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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劳燕分飞(26) ...

  •   张岩娟已是心力交瘁,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身子几乎是漂浮着随着双脚移动,周冬梅的话刺激着她的耳朵,更刺痛着她的心,她全身遭受着折磨,她机械地走回了家,门是虚掩着,也幸亏是虚掩着,她才推开了房门,她已经是精疲力竭了。
      李孝先已经接到了周冬梅的电话,他惊讶于她去找张岩娟,他不知道周冬梅会对张岩娟说什么,但他曾嘱咐过她无论如何不要跟张岩娟说出自己怀孕的事,他知道张岩娟如果听到一定会伤心不已的。
      看见张岩娟回来了,也看出她的疲乏的表情,李孝先尽量避开她的目光,声音温和地说道:“娟,晚饭我做好了,我们吃吧。”
      张岩娟对于这第一次不用自己给他做晚饭的情形,让她有了些气力,她坐在桌子旁,却无心看一眼桌子上的饭菜。
      李孝先已盛好了饭,他递过来筷子,张岩娟目光呆滞,她没有接过筷子,只气若游丝地说了声:“我累了,我想歇一会儿。”说着,脱掉外衣,无力地躺到了床上。
      李孝先自知理亏,也无法说什么,只得自己默默地吃着饭,他感到这是自己吃的最乏味的一次饭。他勉强吃完,然后默默地收拾好桌子,静静地做到了床边。
      过了很久,夜也已经很深了,张岩娟感觉李孝先还坐着,就把身子往里挪了挪,依然背对着他,轻声说了一句:“你也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睡会儿吧。”
      李孝先上了床,但他没有躺下,而是靠着床头,长吁短叹。
      张岩娟也根本睡不着,她感觉到了李孝先的忧心忡忡,她更能感受到李孝先心中那隐隐的牵挂;她不忍心看着他几天都这样坐卧不安,她更不忍心让李孝先放下他那终不舍的骨肉。于是,她缓缓地、艰难地、费了很大的劲儿说道:“那个,那个手续,就去办吧。”说完,心里一松,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虽有万般的不舍,但也不得不放手了。
      李孝先听了心中特别的不是滋味,他侧头看了一眼她,只见张岩娟背对着他,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感到心中一紧,他伸手轻轻地扶着她的肩膀,把她翻转过来,张岩娟此时全无了力气,就这样随着他的手劲儿慢慢转过身,但是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水平线的方向,无助,茫然;李孝先发现此时的张岩娟是如此娇小瘦弱,他把她搂进了怀里,当他听到张岩娟说出“那个手续就去办吧”时,忽然感到身上有一样宝贝要被夺走般的心疼,他一下子把张岩娟紧紧地全部抱进怀里,自己也全身心地贴着她,他知道自己不会再对第二个女人产生如此这般纯真而炽烈的情感了,他用力地抱着她,抱着她……突然,他全身涌起疾风骤雨般的激情,犹如第一次那般迫切与真情,他心中荡起挚真浓烈的爱意,他情不能自制地紧紧地拥着她,吻着她,温柔而又有力 ,自然而又热情,亲切而又热烈,一切皆证明她就是属于他的,他们是一体的;李孝先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更是怕永久失去她似得的把自己深深地镶嵌在她的身体里……
      张岩娟已无力反抗,也无心躲避,她心中对生活里所有的信念和对未来的期盼都随着自己的放手而破灭了,此刻,她就像枯萎的树叶,任凭狂风的吹起而飘向空中,也因狂风的离去而滑落在地,她已无能为力,她早已疲惫不堪了。
      为了让自己寒冷的心不再冷却,为了保住那微弱的热度,她犹如抓救命稻草般的伸出手搂住了李孝先,使自己冰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去靠近那个已散发出异常热度的身躯,此时已不是什么需要,更多的是不舍,她不堪自己又将独卧此床,她深深地依偎进他的怀里,那是彷徨中的渴望得到,渴望中的担忧失掉,痛苦中的无奈,欢愉里的苍白,到最后恐怕都是过往云烟……
      张岩娟只想把自己埋进黑暗里,她真想就此一睡不醒……
      在这个早晨,张岩娟罕见地没有早于李孝先起床,当她无力地睁开眼睛,看着旁边空着的一半时,也已没有太多的精力关注了,她只愣愣地望着天花板,直到李孝先在一旁温柔地说道:“娟,起来吃早饭吧。”张岩娟这才缓缓地欠起身来,她看了看桌子上的早饭,发出一声柔弱地惊呼:“哦,今儿,你做早饭了。”
      李孝先也轻而细地应道:“嗯,是的。”然后尽量做出随意的样子继续说道:“那个,吃完了,我们就去办吧。”
      张岩娟眼里才露出的希望之光一下子又黯淡了下来,刚刚有点温热的心瞬间又回到了冰点,她无望地低声叹道:“啊?我们还是要去办啊。” 当听到李孝先发出了肯定的“嗯”一声时,张岩娟已经感觉不到揪心了,因为心已经碎了,她费力地坐了起来,机械而无力地把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上,然后缓缓地下了床,弱弱地说了一句话:“那我去单位请下假。”
      李孝先还想最后提升一下自己的形象,说道:“吃了早饭再去吧,你看,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做早饭。”
      张岩娟苍凉地回了一句:“不,以前还有一次。”
      李孝先心里犹如针刺般地猛烈地痛了一下,他知道那是那个大年三十的早上,张岩娟因怀孕和劳累而没能早起的早上!李孝先开始有些颤抖了,因为,张岩娟是如此清楚地记着自己对她所做的一切!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张岩娟,犹豫地接通了电话,张岩娟听不到那边的声音,只听在他这边压低声音地应道:“恩,答应了,对,今天,下午。”说完,李孝先看了她一眼,然后立刻又避开了她的目光。
      张岩娟已不再抱任何希望了,她平静地但是还很疲惫地说:“我请了假,中午就回来。”李孝先也发出了绝望的唉叹,他知道自己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前路再险也只能向前行了。

      如同登记时一样,李孝先拿好了所有的证明资料,只等张岩娟中午回来后,直接去办理离婚。
      从民政局出来,李孝先一直扶着张岩娟,不敢松手,他感觉只要自己的手一松,她就会立刻倒下。他掏出钥匙打开屋门,将张岩娟扶到床边坐下,张岩娟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她呆坐在那里,一点气力也没有了,李孝先拿起已整理好的行李,从身上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了桌子上,说道:“密码是我跟你第一次,”他收住了口,停顿了一下,转而说道:“是我们结婚的那个元旦。”等待了一会儿,他看到张岩娟没有任何反应,就无趣地拎着行李,慢慢地转过身,无奈地向门口走去。
      张岩娟好像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你等一下,”李孝先连忙停下步,转过身,只见她的手挪向了那张银行卡,将卡往桌前推了推,说:“这个你拿走,你家不在北京,你还有孩子。”说到孩子的时候,李孝先听到了她声音里明显的颤抖,但是为了减轻自己的愧疚感,也为了给自己一个宽慰,他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个人,你一直放不下他。”
      张岩娟眼睛里充满了哀伤,虽然声音虚弱无力,但语气依然平和冷静,她说道:“知道你多疑,自从跟了你,我心里放的下和放不下的我都放下了,为的就是让你过得舒服自在些,而我也想着这辈子就你跟过了,可,还是没有过下去。我所有做的这一切,看似漫不经心,不经意间,却都是我苦心经营,就是希望你快乐。”
      接着,她缓慢但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虽听不懂肖邦,可我却知道悲伤,我不知道雪莱,但我也渴望春天,我没见过阿尔卑斯山的白雪,我只看到过香山的红叶,我不知道谁是瓦伦丁,我只想要我那颗牛郎星……”因悲愤之极,她说不下去了,李孝先惊讶了,他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感到她的句句话都对应着他的灵魂,震撼着他的心灵,这不就是他苦心追寻的灵魂和□□上的爱侣吗?而在生活上更是体贴入微地照顾着他的贤妻吗?他忽然发现,自己平时跟她交流太少了,自己总是那么地轻视她,总以为她知道的太少,总觉得她只顾着家庭琐事,总嫌她不能够理解美好生活的意义,没想到她也有她的浪漫,她有她的认知,也有她的追求,更有她简单中透着对生活真意的理解,她的平凡、简单,远胜于他的虚夸繁华,她的境界远高于他,李孝先抑制不住内心顷刻爆发出的深深的、真挚的对她的无限爱意和精神上的难舍难分,他放下行李,由衷地唤了一声:“娟。”说着就冲了过来,他要抱住她,永不松手!
      张岩娟竭尽全力挺直了一下将要瘫软的身体,摆出了一副绝不许靠近的姿势,她手按着银行卡,用力地往外推着,以非常明显的、十分坚决的态度,拒绝着李孝先的前行,她有力而又坚定地对他说道:“拿走!”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李孝先没有胆量再向她靠近了,她面如石膏雕塑般惨白、僵硬,然后,李孝先生平第一次听到了张岩娟对他发出的异常冰冷的声音:“钥匙留下,把门带上。”
      李孝先已被震慑住了,其实,如果张岩娟今天会像那天那样发出“我不离”或者哪怕只说出半句“别去”的话,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放弃离婚的。现在,他只有不得不依着她的声音去做,而且,李孝先也绝对想不到这是张岩娟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慢慢地拿走了银行卡,恋恋不舍地留下了钥匙,极不情愿地走了出去,并在外面将门轻轻带上。
      他长长地站立在门口,久久地不愿离去,直到周冬梅开车过来,不住地按着催促他的喇叭,他才缓过神来,费力地移动着自己的脚步......
      忽然,他感到自己的灵魂留在了这里,此时行走的不过是一副驱壳罢了……
      张岩娟已经处于虚脱的状态,她浑身冒着冷汗,手脚冰凉,心更是不住地打着冷颤,她已无力再说一个字,更无力再挪动一下身体,否则,她会亲手将门关上的!
      随着门“砰”地一声被带上,张岩娟也“咕咚”一声,一头栽倒在床上……
      劳燕分飞,痛彻心扉,
      身心疲惫,眼已无泪,
      个中滋味,一个人背,
      无人相偎,唯恐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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