半月前拿到驾驶证的时候，从没想过自己会开上这样一条“不归路”，路面坑洼，每一次打方向盘都是在和泥泞道路做抗争。

　　他都快怀疑小七是在故意阻拦他，不过跟在他们后面那辆车遭遇了同样的难题，魏州舒了口气。

　　这条路开了足足快十分钟，随后魏州猛地提速拐弯，在小七的指引下，从另一条平坦道路绕到那两人后方，扬长而去。

　　一小时后，车子停在警局门口，跟着他们的那辆车终究没有胆量上前。

　　魏州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一晚上大起大落，实在不适合他这个半只脚踏入坟墓的人。

　　后面的小七这时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你衣服纽扣的第二颗扣子，里面有追踪器。”

　　小七瞪大眼，锤了下椅背，魏州脑袋随着他的力道往前一耸，转过身看他。

　　小七瑟缩着说：“你一开始就不信我。”

　　魏州：“你本来可以不用知道的。”

　　小七抿着唇，他知道魏州的意思，如果他没有偷魏州的东西，那么他永远不知道魏州带他买衣服、对他好的同时也在防备他。是他自己弄丢了魏州的信任，而且魏州还不计前嫌来救他，他没立场指责对方。

　　“对不起。”小七道。

　　魏州不咸不淡地嗯了声，也不知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小七有几分忐忑，“州哥，这车？”

　　“租的。”

　　“哦。”

　　然后两人又无话可谈了。

　　寂静在蔓延，小七望着窗外的公安字样，心头重重一跳。

　　大约是作奸犯科、小偷小摸的人总是对公安有种莫名的畏惧心理，小七想离开，却知道自己一旦离开警局范围，极大可能会再次被那两个人追到，而就在这时，魏州指了指公安大门：“不进去向警察叔叔说一下自己的情况吗？”

　　小七大惊：“州哥？”

　　“你和那两人认识吧？”魏州的脸隐匿在阴影中，看不分明，只有语气依然是不疾不徐的，“你说你没有名字，却让我喊你小七，很大可能是‘小七’这个称呼是一个代号，像你这样的孩子，起码还有六个。你们给那两人，——或者说那两人背后的组织做事，包括偷窃、骗钱，还有其他，我说得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