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我们不是乖小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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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浅草出来刚好是星期五的晚上。
那天，我特意换了件纯白棉质翻领T恤，下配一条深颜色、质量不错的牛仔裤。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光鲜明媚、精神有朝气。
差不多八点过，我提前十分钟去约好的咖啡厅等她。浅草却已比我先到。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半垂着脑袋，一手托腮、一手轻轻摆弄桌布上摆放的银色调羹。
我走过去，略低了头冲她笑笑。拉开椅子坐下，调正了姿势于灯光幽暗的咖啡厅里，盯着她看。对面被看的人睁大了一双亮晶晶的眼，也瞅我，顺便笑，稍稍带了点慵懒，“裕太，有带礼物回来吗？”
‘非要晚上约她出来？’身旁货真价实的不二裕太适时的出言抱怨。
我斜眼球瞄瞄他，一张五官轮廓清晰分明的脸，眉心那儿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撇撇嘴，我连忙转回眼光看浅草，轻轻摊手，“没带。我忘买了。”
“忘买了？”浅草抿起唇，盯着我一言不发。那张抹了些化妆品、画得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的白净脸庞，于过往穿行车流尾灯投下的光线里，显得模糊不定、忽明忽暗。
听声音似乎是情绪里带了丝愠怒。
我点点头，有些遗憾的看她，“其实约你出来，主要是想告诉你，”
我想直接切入主题，她却坐直了身子，飞快朝我摆摆手，“等等，”迅速摸出手机，低下头看了看。然后眼皮抬起，略略蹙了蹙眉头，“我有急事得先走了。”她站起来作势就要走。
“你……”我跟过去条件反射要拉她。
‘注意点，这是餐厅。’身旁不二裕太语调不冷不热的提醒。
我点点头，放开浅草。事实上不等我松手，她已经微一使劲挣脱了我的拉扯，迅速朝门口奔去。
‘早叫你不要晚上约她出来。’裕太抱怨之时，我扁起嘴，返回身一屁股坐回了刚才靠窗的位置。转过头看他，“你坐对面去。”
咖啡厅里，一个男的坐我身旁还时不时转过头来。我真的不大习惯。
‘你真没带礼物？’过半响，对面的男孩子又旧话重提。弄得我心里一阵烦闷。挥挥手不怎么耐烦的答他，“当然，买手信是要花钱的。”又不喜欢她，我才懒得买什么礼物。
‘当初你真不该答应她。’
又来了。当初那个话题。
“还不是因为你哥哥，”我端起桌上的咖啡，面无表情喝一大口，解释，“我以为周助对你有企图。没办法才随便找了个女生。”
‘无聊！’对面的人一眼瞪过来。
我搁好咖啡杯，笑了笑，没出声。
其实裕太真是很纯情的。
因为每次一旁敲侧击或是直接提及周助与他那些牵扯不清、空穴来风的暧昧。男孩子的脸便会如五月红透的苹果。跟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一样。
八点半左右，喝完咖啡，我们走回了热闹依旧的街道。夜幕早已降临，大街上华灯初上。人行道旁暧昧的光线投到裕太那略显苍白的脸上。我转过头看着他，突然问道，“你有没有进过游戏厅？”
裕太回过头，“我还没到进游戏厅的年龄。”
我点点头，转身示意他跟着我走。
默不作声拐过了好几条街，进到宽敞偌大的池袋公园时，我停下步子，转过身开始手舞足蹈向裕太讲述网游的乐趣。
公园里树木很多，人基本没有。有风一过，深绿色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霎时枝条乱舞，很有点闹鬼的意味。
那块干净、没有丁点纸屑的空地上，他站在我对面，看我唾沫横飞的解释CS枪杀技巧以及时不时网吧里组队遇到那些根本不会玩的白痴。
终于，在‘一开场就被灭’及‘有时候会被自家人误杀’的笑骂声中，他忍不住问我，“你是不是很无聊？”
我愣一下，眉头蹙起，背靠到身后的大树上，“也不是，”就是心里烦躁。
他目不转睛的看我一会儿，终于坦白，“其实我不怎么玩游戏。”
“全打网球去了？”
“差不多吧。”他点点头，站到我对面，咧开嘴有气无力的笑一笑，“反正都是被人设定好的。”
“也不见得，”我摇摇头，出于好心的告诉他，“你看，我莫名其妙用了你身体。”这个应该没人设定。
“什么？”他伸手指着我，有些不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直起身子，摆正了脸色看他，“你不要自暴自弃。”
“我自暴自弃？”他指着自己看我，隔几秒突然笑起来，“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嗯，”收敛笑容，“自暴自弃了？”
“两只眼睛。”我点点头，右手又习惯性的揣进裤兜里，摸烟。可惜没有。
“那你说说看，”他饶有兴致的盯着我看，“我什么地方，自暴自弃了？”
犹豫几秒，我抬手指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把、身、体、借、给、我。”
“这就叫自暴自弃？”他有些惊讶地回瞪我，“在你看来，我把它借给你，是因为，”他指指自己，“我不想要它？”
吊儿郎当的笑笑，我摆摆手冲他解释，“如果是我，大概死也不会借给你。”
“自私！”
这是不二裕太继‘下流’之后，给我的第二个评价。
但我心平气和地接受，点头后冲着他微笑，“不错。我是自私。”有哪个人不自私？
学我的样子，他依到身后近处的树干上，盯着我看一小会儿，突然点点头，“有点意思。”
“嗯？”我不太懂他想说什么。是指我够坦白？
“没什么，”他朝我笑笑，又努嘴示意我看时间，“几点了？”
我低头瞟了一眼，抬起头不解的问，“你是每天按时回家的好孩子？”指指手表，“现在九点不到。”
“我不是什么听话的小孩。”他摇摇头，慢慢蹲下去，埋首盯着地面，“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是指，”他开始讲述，因为低垂了脑袋，声音听上去有点闷，“很小的时候，我很喜欢大哥。却又老希望他能倒霉一点。”
“原来你真的喜欢他？”我蹲到他一旁，嬉皮笑脸地看他。打定主意要逗逗他。
果然，不二裕太恼火了，猛然抬头死盯着我一直不说话。
“行了，”我下意识要去拍他的肩，猛然记起他不过是缕游魂。缩回手，我温和的笑起来，“我明白你说的意思。”
“你不明白，”他摇摇头，下了某种决心似的向我坦白，神情里带了点坚毅，“我是他弟弟。他对我，一直很好。”
“然后？”
“然后，”他又垂下头，“我总希望他能像我一样，”指指自己，“不如意。”
“你希望他也被人附体？”
“不是，”他稍稍又埋了头，声音有些嗡，“我很卑鄙。希望大哥，能和我一样。”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害我要仔细认真才能听得真切。我盯着他看很久，几乎一瞬间，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因为公园里树叶飘来荡去的阴影遮住了裕太头发的颜色。
我想看清，却没有办法。
他蹲在树叶斑驳的黑影里，身姿似有若无。那件从未换过的白色衬衫衣袖的一角，随着凉风微微起落。真奇怪。他不过是游魂一缕。可风一吹，那衬衣却还是能轻轻飘起，随风轻辄。只是没人能看见。
我抬头望上去。七月的夜空有点像深蓝的瀑布。上面悬挂了数不尽的小铃铛。有风一过，似乎耳边就想起了叮铃铃、清脆悦耳的声音。听得人心里舒畅。
低下头，我冲着他清清嗓子，“你离卑鄙差远了。”
“嗯？”他抬起头看我。眼光里隐约带了点疑惑。
“卑鄙的人，永远不会说出自己心里想的。”我冲着他晃晃食指，语调故带了点神秘，“他们永远心口不一。”
“……”他盯着我看一会儿，终于笑起来，指我，“你离卑鄙也很远。”
“哈~”我站起来，笑得几近夸张。他真的很会举一反三。只可惜，这一点，连我自己都无法摸清。
“不说我了，”他摇摇头，站起来示意我跟着他走，“谈谈你吧。你是日本人？”
“不是，”
他很惊讶，回过头看我，“你日语说得很流利。”
“应该是你的缘故。”我笑起来，尽量使那表情看起来正常，“我还知道晴空抽杀。”
“……”他表情古怪的盯着我瞧一阵，突然点头，“这身体看来你用得不错。”
我刚想答‘是’。突然裕太回过脑袋，声音听着有点清冽，“不过，如果我能回去，身体我不会再借给你。”
“要是我不换呢？”恶作剧似的问他。却换来身前人及其严肃的一瞥，“不换也要换。”
“……”
这次轮到我说不出话了。
于是，我们默不作声、一前一后慢悠悠走出公园。正门对面高楼群立，沉寂的夜幕里，楼道间隐约透了点亮光。是星星在愉快地眨眼跳舞。
我想，其实裕太和我是挺像的。我们都是普通人。越是重要的人，越是希望与他的距离再近一点。那样的话，就能显出我俩的亲近。也不会被人拿去作无聊的比较。非要分出个谁差谁好。
但他更直接，更坦率，似乎想什么都能说出来。我就不行了。无关痛痒的事随便怎么说都行；若是涉及到利益问题，忍不住就要口是心非。因此，我的心内时常是挣扎无限、矛盾以后又后悔。
跨出大门时，我又低头看表。裕太突然告诉我，“其实，”
“什么？”
“我很高兴，”我盯着他看。他脸上的神色不再别扭，“可以当他弟弟。”
“嗯，”我点点头，帮他补充下一句，“只是你不喜欢，被人拿来作比较。”
“差不多吧，”他点点头，隔几秒问我，“你没有哥哥？”
“连弟弟都没有。”我又笑起来，一手揣进裤兜里。突然叹了口气，“为什么非要附到你身上？”
“你什么意思？”听声音他有点生气。
我很老实的告诉他，“我想抽烟。”
“我才十六岁，”他指指我，语气略略有些不客气，“你不能拿我的身体抽烟。”
“我十六岁的时候，”
“嗯？”他朝我投来怀疑的一瞥，似乎猜到了我要讲什么。
我摊开手，有气无力的笑笑，“也不会抽烟。”
“但是，那个时候我交了个女朋友。”讲完我盯着他的脸细看，猜想大概他又要骂我流氓了。
结果他没有，只是踌躇了几秒，问，“你们分手了？”
“早就分手了，”我笑起来，扳着手指数数，“你知道，我一共交了三个女朋友。”
“有三个？”
他的声音像个孩子。噢不，他本来就是孩子。才十六岁。
“她们个性差得有些远。”边走我边对着他回忆往事，“第一个漂亮安静、第二个有些小女人，第三个，”我停下来，突然不想再讲。
“第三个怎么了？”裕太问我，朝着我眨眨那双暗黑里带了点灰的眸子，“你怎么不说了？”
“第三个很普通。”我点点头，有些自言自语，“大概女人都那样。”
“你会要普通的？”显然他没明白我在讲什么，笑一点，“我早看出来了。你喜欢漂亮女生。”
我反问，“你哥哥不也喜欢漂亮女生？”
“什么？”裕太惊呼一声，“我哥跟你说的？”他偏过脑袋看我，似乎一点也不信。
“当然，”我点点头，“他没明说，但就是这个意思。不会错的。”看感觉？不漂亮的女孩子，能看看就有感觉？
“你们都谈什么了？”突然他振作了精神，一步蹿到我跟前，揣着一脸八卦无比的表情。有点像多年以前楼道下拖几张竹椅嘴皮不停翻动、东家长西家短的无聊大妈谈天。
“谈喜欢女生的类型。”
“他怎么说？”果然裕太好奇到了极点。不然他不会一直追问。
比如‘周助喜欢怎样长相的女生’、‘现在有没有心仪的对象’、‘曾经有没有暗恋的人’……
就差没怀疑那人的性别了。
因为不二裕太坚定的相信：自己哥哥跟他一样，要交女朋友，绝对是找一异性。
其实不是我故意打击他，但我真的很想说：你哥哥周助，有沦为别人女朋友的潜质。走路上还被男人调戏呢~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我们不是乖小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