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区》韩骨

3、第 3 章

　　负一楼车库。

　　杜鹃拍拍黑红配色的摩托：“试试？”

　　赵弛戴上头盔，跨上摩托。

　　杜鹃坐在后座，半搂住赵弛的腰，指点：“左手离合，右手油门。这车马力足，你悠着点！不过只要不是撞上行政楼，我都能兜住。”

　　她在赵弛腰上拍了两下，喊：“二十三！走起！”

　　摩托比一般摩托重两倍，赵弛拧油门，马达声响彻车库。

　　一辆不大的摩托，开出了跑车的风头。

　　车库的大门自动升起，白雾和冰花升腾，摩托像子弹一样卷起一阵冰雪，冲了出去。

　　实验站坐落在三十六区的东北角，远离行政中心，是地图上被遗落的星星。

　　雪地摩托冲出车库，刺眼的雪白笼罩整个世界，平坦开阔的地面布满车辙和冰碴。

　　杜鹃曲着身子埋头兴奋地高喊：“爽！半个月没动车了，寒季真TM的难熬。”

　　“去哪？”赵弛握着车把，心情不错。

　　摩托性能极好，轰鸣的引擎声能驱散严寒。

　　“就这么一条道，随便你跑，走不丢！”

　　赵弛点头，拧动油门，摩托疾驰而去。

　　2045年，离拟态环境中的世界不过相差四年。

　　高楼大厦静默地消失，广阔的雪地好似寸草不生的冰原。

　　实验地的楼房色调偏灰，肃穆庄重，雪地里拔地而起的电线杆上安装着摄像头。

　　道路的左边竖起两人高的铁丝网，赵弛余光透过杂乱的铁丝，白色蔓延不过两米就逐渐被一丛一丛的暗紫色吞噬。

　　行驶近十分钟，杜鹃兴奋的喊声突然底下来，她拍着赵弛的腰说：“这段限速，别浪过头了。”

　　“限速多少？”

　　“……”杜鹃想了半晌说：“二十？四十？哎呀记不清了，反正你慢着点！”

　　四十迈和二十迈是天一脚地一脚。赵弛取了中间值，维持在二十五到三十左右。

　　过了五分钟，杜鹃直起身子往前探。

　　“到了到了！”

　　　赵弛停下车，眼前是望不到顶的金属墙壁，偏白的银灰色，如果风雪再大点，一眼望去怕是找不见眼前还有这么个东西。

　　杜鹃拿出证件，宝蓝色的皮子，封面和阮承的一样，印着花。

　　证件靠近墙面，“咔嚓咔嚓”的机械声中，一台小巧的摄像头对准了杜鹃。

　　“人像采集完毕。”

　　“证件采集完毕。”

　　“检测到二级权限锁匙，认证通过。”

　　“欢迎您来到远舟计划三十六号生活区。”

　　随着机械女音，金属门轰隆轰隆地打开。

　　杜鹃转头，冲推着摩托的赵弛张开双臂。

　　“欢迎来到三十六区！”

　　赵弛一手抱着头盔，一手推着摩托，静等杜鹃收了神通，好让开位置让他进去。

　　“无趣。”杜鹃放下手，撇嘴控诉。

　　杜鹃又刷了下证件，说：“特殊外接申请。”

　　摄像头闪了两下。

　　“权限通过。”

　　亮着的红灯变成了绿灯。

　　杜鹃朝赵弛招手:“进来吧。”

　　生活区和肃穆的实验地完全不同，寒冷被厚实的特殊金属墙壁严严实实挡在了外面。嘈杂的说话声，机械声冲进耳朵，比呼啸的风声要悦耳得多。

　　沿着城墙不断有骑着类似平衡车，穿着制服的人路过，看起来像是巡逻的。

　　其中一个认出了杜鹃，看了她两眼，走进后在巡逻车上的屏幕点了几下说：“管制类交通用具禁止进入生活区，麻雀儿，再来一次，你这个月的效绩都要为负了。”

　　“你叫谁麻雀呢？”杜鹃本能反驳，回过神大喊着去拦男人摁在屏幕上的手，“哎哎哎！手下留情！手下……靠！死耗子你要害死我啊！”

　　杜鹃扒着男人手臂，盯着屏幕上绿色对话框里的“扣分申请已提交”，悲痛不已。

　　“节哀顺变。”被叫耗子的男人拍了拍杜鹃的肩膀，看向赵弛，“这是？”

　　“又一个意外从休眠仓起尸的。先在我们那借住两天。”杜鹃认命，解释道。

　　男人打量了一番赵弛，伸手问好：“李浩。刚醒过来就遇到杜鹃也是难为你了。欢迎来到三十六区。”

　　赵弛和他握了手说：“赵弛，多谢。”

　　“行了！过几天说不定就躺回去啦！”杜鹃拍了李浩一巴掌，指了指小巧的巡逻车，“分都给我扣了，作案工具就交给你了，麻烦给我送回车库。”

　　李浩无语：“十效绩请个司机，您真阔绰。”

　　“谁让咱们在一队，福利好呢？”

　　“你也就趁着我们老大去开会敢说说，下回当着面来呗。”

　　杜鹃冲他翻了个白眼，招呼赵弛：“走走走，带你看看新世界！”

　　精致酷炫的小摩托被无情抛弃，赵弛跟在杜鹃身后，打量这个他陌生的世界。

　　三十六区很大，金属围墙绵延到视线所能及的极端，往后不知道还有多长。

　　巡逻队将活动区和墙隔开了近五十米，人为划开了界限。

　　如果忽略金属围墙，这里和繁华的城市中心没什么两样。

　　和航拍视频里不一样的是，灰色调的金属墙内并不苍凉。

　　杜鹃走在前面，介绍情况。

　　“我们一般管生活区叫主城，每个区有些许差别，但大致都分为生活，军事，行政三个板块。你没有居住许可证，我们老大回来之前暂且跟着我们一队混。”

　　“那边，就是行政中心。”杜鹃指着远处最高的建筑，“外围是行动队居住区，我们现在在的地方是生活区。”

　　赵弛看向耸立的建筑，建筑物是帆船的模样，和金属门一样的亮蓝色灯光把建筑装饰的很有技术感。

　　行政中心周围的建筑群要矮一头，整齐规划，清一色的金属色，时不时有飞行监视器飞过。看起来庄严肃穆。

　　而他们正处的地方则明显放松得多。

　　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建筑群虽然和行政中心一样风格类似，但要随意很多。高低各异，还有些门脸上挂着灯牌，像是在做生意。

　　杜鹃见赵弛打量四周，最后目光停在了那片灯红酒绿的区域，提醒，“那边是娱乐区，最好别去，挺乱的。”

　　“三十六区很特别，人员混杂，不服管教的人多。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杜鹃瞥了一眼胡同，小心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不过你看看也好，老大想让你多了解了解现状，亲身体会是最快最完整的了解方式了！”

　　杜鹃说服了自己，拽着赵弛：“哎！走走走，咱们去那边去！”

　　赵弛被拉着往前走，向前看去，不远处阴暗的胡同像是规避法律的沼泽，在霓虹闪烁的城市里存活。

　　胡同和赵弛见过的胡同没什么差别，狭小，阴暗。

　　亮着灯的招牌五彩缤纷，像见不得人的风月场所。

　　“暮色”，招牌和名字一样黯淡，和其他几家比起来毫不起眼。

　　“就这家，不过你可别跟老大说啊，让他知道我带你来这体验生活，他非得把我皮扒了不可。”

　　赵弛环视一圈，店面很小，深灰和墨绿的装修色调。店铺里空空荡荡，只有前台躺着一位快要睡着的老大爷。

　　杜鹃拍下一张灰黑色的纸牌。表面光滑，比扑克牌小上一半。

　　老大爷睁开眼打量两人一番，拿过纸牌丢出来两个手环。

　　交易全程没有一句话，卖家和买主默契十足，雷厉风行。

　　这种交易模式没让赵弛惊讶，他见过不少，黑市，非法买卖，大多不是好勾当。

　　杜鹃接过手牌越过已经开始打瞌睡的老大爷，用手牌在毫无破绽的墙面某处划过，地面相应挪开一个只能一人通过的竖直通道。

　　窄小的通道和整座城市的格调截然相反，古朴，简陋。

　　石墙加木梯，让赵弛一瞬间感到了荒唐的亲切感。

　　“接好，这玩意丢了你就出不来了。”杜鹃扔出手牌，人已经站在梯子上。

　　杜鹃身手麻利，显然不是第一次来，等通道里的人招呼，赵弛戴上手牌，顺着梯子向下爬。

　　通道不深，大约一二十米。紧接着是一片同样昏暗的空地和举着烛台的男人。

　　烛台的光微弱，仔细看去白色的蜡烛有些怪异。

　　没有蜡油滴下，也不会缩短。

　　再细看下去，整个烛台上半部分朦朦胧胧，偶尔会模糊一下。

　　“别看了，假的。”杜鹃及时制止赵弛白费心思，“他们莫名其妙的情怀。密室一定要配烛台，简直有病。”

　　男人一手举着烛台，一手握着扫描的机器，对杜鹃的诽谤不为所动：“牌子。”

　　杜鹃举起手臂，扫描器闪烁几次亮起绿灯。赵弛依样模仿。

　　验明身份牌后，男人拉下了一旁的杠杆，石门轰隆着打开。

　　嘈杂的喝彩声，呼吸声，叫喊声冲出门扉。

　　赵弛随着杜鹃走进石门，打量四周，大概明白了这是一个什么地方。

　　——格斗场。

　　***

　　阮承驾驶摩托到达行政区。

　　实验地离真正的生活区仍旧有一段距离，路途中设有关卡，一般人不能随意进入。

　　三十六区的行政要员基本习惯区长这种三天一大会两天一小会的古早作风。

　　虽然嘴里没少吐槽，但行动却是真的快。

　　实验地离得远，阮承迟到了十分钟。

　　“诶呦，阮队长竟然能有迟到的一天！”离门最近的卷发女人最先见到他进门，调侃到。

　　“在实验区，来得晚了。”阮承微微欠身以表歉意，在首座的左边落座。

　　“无特殊理由迟到会议扣除5分。”隔着一个位子，首座左侧的男人面无表情，看着阮承到。

　　阮承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不再说话。

　　“无妨，我们也才开始。此次紧急召开会议的确是有要事相商。韩柳，你来说吧。”

　　区长发话，方才调侃阮承的女人敲击手坏，投影出几张照片。

　　“今日例行监察时看到了这个。”

　　第一张照片里细小的荆棘从盘踞，顶头开出了白色的花，五瓣，十分娇小可爱。

　　在座的却没有一个人感受到花的美丽，因为这朵其貌不扬，普普通通的花朵孕育出的是食人的怪物。

　　接下来是几张连拍。

　　一只丧尸在和荆棘搏斗，抢夺食物。丧尸的损坏程度很低，甚至有模有样的穿着衣服。

　　哪怕只是图片，也能感觉出来丧尸行动并不迟缓，有自己意识一般行动。

　　而让人惊恐的是，最后几张图片里，丧尸的手中爆发出火焰，逼退了荆棘，抢走了断肢。然后消失在森林里。

　　图片看完，会议室一片寂静。

　　有人不可置信地问：“这……这是异能吧……”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韩柳点头，“继基本的思维之后，他们进化出了异能。照片可研究的价值少，但我们合理推测这名丧尸的智力和我们并无差异。”

　　阮承打量着图中的环境，问：“这里是禁区几号？”

　　韩柳：“三号，离在运转的基地离得很远，目前对生存没有危害。”

　　阮承点头，不再说话。

　　“图片和报告已经传送一区。具体处理方式等待和上面协商决定。在这之前，我们只做简单的侦查。”区长转向阮承，“一队负责侦查，可以调用二队的人手，只求稳进，尽量不要产生不必要的损失。”

　　“宋朝山。二队辅佐一队，在不影响城内基础巡逻的情况下，给予最大程度的支持。”

　　阮承和首座左侧的宋朝山同声答：“明白。”

　　“那先这样吧，剩下的等待一区回复。辛苦大家，散会。”

　　会议后，所有人都忧心忡忡。

　　宋朝山叫住阮承，示意借一步说话。

　　“照片的事你怎么看。”

　　“照片是巡逻机器拍的，做不了假。禁区三号是环境异化最严重的区域，也许和这一特性有关。具体情况要侦查后再看，希望这是个例。”

　　宋朝山点头，“如果是群体进化，普通人的存活系数将会直线降低。人类为了生存，进化必不可少。”

　　说着等待进一步侦查，两人心里却心知肚明。个例的可能性微乎及微。

　　禁区之所以叫做禁区，是以人类目前的能力无法探索。只能依靠机器传递图片和录像。

　　除却禁区外，还有连机器都突破不了的广袤森林。

　　这片土地不再属于人类，未知的危险遍布身边每一个角落。

　　当下的处境阮承和宋朝山都清楚，彼此心照不宣，不再对会议上的事情多做评论。

　　阮承没有离开，照片的事不值得宋朝山把他拦下来。

　　果然，宋朝山调出一份文档，长达十二页纸。

　　标题文绉绉的，很长一行，阮承没有细看，只看到了这篇巨作的著作人便心知肚明。

　　“李博士在投诉书里对阮队长的怨恨可不是一般的深啊。”

　　“人体实验无论何时都不能进行，且他的理论毫无依据，我的处理没有任何错误。”

　　宋朝山不置可否，把文件传到阮承手上后，当着阮承的面删掉了十二页的投诉书，“能在你我眼皮底下进入实验区征用冷冻室和器材，就说明他的理论打动了一些人。”

　　阮承目光一动。

　　点到为止，要传达的信息已经送出去，多说无意。宋朝山收起手环。一举一动温文尔雅，像古代的教书先生。

　　“再来一次十二页的投诉书，手环的垃圾箱可就不够放了。”

　　“我会注意。承你一个人情。”