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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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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幼宁跟从沈廷炤学习也有几个月了,虽然起初学得慢,但如今已经认识了不少字。像刚才她已经能读懂简单的灯谜,变得聪明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刚才那一次好像只是灵光乍现,之后一路上,她再也没能猜出一个灯谜。
青黛怕她难过,安慰道:“姑娘莫要伤心,都是这些摊主太精明,不想让人白得了灯笼去,故意出的这么难的,咱们不如再走走看。”
陆幼宁摇摇头,她没有难过。因为她相信,她会猜的灯谜总会越来越多的。
……
另一边,沈廷炤都这样说了,六安只能跟着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一气。
街上游人如织,男女老少的脸上皆洋溢着笑容,就连六安也忍不住东看西看,而行走其间的沈廷炤却神色淡漠,明明身处人群之中,却有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感。
他自小便是如此。
旁人能感觉到的十分喜怒哀乐,在他的身上,只有一二分。越是繁华热闹的景象,他越是无法融入其中,只有冷眼旁观着众生百相,再抽身离去。
而今日也是如此。
他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这灯会无趣至极,正要打道回府,突然若有所感,转身的同时,下意识张开双臂,一道火红身影恰好撞入他怀里。
他双臂牢牢接住怀中人让她站稳,低头正好对上那双令满街灯火都黯然失色的星眸,听陆幼宁仰着灿烂的小脸满心欢喜地喊:“大人!”
她的声音脆又亮。
沈廷炤嗯了一声,抬手给她笼了笼斗篷的领子时,偏头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六安。
六安被这一眼看得缩了缩脖子,心里暗暗叫冤,这哪能怪他呢。
不错,他的确是想过打发人赶紧去找到那小傻子的踪迹,想不知不觉把两拨人引到一起去。
可从宫里出来这一路,他派下去的人哪有那么快在灯市上就能找到陆幼宁一行人的踪迹,好不容易让人把马车停在鳌山附近,可大人又不肯去。谁知道最后这一通乱走,反而恰巧碰上了人。
这哪能算是他自作主张呢,六安心里委屈,别看大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
山月居一行人原本也打算带陆幼宁去鳌山附近转转,奈何她头一次出来见到这么多人,众人怕人群拥堵再吓着了她,索性带她在四周转转,没想到正好遇上了来闲逛的沈廷炤。
沈廷炤放下替陆幼宁拢衣领的手,看向她身后浑身僵硬、连手都不知该往哪放的周仪宁。
她今日是与家里吵了架跑出来的,偶遇陆家主仆,便一路同行,却哪里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这位权臣。在他淡漠的目光中,她浑身都不自在,只觉束手束脚,想赶紧抽身而去。
临走前,周仪宁大着胆子问:“沈大人,不知改日我可否去府上拜访幼宁妹妹?”
沈廷炤微微颔首,竟是答应了。
他公务繁忙,常年不在府里,陆幼宁身边只有丫鬟婆子,正缺一个身份合适的玩伴。长兴侯家的这个嫡长女不是个傻子,以后自然会知道应该要如何做。
待她走后,陆幼宁想起要把刚赢来的那盏兔儿灯送给沈廷炤。原是大人教她识字的,这本就该是给他的谢礼。
平日里她什么也没有,这是她第一次能送给他像样的礼物。
沈廷炤却淡然道:“我今日去宫里已得了许多灯笼了,你的就自己收着吧。”
陆幼宁却还坚持道:“给大人的。”
沈廷炤瞥了一眼旁边的青黛,唇角微弯:“就只给我一个人,不给旁人?”
陆幼宁点点头。
沈廷炤终于微微笑了:“六安,好生收着姑娘的灯笼。”
等六安小心翼翼接过那盏兔儿灯后,沈廷炤才牵起陆幼宁藏在袖笼中的手,好在她刚刚几乎一路揣着手炉,没有往常那样冰了。
他们一边在人群中穿行,一边说话,其他人在后面跟着。
天上不知何时渐渐下起了细雪,在满街朦胧昏黄的灯火下,纷飞的雪片显得格外缠绵。尽管耳畔是人声笑语,可两人的心里都一片静谧。
沈廷炤问:“花灯好看吗?”
陆幼宁点点头,又摇摇头。
其实她说不清楚,明明今日难得出来玩,大家都兴高采烈,可只有她偏偏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仿佛与所有人隔着层什么似的。
她脱离人群太久了,对人世间的很多事也一知半解,难以融入这芸芸众生。
不过沈廷炤一来,她就开心起来。一看到大人,她就想起地龙烧得暖融融的屋子,浑身上下都暖得发懒,只想赶紧回府里,便扯着沈廷炤的袖子小声央求。
沈廷炤问:“不看鳌山了?”
陆幼宁赶紧摇头,不看了,想回家。
其实沈廷炤也觉得鳌山也没什么意思,不过他想了想还是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是去看一眼吧。”
陆幼宁听了他的话。街上人太多,他们去路边的酒楼上闲坐。
沈廷炤拉着她的手,坐在阑干旁往外远眺,这里已能隐约看到鳌山的模样了。
群灯堆作的巨鳌仿佛能下一刻就会踏浪凌波而去,哪怕街上花灯璀璨,也不及它的半分壮美。
直至看陆幼宁有点累了,众人这才准备打道回府。
登上马车前,丹桂总算想起什么,忙低声跟青黛说。她们这一路上光顾着看姑娘和大人了,其他人托她们买的小玩意儿还没来得及买呢。
她犹豫道:“不然我跟六安打声商量,跟他借个护卫,晚点回去。”
青黛想了想道:“六安那里只怕不好说话,姑娘身边也离不开人,不然这样,你先回去,我问问三七大人,能不能跟我一同去把东西买了。”
丹桂一想,三七这人的性子可比六安好说话多了,遂也同意了。
好在果然如她们所料那般,三七听了以后也没有拒绝,只跟六安那边说了一声就跟青黛走了,气得六安在后面跳脚骂:“去什么去,我还没同意呢。”
谁要他同意了。
丫鬟们或许还忌惮他一二,不敢顶撞他,可偏偏碰上的是三七这个木头脑袋的。
他骂完转头一看,马车已经要走了,吓得忙一溜小跑追上去。
……
上元节过后,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出了正月,沈廷炤很快就忙了起来。
眼看就要开春,黄河解冻在即,沿河巡查和堤防加固都要早做准备,万一今年初春的汛期涨水太猛,等到了夏季多雨时,河水暴涨,沿途的民生都要受到影响。
除了手头要紧的政.务,还有今年的春闱以及皇子选秀,也是沈廷炤要亲自过问的。
他忙于公务时,周仪宁终于独自一人悄悄来到沈府作客。她不想被侯府的人知道她跟沈廷炤这边的交集,免得再被她那继母知道借机搅风搅雨。
周仪宁看着陆幼宁懵懂的模样,忍不住问:“你们就打算这样在沈府过下去吗?”
青黛略有些难过地一笑:“姑娘,我们哪里也去不了。”
周仪宁听后也跟着叹气。
若是她们还在薛家,她还能帮忙想法子周旋一二,可落在沈廷炤手里,别说她只是侯府一个不受宠的嫡长女,就是长兴侯本人来了也没办法。
不过她想起上元节那日,那位沈大人待小傻子亲昵的举止,以及这屋里比侯府更胜一筹的陈设,其实留在这里对陆家主仆来说,也不算太差了。
她勉强打起精神道:“过些日子,我打算参加选秀,以后只怕不能常常来看望你们了。”
青黛吃了一惊:“您要进宫?”
周仪宁只是点点头,却没解释什么。
她的年龄已经大了,托她那位好继母的福,京中的女儿家这个岁数都早早定下了婚事,只有她还始终未嫁。
继母居然跟南阳侯夫人搭上了关系,明里暗里想把她嫁给南阳侯世子那个满后院都是通房小妾的腌臜东西。
周仪宁想得很清楚,她的婚事纵然不能全由自己做主,但也绝不会轻易受人摆布。入宫的路虽然九死一生,但只要有一丝可能,她也要抓住机会脱离那个家。
只是她跟青黛关系到底不算太熟,她也还没有到要跟一个丫鬟说明原因的地步。
两人正说着话,却只见甘草匆匆从外面跑过来,急忙道:“老夫人和二公子回来了!”
平州来的马车停在沈府大门口时,胡嬷嬷等人早已在门口等着。
只见从巷口处驶进来一辆青帷马车,紧接着后面还跟了浩浩荡荡十几辆车。
车上的人还没下来,她先听到一阵吱吱嘎嘎乱叫声,循声望去,原来是后面那辆载满了当地土产的车上还绑了十几只活鸡活鸭,折腾了一路,还能精力十足地嚷嚷着。
胡嬷嬷眼角微抽。
她只能庆幸府邸占地极广,大半条巷子都只有他们一家,还不至于太过丢人。
而那边沈王氏已经在小儿子沈廷烨的搀扶下,从车上下来站定。
众人忙迎她去了原来的住所荣春堂。
待坐定后,沈王氏呷了一口茶,开口就问:“李丫头呢,怎么不来迎我?”
李姑姑也是三四十岁的人了,比她也小不了几岁,还被她一口一个李丫头地叫着,旁人听了都害臊。
胡嬷嬷还是面色如常道:“绣云她如今在府外帮大人办差,后院的事已经转交给奴婢代为打理了。若是老夫人想见她,回头就让人去喊。”
一听她是在府外给沈廷炤办差,沈王氏忙道:“罢了罢了,既然她在忙,就不用麻烦了。”
胡嬷嬷心知她是害怕回头传到沈廷炤的耳朵里,再生出事来,面上却恭声应了。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小丫头们已奉上了新沏好的茶。
沈王氏揭开茶盅,慢条斯理道:“我听说,炤儿房里新收了一个人?”
胡嬷嬷心道,终于来了。
大人跟家里关系素来不亲近,想来也不会在书信里多提陆幼宁的事,但这可不意味着远在平州的沈王氏就当真一点风声也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