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儿和胖子的故事》天色青纯

33、新婚燕尔（10）

　　看见张岩红来了，李孝先连忙迎了上去，他似乎正期盼着她能早点到来。
　　张岩红看见姐姐还是自己昨晚走时的状态和姿势，便向李孝先问道：“我姐怎么了？没事儿吧？”
　　李孝先忧虑地说道：“她就这样，一句话也不说。”
　　张岩红走上前，轻声地叫道：“姐，我来了，嫂子也来了。”
　　陈丽君也赶忙上前，关切地问道：“岩娟，你好点儿了吗？”张岩娟侧着头，目光呆滞，不理会她们。
　　张岩红转身对李孝先说道：“哦，你赶紧回去歇着吧，把家里的事儿处理好了再来。”
　　李孝先不安地问道：“我父母都还好吧？”
　　张岩红说：“我不太清楚，反正不是还有你妹妹呢吗？”
　　李孝先走到病床前，对张岩娟说道：“岩娟，我先回去一趟，安顿一下我父母，然后再来。”
　　张岩娟缓缓地转过目光，看着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哦，孝先，你快休息去吧，我已经没事儿了。”李孝先给她掖了掖被子，说：“娟，我看一下他们就过来。”
　　张岩娟仍旧虚弱地说着：“哦，不用管我，你要先照顾好爸妈。”
　　张岩红在一旁拽了李孝先一下，示意他跟她出来。
　　在病房外，张岩红看了他两眼，带有深意地说道：“我姐这两天就先不出院了，等你把屋子收拾利落了她再回去。”
　　李孝先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好的，那我就让我父母先回去了，可是岩娟说两家老人还要见一见的。”
　　张岩红瞪大眼睛，略带气恼地说：“我姐都这样了，还见什么呀？我妈要是知道我姐睡地上，还流产了，非伤心死不可，得得得，这次就甭见了。”
　　李孝先还是不放心地问道：“那跟医院说好了，多住几天？”
　　张岩红白了他一眼说：“嗯，我跟医院说了，医院这过节几天正是人少的时候，所以，床位富余的很。”
　　李孝先也已是倦容满面了，他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岩娟就拜托你照顾了。”
　　张岩红显出不耐烦地说：“行啦，跟我甭客套了，她是我姐呀，你赶紧回去吧，你今儿也不用过来了，我陪着，你就尽量把那边弄利落了，好让我姐回家的时候安安静静地、好好地休息。”
　　这时，赵宝钢和丁淑琴走了过来，赵宝钢对李孝先说道：“小李啊，你赶紧回去照看好你的父母吧，这里有我们呢，岩娟的医药费你也不用担心，我已让财务科把预留的三联单（那时国营单位和医院的一种协议单据）给医院送去了。”
　　丁淑琴也在一旁说道：“是啊，你也回去好好休息，等岩娟出院了别让她再这么累了。”
　　李孝先感激地看着他们，说道：“赵厂长，丁师傅，谢谢你们了，那我就先走了。”说着急匆匆地走了。
　　看着他走远了，赵宝钢来到医院的另一个过道，对站在那里的孙平说道：“徒儿，来，跟着师父去看一下岩娟。”
　　在快到张岩娟住的病房门前，赵宝钢又嘱咐道：“平儿，不许哭，不许让岩娟看见你，看一眼就走。”
　　孙平跟在师父后面，使劲地点着头。赵宝钢探起身子，趴到病房门口的玻璃窗上，张岩红看见了他，她赶忙拉着陈丽君走到张岩娟病床的另一侧，不住地叫道：“姐，姐。”直到张岩娟转过头，背对着门口才停止，张岩娟不解地看着她，浑身乏力地问道：“干嘛？岩红。”张岩红说：“哦，嫂子也来看你了，还给你熬了小米儿粥。”
　　陈丽君拧开保温桶的盖，说：“是啊，岩娟，喝点儿吧。昨天，岩红一跟我说，我都吓了一跳呢。”
　　张岩红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孙平胖乎乎的脸庞已经贴到了门上的玻璃窗，她尽量跟张岩娟说着话，以便吸引着她不回头，她关心地问道：“姐，你感觉好点儿了吗？以后可不能再犯这样的傻事儿了。”
　　张岩娟看着她们，心中一阵酸楚，她没想到自己这些天的劳累却是这个她料想不到的结果，看着陈丽君为她熬的粥，听着妹妹对她的问候，尽管还带着指责，但也使她感到欣慰和感激，她强忍着心中的委屈，也不想让她们看见自己将要流下的泪水，她扭过头去，闭上眼睛。
　　忽然，她感觉到什么，连忙睁开双眼，往病房门口的玻璃窗望去，张岩红也赶紧向玻璃窗望去，只见玻璃窗并无异常，她松了一口气。张岩娟则使劲地眨了一下眼睛，再次看了一下玻璃窗：已没有她刚才恍惚看见的人影了！她有些莫名其妙，还有些怅然若失。
　　张岩红小心地问道：“姐，你怎么了？”
　　张岩娟倍感疲惫地说道：“哦，岩红，我有点儿迷糊了，我怎么好像看见——”她不往下说了，张岩红也不往下问了，她对陈丽君说道：“嫂子，你一会儿就回家吧，不然，妈和我哥都该着急了，我已跟妈说了，今天找同学玩去了，没准儿就住同学家了。”陈丽君答应着。
　　张岩娟则不安地问道：“岩红，没跟妈说我的事儿吧？”
　　张岩红白了他一眼说：“我能说吗？我要是说了，妈还不得心疼死？我就说你腿摔坏了，走不了道儿，过几天再回家。”张岩娟长长地叹了口气，陷入深深地冥想和苦虑中……
　　孙平已在张岩娟转头的一瞬间，立刻从玻璃窗前闪开了，他靠在门旁边的墙上，强忍住眼泪，赵宝钢轻轻地拍了他一下，两人往大厅走去，张岩红也找了个借口出了病房，跟着他们一起在大厅的椅子上坐下。
　　赵宝钢说：“平儿，不管怎样，你也要完成学业，不能半途而废。”孙平点着头。
　　张岩红说：“孙平哥，你也看见我姐了，甭担心她了，我以后会经常提醒她不能再冒傻气了。”
　　孙平对张岩红说道：“甭跟你姐说我来过。”
　　张岩红不言明了地说道：“哦，我知道。”
　　孙平站起身，对赵宝钢说道：“那师父，我就回学校了，以后我也不想经常回来了。”
　　赵宝钢也站起来，说：“平儿，一会儿师父和师母带你去一起在外面吃个饭。”
　　张岩红说道：“宝钢哥，你们在这等着吧，我把丁姐叫出了，今儿我就在这儿陪我姐了。”
　　赵宝钢说着：“哦，我跟你到门口再看看岩娟吧，平儿，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啊。”
　　孙平看着他们向病房走去，用袖子擦了擦已经潮湿了的眼眶……

　　王玉兰依旧是没有出门送孙平，但她让小儿子送哥哥到车站，孙平也把弟弟拦在了门口，他说道：“孙宏，哥这次可能走的时间长一些，妈这边就靠你多照顾了。”
　　孙宏想接过哥哥的行李，送他到车站，他说道：“把行李给我吧，听妈的，让我送你去车站吧。”
　　孙平没有给他行李，他腾出一只手，拍着弟弟的肩膀，神情凝重地说道：“孙宏，嗯，你给娟儿献血，哥谢谢你。”
　　孙宏晃悠了一下肩膀说：“哥，你怎么说这样的话？那岩姐不是小时候也尽帮我打架来着嘛，还有，凡是她得奖的东西不是也给我一份吗？”
　　孙平听了心里酸酸的，王玉兰赶忙打断他们，催促道：“好啦好啦，别磨叽了，那孙平你赶紧走吧，回头给宏儿或你师父来个电话。”其实，王玉兰心中早已是百感交集了……

　　当张岩娟出院的时候，李孝先已将父母送回了老家，张岩红看见屋子也打扫得干干净净了，这才松开姐姐的手，送到李孝先跟前，说：“以后别让我姐再累着了。”
　　李孝先答应着，把张岩娟扶到了床上。张岩娟怕妹妹还要再埋怨什么，便轻轻催促道：“岩红，这两天你也累了，赶紧回去好好歇歇吧。跟妈说，我过两天就回去看她。”
　　张岩红还在环顾着房间，说：“你就甭管我了，我跟妈说好了，你再歇几天，元宵节过去吧。”她又摸了摸铺在床上的褥子，感觉到加厚了，这才放心地走了。
　　送走了张岩红，李孝先非常内疚地对张岩娟说道：“娟，都怪我，让你受这么大的苦。”
　　张岩娟尽量显得轻松些说：“哦，孝先，都过去了，我也没什么事儿了，你高兴些，哦。”然后她又关切地问道：“你爸妈这次来也没过好，让他们明年再来吧，到时候咱去单位借套房子，让他们多住些日子。”
　　李孝先搂着她，说：“我爸妈也很过意不去，他们让我多照顾你，他们看我过得很好就已经心满意足了，等我们有了大房子再叫他们来吧。”
　　张岩娟依然是以安慰的口吻对李孝先说道：“哦，好吧，不过，咱们单位隔些年就会盖房子的，咱俩是双职工，肯定能分上。”
　　李孝先还在哀叹着，但他更多的是为自己失去了孩子而遗憾不已……

　　正月十五那天，母亲石兰英看见张岩娟和李孝先来了，高兴中带着埋怨地说道：“哦，岩娟，瞧你，大过年的也不注意着点儿，这腿好点儿了吗？”
　　张岩娟想起妹妹的提醒，立刻做出一瘸一拐的样子，说：“好多了，您瞧，这不走路没事儿的。”
　　石兰英看了看，略微放心地说：“哦，我看着也没什么事儿了，那你就在这儿少干点活吧。”张岩娟答应着就向厨房走去。
　　石兰英又转向李孝先问道：“姑爷啊，你爸妈怎么没多住些日子？”
　　李孝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张岩红，小心翼翼地说道：“哦，我爸妈还是不太习惯这里的生活，还有，岩娟也病了，所以他们看看就回去了。”
　　石兰英“哦”了一下，然后也是以安慰的语气说：“姑爷啊，别着急，不就是房子小点儿吗，单位会盖的，你和岩娟是双职工，肯定能分上单元房的。”
　　张岩红看到母亲今天话很多，感到有点奇怪，她不解地问着哥哥道：“哎，哥，妈今天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话这么多？”张岩磊点着头，神秘地笑而不答。
　　吃饭的时候，石兰英还让儿子拿瓶酒过来，张岩娟好奇地问道：“哎，妈，您这是干嘛呀？咱张家人可是不擅长喝酒的呀？”
　　石兰英一脸的笑容说：“哦，今儿不是过节嘛，咱们也好不容易吃一顿团圆饭，咱们先把酒倒上，喝不喝的再说，我呀，有好消息要说。”
　　她举着酒杯，特意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十分兴奋地说道：“你嫂子怀孕了，你们要当姑姑了！”
　　陈丽君被婆婆冷不丁地说出自己怀孕，赶紧看了张岩娟一眼，想去阻止婆婆继续说，可是石兰英沉浸在自己要当奶奶的喜悦中，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等待着能和她们一起分享着高兴的心情。
　　张岩娟听了心中隐隐作痛，她努力地抑制了一下往上涌起的心酸，强作笑容地说：“哦，嫂子，太好了，恭喜你。”
　　张岩红心中特别不是滋味，她偷偷地瞟了一眼姐姐，更是恶狠狠地瞪了李孝先一眼，石兰英不解地看着她，有点生气地说：“恩，岩红，你怎么了？”
　　张岩红赶忙掩饰着说：“哦，那我就升级了，涨了一辈儿，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待吃完饭，陈丽君来到厨房，对正在洗碗的张岩娟有点愧疚地说道：“岩娟，我没想到妈会今儿说出来，我叮嘱过妈让她晚些时候再说的。”
　　张岩娟显出不是很介意的样子说：“哦，嫂子，这是我们张家的大事，我妈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她要当奶奶了，我们也要当姑姑了，嗬，这岩磊也要当爸爸了，你，也荣升为母亲了。”忽然，她说不下去了，一阵酸痛袭上心间，她低下头，默默地洗着碗，再也不说话了。
　　从母亲家出来，张岩娟一直闷闷不乐，李孝先知道她很悲伤，一直搂着她，自己的心情也十分沉重。
　　张岩娟看到李孝先愁容满面，便反过来挽住了他的胳膊，说：“孝先，我们还很年轻，是吧？”
　　李孝先立刻明白她是在安慰他了，点了点头，说道：“对，我们的生活刚刚开始。”
　　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相互安慰着往家走去。
　　但是，当晚上，张岩娟躺在床上的时候，在关上灯的一霎那，一颗泪珠从眼角滚落了出来……
　　这真是：
　　爱凝小屋，喜胜红烛；
　　含笑不语，已获幸福；
　　寒风摇树，刺到心骨；
　　昔日之疏，一生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