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你的容颜我谨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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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赵瑶面前，将手里的东西举到赵瑶面前。
是一只破旧的拨浪鼓。
她摇了摇拨浪鼓，嘴里“啊啊”地发出声音，粗哑得像是硌手的砂纸。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消化系统紊乱，她的吐息中带着污浊的口气。
“啊，啊……”
透过脏腻的头发，她目光热切地看向穿着宫装的小姑娘。
赵瑶心里有事，摇摇头，表明自己不感兴趣，不避开也不亲近。
见她不理睬，女子从怀里摸出一支镶了宝石的簪子，是少女及笄的年纪适合戴的。
赵瑶婉拒了她的好意，自顾自收拾好东西，攀爬到一处房梁上睡下——房梁上不会有人注意灰尘是不是被擦去。
阿奇娜说，她今天下午去见了官家，官家问她愿不愿意也嫁到中土来。
想到最近听说的姑侄同时做妃子的前例，赵瑶有些震撼。
“难道他要你当他的妃子？”
“那倒不是，官家说是当什么……什么世子妃。”
世子？李静然好像就是世子。
赵瑶问：“世子是姓李吗？”
阿奇娜说：“不是，是姓……姓软？你们中土人可真奇怪，为什么要姓‘软’？还有人姓‘硬’吗？”
“不是‘软’，可能是‘阮’。”赵瑶纠正道，沾了茶水将字写在桌子上，“皇后就姓‘阮’。我猜，这个阮世子可能是皇后的亲戚。”
“啊？官家想让我跟皇后做亲戚？”
赵瑶说：“你跟你姑姑说了这件事吗？她知道这个阮世子的信息吗？”
“说了。姑姑说，那个什么阮世子是个纨绔。她会跟官家说，不让我嫁给他。我才不想嫁给什么世子。我想找个好看的中土人带回去。”
说起这个，阿奇娜终于想起被自己遗忘了好久的公子。
“要是我能把那个萧公子带回去就好了。”可惜他不告而别。
赵瑶囧。
如此待了三日，柔妃替阿奇娜将婚事推掉，同时也得到官家的口风。
原来司天监占卜到：从西方来的公主，若是留在晋国，会有助国运。
所以官家希望柔妃劝说阿奇娜留下来，实在不行，住久一点也可以。
怪不得皇后希望自家与阿奇娜结亲，却又舍不得优秀的子侄，派个纨绔来充数。
虽然是这样欺负人，但皇后膝下的十二公主还在山上为国祈福，纵然因此耽误了去天机宗的时机，也让远道而来的天机宗道长心甘情愿地等候，足见天机宗对十二公主的重视。
柔妃是异国之人，本来就没有什么根基，既然已经推掉婚事，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如此，赵瑶就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于是与阿奇娜告别。
阿奇娜并没有再哭，而是笑着说：“我能再看看你的样子吗？”
“好。”赵瑶取下易容符。
灯光下，中土小姑娘脸庞幼润而精致，神情温和，比刚认识时长胖了一些。
阿奇娜开心地笑了，伸出长臂抱住她。
“阿瑶，你以后要多多吃东西，把身体养结实一些才好。嗯……嗯、努力加餐饭！”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赵瑶回以紧紧的拥抱，“以后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虽然还有些放心不下，但她已经呆得稍微有些久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她给阿奇娜留了一些符箓，希望不要有派得上用场的那天。
离开阿奇娜，赵瑶想了想，去了趟冷宫。
出乎她的意料，冷宫亮着灯。
赵瑶等了一会儿，看着里面走出一行人，为首的是衣着华丽的掌事姑姑模样的女子，身后跟着几名体格健壮的妇人和几名太监，其中一人手里提着食盒，另外几人将门口的灯笼提走。
随着他们的离开，冷宫再次一片黑暗。
赵瑶疾步进入冷宫，在主殿卧房的床上找到了她。
今天初一，没有月亮，但赵瑶还是看到了她惨白的唇，和嘴角蜿蜒的血迹。
她看了过来，因为眼白多，而显得神情吊诡。
然而下一秒，她吃力地露出一个笑容，竟然有些慈爱。
赵瑶走上前去，在她床边半蹲下，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只拨浪鼓，正是之前用花灯跟小娃娃换的那只。
替她擦去嘴角的血迹，赵瑶握住她枯瘦冰凉的手，把拨浪鼓放在她手里，收拢了有些僵硬的手指。
她用力地攥紧了，嘴里发出含混的嘶吼。
“本来是舍不得的，但还是准备送你……”
赵瑶停顿了下，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回荡着，像是孤魂野鬼。
空气里弥漫着水汽的味道，与腐朽的宫殿一起侵蚀着整个皇宫。
——外面下雨了。
“很抱歉……送迟了。”
赵瑶握紧了她的手。
宫殿年久失修，一滴冰凉的雨落在脸上。
“……”她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赵瑶看出她的口型：芸熙。
杨芸熙，十二公主的名字。
自从宣布为“圣人”后，十二公主的名讳也不再是绝密。
她反复地、执着地念着这个名字。
赵瑶说：“她很好，马上要去天机宗了。”
她不聚焦的眼中有了神采，深深地看着赵瑶，捏紧了拨浪鼓，随后沉沉睡去，气息渐绝。
赵瑶放开她的手，找到地上的旧拨浪鼓收好，披上蓑衣和斗笠，轻手轻脚地上了屋顶。
寒风阵阵，天地无光，整个皇宫笼罩在迷蒙的烟雨中。各处精巧的建筑匠心独运地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生生不息的灵气滋养着这方天地。
赵瑶蹲下身，用尚且完整的瓦片调换坏掉的瓦片，勉强为她遮住卧房位置。想了想，又回到卧床边，在她怀里找到那枚宝石簪子收好。
做完这些，赵瑶弄干衣服，照旧在房梁上睡了一夜。
次日清早，有人进来，将财物搜刮一通。
青灰的手紧紧地攥着拨浪鼓，那人取不下，咒骂一声作罢，把她一身宫装脱下，这才拖到脏污得看不出颜色的板车上，蒙上麻布，运出宫外，在一处乱葬岗扔弃。
记住地方，赵瑶去买了一口薄棺和一身简单的衣服返回乱葬岗，将她背出来，稍稍打理一番，放在里面，连同拨浪和簪子。又找了个地方，用青竹剑刨出一个坑。
为了防止病毒扩散，土葬在末世已经被淘汰。赵瑶本人也早在十八岁成年时签署了遗体捐赠书。
在她的设想中，自己的一部分会通过帮助需要的人而延续下去，剩下的则会在变为无机质之后，返回自然界。
但是这里的习俗是土葬，讲究入土为安。反之，则作为一种“惩罚”。
赵瑶不知道这名女子为何要受到这样的“惩罚”，也不知道她有着怎样的恩怨情仇，更不知道她是“好”还是“坏”。
要说是出于怜悯，乱葬岗还有很多需要安葬的人，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不比谁特别。
填好土，没有立墓碑，赵瑶站在新隆起的小土包面前，擦了擦汗。
就当是预习自己的死亡吧，赵瑶想。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一朵凋零在面前的花，总是跟别花不同。惜物自伤，这是人之常情，自己亦不能免俗。
心之所至，一曲《希声》在空旷杂乱的乱葬岗呜咽回响。
隐隐躁动的亡魂得到片刻安息，失去本心仅为场力所困的游灵脱离此界、往生轮回。
“是谁……”
“什么人……”
“好舒服……”
“吃了她……大补……”
“呵呵，补之前……你摸不到片衣角，先被那金光烧‘死’……”
“好强的‘气’……”
“一个小丫头……”
周围似乎有窃窃私语响起，赵瑶自顾奏完一曲，心无旁骛。
做完这些，她离开乱葬岗，将身上的尸气洗去，重新整理衣冠，向城中走去，找了一家浴肆*沐浴。
交了二十文要了一个单间，赵瑶在矮凳上坐下，垂首沉默良久。
纤纤素手握着一枚折叠成三角的黄色符箓，氤氲的雾气中，精致苍白的脸庞被熏出些许红晕，隐没忽现。
沐浴更衣后，在馄饨摊上，她终于收拾好心情，结账时被六十文一碗的价格所打击。
好贵，要吃不起馄饨了。
叹息着昂贵的物价，她到了前几天打听到的商行。分别在不同的商行卖出一路上积攒的货物，换了二十余枚中品灵石和几十枚下品灵石，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一些。
洛家主仆的馈赠，她仍旧原封不动地保存着，如非必要，她不打算动。
收好灵石，补充一些物资，赵瑶到了有着传送阵的道观。
传送阵不止一个，均设在城外的道观处。
道观虽然往来之客络绎不绝，却仍旧显得很是清净。
门口有接引弟子，专门负责引导来者。
赵瑶向他们打听价格。
接引弟子说，从这里传送到下一个传送阵，最便宜的，单程每人每次需要五十枚下品灵石。
但是有宗门的弟子根据拜入宗门不同，可享受不同优惠：天机和蜀山的弟子只需要十枚下品灵石，其他宗门的从二十多到四十多不等。
凡人也能使用传送阵。
但是修为越低，可传送的距离越短，所需时间越长，价格越便宜；反之，修为越高，可传送的距离越长，所需时间越短，价格越昂贵。
当然，要是舍不得灵石，不赶时间，修为高的也可以走最便宜的传送阵。
筑基期以下的修为，每次传送后必须休息一天才可进行下一次传送，否则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从这里到天机宗最多需要经过九次传送。
进阵前签生死状。
条款不是很多，但该有的都有，主要是经营方承诺万一发生死伤，会按所付灵石的百倍进行赔偿，同时要求客人不得违规行动，否则必要时将给予处罚。
接引弟子很快补充道，传送阵很稳定，是由天机宗所设，且有天机宗长老坐镇维护运转。
赵瑶进去交了五十枚下品灵石，领了玉牌，签了生死状，随即在大厅等待着传送阵满员后开启。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你的容颜我谨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