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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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陆幼宁一睁眼就看到了守在床边的青黛。
昨天夜里，青黛留在山月居跟众人一起吃过年夜饭玩叶子牌，到子时才各自打着呵欠回房歇下。临睡前她闭上眼，心里总觉空落落得发慌。
毕竟这还是从小到大头一回，她跟陆幼宁没在一块过节。
这一觉将近天明时，青黛才被人喊醒，听说陆幼宁来癸水后，她忙披了衣服往这里赶。看床上的人还窝在被子里闭目睡得安恬，她才放下心来。
陆幼宁这一次来月事，疼了足足四五日。许是怕她出去再受了寒气，接下来一直到上元节前后，她都没被放回山月居。
白日里照常是青黛丹桂等丫鬟陪在她身边玩，等到了夜里要睡前，终于抽出空来的沈廷炤会去陪她说一会儿话，他们隔着一道屏风，直聊到陆幼宁沉沉睡去。
有天半夜里，六安悄悄溜到窗户底下，还听到屋里隐约的说话声。
陆幼宁问：“……鳌山？”
沈大人嗯了一声，解释：“就是用灯堆成巨鳌的模样。”
陆幼宁还是听不明白：“是酥山吗？”
前些天她听小厨房的常三娘子提到过，这东西夏天吃来最解暑不过，只可惜如今天太冷不能吃，再加上荀大夫说了她有体寒之症，以后八成也不准她吃。
六安心道，这可不差远了去了，这小傻子果然整天就知道吃。
沈大人没说什么，只道：“等上元节你去灯会上看了就知道了。”
陆幼宁又听不明白了：“灯会是什么？”
沈廷炤没有回答，只轻轻念了一句：“玉漏铜壶且莫催，星桥火树彻明开。”
六安在窗下偷听了一阵，只觉自己被冻得鼻尖痒痒想打喷嚏，忙悄悄走远了。他边回房还边想，大人倒真是有这雅兴。
跟一个小傻子大半夜念什么诗啊，简直对牛弹琴。
到了上元节当日，陆幼宁果然被破例允许出府去看灯会了。她被拘在府里大半年，难得能看一次热闹。只是沈廷炤晚上要去宫里赏灯，还不知道永平帝父子何时放人，肯定不能陪她一同去。
然而让她出府，他可没那么放心。
灯会上人多眼杂，每年结束后，都有到官府来报孩童女眷走失的，沈廷炤不仅把身边的三七都拨给了陆幼宁，还搭上了块腰牌。
万一真发生了什么事，凭借这块令牌足以调动五城兵马司的人来帮忙解围。
还有同行的丫鬟婆子车夫，乃至马车手炉斗篷，都要提前准备好。这样下来，陆幼宁出去一趟看个花灯，足足有三四十号人随行。
进宫前，沈廷炤还是不放心，站在门口叮嘱她：“……出去以后记得跟紧护卫，若是实在找不到人，就报府上的名头。我先走了。”
陆幼宁小手一挥：“大人走吧。”
六安跟个没事人似的，在旁边揣着灰鼠皮袖笼乐呵呵地看着，心道大人这思虑得够周全的，这份心意，就跟头一回看爱女出远门的老父亲一样。
等他意识到自己刚刚想了什么时，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嘴巴。
呸呸呸，什么老父亲，他家大人风华正茂，哪来那么大的傻闺女。
听说能出去看灯，山月居比过年还热闹，难得能出一趟府门，丫鬟们都想跟着一起去。不过她们可不敢闹陆幼宁，只好围着随同的丹桂，七嘴八舌地央求她帮忙从外面带新鲜玩意。
丹桂满脸为难，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她不好不答应，可这趟出去主要是为了陪陆幼宁，哪里顾得上呢。
最后还是胡嬷嬷过来板着张脸把一群小丫鬟斥责了一顿，把她们吓得不敢说话了，才口风一转，让她们挨个过去写在单子上，若是丹桂等人得了空就帮忙捎，要是运气不好只能自认倒霉。
一群丫鬟们围着丹桂，而陆幼宁却转头一眼看到站在人群外的青黛。
她与众人的热闹格格不入。
陆幼宁径自走过去，认真地问：“青黛不一起去吗？”
青黛正想说自己不喜欢看灯，胡嬷嬷却推她一把：“去吧，姑娘难得出门一趟。”
最后她还是跟陆幼宁她们一起上了马车。
天色一黑，马车悄悄从后巷行离了沈府，往最繁华热闹的长安街方向而去。
还在路上，她们就听见外面的人声喧闹。青黛帮忙掀起一角帘子往外看，只见路上到处都是人。陆幼宁吓得让她马上放下帘子，心里砰砰直跳。
好多人，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
她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鼎沸的人声，心里发慌，已经不太想去看什么鳌山了。可想到还留在山月居的人那样热切地盼着出来，满心想要的小玩意还没买，还有青黛，她也一定很想看灯会。
陆幼宁悄悄在心里道，姑娘不要怕，回去以后还要讲给大人听呢。
马车最终停靠在一处巷口，陆幼宁被丫鬟们搀下了车。
为了防止她的相貌引来有心人注意，众人给她戴上一顶帷帽，牵着她的手慢慢往人声喧闹处走去。好在今日出来看灯的大户人家女眷不在少数，皆作相同的打扮，她们一行人汇入人群，并不引人注目。
沈府的大多数护卫着便服散在人群里，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只有三七和几个人离得最近，不着痕迹地替她们挡开四面八方涌来的人群。
京城到底是天子脚下，繁华异常。
沿途的歌舞百戏让人眼花缭乱，吞刀吐火，踩跷登高令人目不暇接，围观的人群摩肩接踵，若不是有三七他们相护，只怕她们早已被冲散。
街两边的摊子上扎着各色花灯，什么羊皮灯、绣球灯、缀珠灯、蟾蜍灯，形态各异，精巧不一。灯火如九天星河倾泻人间，照得四下恍若白昼。
陆幼宁抬头所见，透过帷帽上那层朦胧的白纱，看到的景象影影绰绰得并不真切。
丫鬟们兴高采烈地看了一路，才发现身后的人始终一言不发。
青黛忙问：“姑娘，可是累了？”
陆幼宁还是不说话，摇摇头又点点头。
青黛和丹桂对视一眼，打算在路边找个摊子让她先歇会儿。
沿途除了花灯摊子，卖各色汤食小吃的随处可见，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正当她们准备往一家卖薄皮绉纱小馄饨的摊位走去，青黛却从人群中瞥见几个熟悉的身影。
她脚步一顿，三七很警觉，过来问她：“是不是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青黛如实道：“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伯府的人，不然还是避开吧。”
他们正低声说着，却见墙角的人突然转头，远远见到他们居然猛地站起了身。
……
薛文清今日是陪着各房的妹妹们出来看花灯的，结果一群人在街上还没走出多远，一群姑娘们就吵起嘴来。
薛元姝冷冷道：“我累了，我要回去。”
其他姐妹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站出来：“既然如此，那你先回去好了。”
几个月过去，薛元姝足足瘦了一圈，整个人下巴尖尖，神色中有股说不出来的阴冷。她盯着妹妹们道：“怎么，你们是想把我这个姐姐撇下自己单独去玩？”
薛家众姐妹们不说话了。但她们满脸都写着，就算是又如何。
数月前，那日水榭上的事不知被何人捅到了家中。起初还只是一桩小事，偏偏听说中间还出了人命，也不知道是哪一个下的毒手，最后却牵连了一大群人，而薛家的一众姑娘们也恰好在那份名单上。
薛老夫人舍不得一下子放弃一群如花似玉的孙女们，最后只得把最年长的薛元姝推出去。薛元姝被匆忙定下婚事，府上对外只说要静心休养一段时日，把她送去了京郊的庄子上。
直至这次过年，她才得以偷偷返回京城家里。年节一过，人又要回去了。
不过在众姐妹看来，薛元姝倒也不算太冤，虽然那几个婆子不是她杀的，她也没那个胆子，但至少当日在推搡陆幼宁时，众姐妹中属她下手最狠。
当日她一走，二房的妹妹薛令娴很快就成了众姐妹中为首的那个。哪怕薛元姝这趟突然回来，她的地位也没有动摇。
毕竟薛家姐妹们以往就讨厌薛元姝，她往日仗着长姐身份和长辈们的宠爱，骄横跋扈，没少欺负过她们。如今老夫人都不疼她了，看她还有什么依仗。
可薛元姝自己却从来不这样认为，她语气森森道：“你们可别忘了，我可是替你们受过。如今就算我再不好，也是你们的姐姐，长幼尊卑的规矩你们可别忘了。”
薛令娴在姐妹们的推搡下，鼓起勇气道：“元姝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可别拿规矩来压我们，你一个人身体不适，难不成还要坏了大伙的兴致？”
薛文清看她们拌嘴，并没有要上前帮任何一方的意思，他只在路边摊子的长条凳上一坐，要了壶烫过的黄酒自斟自饮，心里感到十分厌烦。
家里之前为了买官，几乎把底子都掏空了。这群姑娘家非但不知为家里分忧，反而只知道抱怨衣裳首饰，或是勾心斗角，连出来一趟都不消停。
往常他倒也已习惯了，只是最近他托人在工部下谋了个差事，正好赶上宫里翻新旧宫殿，连日忙得脚不沾地，赶上过年下雪，才得以休息个三五日。
许是见了真正的世面，他最近的性情比往日越发沉稳，就连老夫人都夸他如今有了样子。府里商量大事也不再避着他这个小辈，偶尔也听一听他的意思。
每当这个时候，薛文清常常想起早已被送走的陆幼宁来。
说来也怪，她还在时，他对表姑娘倒也没什么，可自从人被送走后，他竟然一日比一日牵挂担忧她的命运来。
也不知她如今在沈府上过得如何了。她一个傻子，在那等地方只怕少不了被下人欺负，缺衣少食都还是好的，如今人是否还活着都还是两说。
若是他以往早早能担起家业有所作为，是不是那日就能护住表姑娘，让她不至于孤苦伶仃地被送走。这个问题，薛文清至今都没有答案。
薛文清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一边饮酒，无意中往街角一瞥，脑子里顿时嗡地一声。不远处众人簇拥中而来的纤秀身影，不是他正在担忧的陆幼宁又是谁？
尽管对方头戴帷帽，有意遮掩住面容，可她身边的丫鬟却还是那一个。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下意识往那边走去。
薛文清还没走到近前，就被一个高大青年挺身拦住。对方按着腰间挎刀，瓮声道：“你若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要动刀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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