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七秒未央

8、第八章

　　两年前的某一天，新伦市白岛区的一栋独立别墅里，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在外面的饭厅里都能闻到飘出的阵阵咖啡香。

　　“叮”的一声提示着土司刚刚烤好，男子慌忙拿起一片却烫到了手指。

　　“嘶……好烫！”男子赶紧把手指放进嘴里吸吮了一下。

　　他这个样子颇为吸引人，如果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看到的话，肯定能引起一片口哨声。

　　“哎呀，允贤少爷，你别折腾了，我来吧！”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子站在厨房口跺着脚叫道。

　　洛允贤回头对这个女子笑笑：“郝姨，你去叫小家伙们下来吃饭吧，我快弄好了。”

　　郝姨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洛允贤不慌不忙地把所有东西都放进餐盘，端到了外面饭厅的餐桌上。

　　两个七八岁大小的孩子一阵嬉笑打闹地跑进饭厅。这两个孩子长得神似，都可爱至极，是对很伶俐的双胞胎。

　　“哥哥早！”小家伙们都很有礼貌地和洛允贤问好。

　　“早，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你们知道是什么日子吗？”洛允贤招呼他们坐下，然后微笑地问道。

　　“我知道，哥哥今天第一天上班！”双胞胎中的男孩子马上抢着回答道。

　　“嗯，所以你们要乖乖的，知道吗？赶快祝我好运！”
　　洛允贤嘴巴咧开，露出一口白牙，笑得阳光灿烂。

　　“哥哥棒棒的！加油哦！”双胞胎中的女孩子马上嘴巴很甜的说道。

　　洛允贤摸摸她的头，转头对着在喝牛奶的男孩子说道：“允冽，今天的跆拳道班几点开课？我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赶回来送你去啊。”

　　“四点钟。没事的，我可以叫樱姐姐带我去，反正也不远。”允冽满不在乎道。

　　“不要总是麻烦人家，我尽量赶回来吧。允智要喝牛奶啊，不喝长不高哦！”洛允贤对着女孩子宠溺地说道。

　　允智，也就是那个双胞胎妹妹，稚声稚气地回道：“我是女孩子，不需要长得像哥哥们一样高。我很满足我现在的身高，好吗？”
　　说归说，她还是很听话地喝了一大口牛奶。

　　郝姨在厨房收拾，回头看着这兄妹三人，心里叹了口气，随即微微一笑，心想道：这样也挺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吃过早餐，三人分别各自拿着一个背包走到大门口处换鞋。

　　门口附近的柜子上有一排照片。像很多普通家庭一样，这些陈列的照片是家庭成员的合照或单人照。

　　洛允贤看了一眼其中的一张，短暂地停驻了一下。

　　这是一张五人家庭合照。

　　照片中的洛允贤还是个只有十几岁的俊美少年，他中规中矩地站在他的父亲身边。他父亲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着温文儒雅，左手搂着一位娇柔的少妇。少妇看着很年轻，微微笑地看着镜头，她的脚下有两个只有一岁左右的幼儿抱着玩具坐在地上。

　　拍这张照片时，洛允贤到新伦市的时间还不长。

　　他的父亲在荣城是位非常有名的生物学教授，因为他的研究长时间都得不到进展，政府停止了经费支持，所以他就以自己的资产来继续支持研究。久而久之，生活的境况越见窘迫。

　　这时，新伦市这里的一个研究所向他伸出了橄榄枝，表示可以长期支持他的学术研究，但是有个条件，就是他必须在这个研究所提供的实验室里完成他的研究，将来得到的结果也将被研究所秘密保留。

　　父亲的研究正面临一个突破口，如果有经济支持，应该很快能达到下一个阶段。迫于无奈，只能同意这个研究所的要求，他只身一人来到了新伦。

　　而在荣城，洛允贤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他只是偶尔才打个电话回去。

　　再后来，洛允贤发现母亲变了，变得易怒易躁，心情时常起伏很大，接不到父亲的电话就郁郁寡欢，一接到电话便歇斯底里地在电话里和父亲吵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向温柔似水的母亲会变成这样。

　　他想，或许母亲太思念父亲了。终于有一天，他的母亲告诉他，父亲不会回来了。他有了别的女人。

　　那个时候的洛允贤，仅是一个十多岁的半大孩子。他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争取，也不明白什么叫成全。他只知道，他失去了父亲，从此只有母亲相依相伴，虽然她在父亲离开后变得不可理喻，甚至出手伤害过他，因为她需要发泄，但懂事的他并没有责怪母亲间歇性的无理取闹。

　　他很爱她！也无条件原谅母亲所做的一切。

　　而这一切都看在那个从小就照顾他，帮他当成半个儿子的帮佣郝姨眼里。她既心疼又无奈，只能尽她所能，给这个孩子多点关怀。

　　最终，半年后，母亲病倒在床上，弥留之际对洛允贤说道：“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毁了我们的家！你要记住，这都是那个女人的错！”

　　母亲执拗的认为这只是那个女人的错，却忽视了其实另一个人。他的父亲，同样是犯错方，抛妻弃子，这甚至比那个女人的行为更令人唾弃。

　　母亲去世时把洛允贤托付给了郝姨。

　　父亲回了趟荣城，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带着洛允贤和郝姨来到了新伦。在这里，他见到了那个让他失去家庭的女人。但让他意外的是，这是个温婉的女子，知书达理，对他也很亲切。

　　她是父亲在实验室里的助手，和他父亲日久生情，并且还怀了一对龙凤胎。她并不要求什么名分，甚至只想自己独立抚养一对双胞胎。但是洛允贤的父亲坚决不同意，这个男人在无论如何都要伤害一个女人的情况下，选择了伤害自己同甘共苦的原配。

　　她对洛允贤说：“我很抱歉！是我毁了你的家庭，你很恨我吧？你有理由这么做，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看到你，我能想象你的母亲是个何等美丽温柔的女子。我……”
　　还未说完，她已泣不成声。

　　洛允贤默默地看着她。他对这个女人其实没有多少恨，在他母亲把这件事归责到这个女人的身上时他并没有多少触动。

　　他恨的是他的父亲！他觉得他父亲是个男人，还是个高学历有着教授身份的男人，却做了这么没有道德的事。

　　洛允贤在新伦的生活每天都是小心翼翼的。

　　尽管父亲因为对他心怀愧疚而疼爱有加，那个被他叫做芸姨的女子也对他细声软语，但他始终都保持着冷静和沉默。唯一愿意说上两句话的是那个一直陪伴他的郝姨，且唯独对那对同父异母的双胞胎弟妹，才会流露出温柔的一面。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年，少年长大了。高中毕业那一年，洛允贤的生活发生了一件改变了他整个生命轨迹的事情。

　　他的父亲和芸姨在一天晚上出席一所大学主办的晚会，那座大学在郊区的一座山上面。那天下着瓢泼大雨，厚重的雨幕遮住了视野，他们在回程途中为了避让迎面而来的车而冲出了山道翻到了山下面。

　　警察在山下的现场发现了被撞毁的车，车里是两具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父亲在研究所的同事们帮助洛允贤举办了一场小型的葬礼。

　　十八岁的洛允贤站在父亲和芸姨的坟前神色严峻，但并没有太多的悲伤。浓黑的眉毛微微地拧在一起，漂亮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刚刚落葬的两个黑色木棺。木棺并排放在一起，里面躺着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无限牵挂的两个人。

　　洛允贤本就对父亲有着恨意，所以父亲的意外离世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可是，芸姨，这个让他母亲带着恨离开人世，却又对他贴心照顾的女人，却让他的心很纠结。

　　他对芸姨不是恨，而是责怪，是为母亲被剥夺了爱而感到愤慨。但他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他知道，他父亲才是导致家破人亡的根源。因此他不恨芸姨，却也不能接受这个女人。

　　接下来的日子，就剩洛允贤和两个还是幼儿的双胞胎弟妹相依为命。所幸的事，是父亲留下了一笔可观的遗产，可以供他读大学和日常的一切开销。但是，钱不能生钱，用度是有限的。

　　洛允贤对医学很有兴趣，曾经有过学医的打算。但是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了他的计划。

　　学医要在医学院上五年，毕业后还要住院实习几年，等到真正成为医生开始工作赚钱，最少也要七八年的时间……

　　他在心里暗暗盘算着。看着幼小的双胞胎弟妹，他做了个破天荒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